才知敌人故意使自己通行五宫,然后由南而北,重用仙法倒转禁制,把自己引回原处,这一惊真非小可。方在愧忿交加,先见八幼童突然全数出现,纷纷笑说:“你怪叫做甚?用尽神通,闹了三天三夜,始终没有跳出圈子外去。可还要托华仙姑代为说情,向主人再讨三天限期,试上一试?”丌南公闻言大怒,因知敌人机智非常,各备至宝防身,公然出现,必有所恃,先不发动,表面冷笑,暗中行法。猛地扬手,飞起一圈接一圈的五彩云旋,电一般疾,分朝八人飞去。这类玄阴太戊摄神之法最是阴毒,多高法力的人,只要朝彩圈一对面,元神立被摄去。初意敌人不是隐形逃遁,便用法宝抵御。谁知彩圈刚一飞起,八人身后忽有七个相貌清奇、手持念珠的老人突然出现,各用大中二指往外一弹,也未见有宝光飞出,只听叭叭连声,所有彩圈全被震散。李、陈等八人便纵遁光纷纷向外逃去,七老立隐。
丌南公已受佛法反应,法力虽在,心神已是受了禁制,比起先前只有更深。怒极心昏,急起追赶,见前面八人遁光连在一起朝前急飞,相隔也只数丈远近,就是追不上。
敌人更不时回身,将连珠神雷纷纷打来。所经道路上下弯环,甚是曲折,似电一般由两侧闪过。晃眼追出老远,眼前突有一片银霞闪过,再看前面八人忽然失踪,身己落在一片银色光海之中,四外空空,并无阻力。只有一事奇怪:一任飞向何方,用尽神通,找不出一点途向;光涛万丈,虽不伤人,也无法将其消灭。这等情势从来未见,连用几次法宝,想将银光震散,并无用处,又推算不出底细。一会儿,便听门人厉声咒骂,中间反杂有先来的仵氏弟兄口音,好似全被敌人困住神气。心想:“身在幻波池后洞深处,相隔门人立处甚远,如何会在对面?”心中奇怪,暗用本门传声一问,众妖徒答说:“在上面等候了三日夜,不见师父出来。心正不解,方才忽见一片青霞拥着仵氏弟兄,由一小红人火无害押了前来,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和一少女往侧面隐去。因忿敌无礼,见仵氏弟兄尚为青霞所困,知是乙木遁法,意欲解破,刚一出手,青霞忽隐。突飞起一蓬青丝,由空中洒将下来,将弟子等笼罩在内,用尽方法,不能脱身。那青丝虚笼身外,只一冲突,立被绑紧。敌人分明有心恶作剧,师父快来破去,免被轻笑。”
丌南公一听,两地相隔甚近,知被敌人由幻波池引了上来,不知是甚阵法,怎会冲不出去?没奈何,只得命门人暗中呼应,以便朝那发声之处冲去。满拟飞行神速,比电还快,只要查明方向朝前硬冲,一任阵法倒移多快,怎么也能冲出光海之外。谁知还是无用,急怒攻心,莫可如何。忽听左近有一幼童忽喊:“姊姊,你闯祸了。师父命你采黄精,如何妄将仙法发动?大姊胆子更大,索性把师父新得的法宝也偷出来玩。我们拜师才得几天,就这样淘气。师父三日前原因敌人厉害,恐我们年幼无知,遭了波及,如何这等大胆?”另一女童答道:“我原是闲中无事,试着玩的,不料会有一人困入阵内。我怕他告知师父,不敢放他出去,再说,阵法又未记全,如何是好?”另一女童娇声笑道:“我听师父说,来人法力虽高,言而有信,只要过了约定时限,不问胜败,便即退走。如今已过三日夜,师父事完,必要出来。这阵法我倒会收,就怕被困的人向师父告发,这顿打怎受得了?等我和他商量一下,你看如何?”
丌南公先受丽山七老佛法禁制,这时又为卢妪仙法所迷,神志虽未全昏,人已失了常度。因觉那银光奇怪,既看不出它来历,也不知道破法。情急之下,只图脱困出去,偏是无法向敌人的门下开口,越想越愧忿。正生恶念,想要循声抓人,迫令开放门户,却见面前人影一晃,现出一个女童,见面便笑道:“你这人哪里来的?先不要动,有南星原卢太婆相助,你也伤我不了,反将我好意埋没。你被吸星神簪宝光制住,一辈子也逃不去,岂不冤枉?最好安静一些,等我和你商量走后,如愿动武,由你如何?”丌南公见这女童年约十二三岁,头脸手臂全部浮肿,满是紫瘸,疙瘩隆起,乍看奇丑。就在面前银海中现身,摇头晃脑,神态滑稽。细一注视,虽然年幼,无甚道力,然而不特根骨之佳从来少见,便那本身也是一个极灵秀的美人胎子,只为身是异胎,身上还有一层浮皮未褪。不知怎的,心生怜爱。
暗忖:“莫怪峨眉势盛,连第三代门人也是这等根骨。今日已成惨败之势,再如相持,便成无赖。何况东极大荒两老怪物均是昔年对头,事前自恃神通,未经细算,被人暗布圈套,占了先机,还有何说?既是这样,转不如就此下台,等法宝炼成,再寻敌人师徒一拼,显得来去光明。”心念一动,便笑答道:“你这女孩叫甚名字?不必害怕,我便是你师父的对头丌南公。今日既有卢妪老贼婆行法暗算,老夫误中诡计,已经认输,迟早我自会去寻她。我自从隐居落伽山以来,常人决难见我一面,今日与你总算有缘。你本一身仙骨,只为异胎包皮未脱。你师父未必有此法力为你解去这层附身丑皮,我可代你去掉。并非卖好,想你放我出去;既知老贼婆闹鬼,便有对敌之法。知你奉命在此布阵,使我难堪,我已认输,也不怪你。事完只管加功施为,也决不伤你,无须开放门户,我自会出阵。你意如何?”
这丑女童正是竺笙。当丌南公说时,乃师癞姑已听出对她垂青,口气甚好,早就暗中传声,教了几句。竺笙听完,立即大喜道:“我知老前辈早变成了好人,此来只是受激,出于无奈。小女子名叫竺笙。还有一姊一弟,他们巧服仙草,早已由丑变美,只我还是丑八怪。丑还无妨,臭却难受。蒙你老人家开恩,将这附身臭皮去掉,感激不尽。”丌南公笑道:“此来本为给两个门人报仇,不料为人暗算。我素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行事悉随所喜,最爱灵慧幼童,反倒作成了你。虽然此仇必报,但我向无反顾,不会再来。命你师长将来去凝碧崖等我便了。”说罢,把手一指,立有一股青气将竺笙全身包没。竺笙先觉奇热难耐,强自镇定,面无难色。丌南公笑道:“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胆力灵智。”随即用手一招,竺笙头脸背腿和胸前所附浮皮,忽全离身而起,化为几缕轻烟消灭,奇臭难闻,人便瘦了许多,相貌骤变,美秀非常。丌南公笑说:“你们快去施为,那枝铁簪还难不倒我。”竺笙忽然下拜道:“小女子受老前辈脱胎换形之德,无以为报,你那镇山之宝落神坊被家师收来,赐与弟子,现想奉还原主,略表寸心,请收回去吧。”
丌南公匆促间不知癞姑仗着卢妪仙法隐蔽,将落神坊暗中递与竺笙。见她刚拜谢完,手上忽然多了一件法宝,正是已死爱徒伍常山失去之宝。凭着自己身份法力,心灵相合的镇山之宝,被敌人收去,落在一个毫无法力的女童手中,如何能向其取回?强忍悲忿,再朝竺笙细看了一眼,猛一动念,苦笑道:“你虽受人指教而来,向我行诈,我实爱你根骨灵秀,索性转赐与你也好。但此宝威力太大,不可妄用。好自修为,老夫去也。”话刚说完,未及施为,癞姑突将仙阵收去,带了竺笙姊弟和上官红一同现身,方要开口。丌南公一眼瞥见门人尚被轻丝笼罩,就在对面不远。
李英琼也在五指神峰光幢笼罩之下,经过三日夜,头上慧光越发明朗,下面紫色祥焰更显光辉。七情障所化彩虹柔丝在自己的替身手指之下,环绕神峰之外,与敌人宝光相映,反倒减色。又见癞姑师徒五人虽然美丑不一,均是极好根骨。同时先前对敌的八幼童也都出现,内中一个将手微招,便将那大蓬青丝收去,互相说笑,已无敌意,甚是天真。此外还有几个峨眉门下,无一不是成道之器。丌南公知对方不等自己破法,便将仙阵法宝撤去,分明是有意奚落。于是更不发话,微微一笑,青光微闪,人便到了八妖童所附彩云之上。手微一招,法宝齐收,师徒十一人立被彩云拥起,先前那道形似垂天长虹的青色光气重又出现,直向遥天抛射过去。彩云之上,依旧鼓乐仙音,箫韶并奏,晃眼直上天中,余音尚在荡漾遥空,青虹已隐,端的比电还快。
英琼也已起立,众人相见,说起前情,俱说莫怪人言丌南公与别的左道旁门不同,果然言行如一,来去光明。如非夙世情孽所误,将来也许不致灭亡。上官红因竺氏姊弟尚未拜见各位尊长同门,便正式分别引见。英琼侧顾岭上诸人,只余英男师徒和袁星、神雕未来,便开口询问。癞姑因爱徒化媸为妍,丌南公刚走,毫无动静,一时疏忽,心颇欢喜,顿忘卢妪之戒,闻言大惊,忙把前事朝英琼一说,请往池底小坐。英琼惟恐英男吃了九烈神君的亏,话一听完,便匆匆先往静琼谷中飞去。癞姑正拦众人,说:“此事不宜人多,我也不去,请至幻波池中一谈。”
陈岩本来要走,吃李洪强行拉住,刚谈起丽山七老暗助经过,忽听静琼谷内一声极闷哑的雷震,一道红光裹着火无害破空直上,电也似疾,往依还岭右侧高峰上飞去,一闪不见。随听厉啸之声起自谷中,一片黑色妖云,突然向空激射,中裹两个相貌丑怪的男女妖人,谷中禁制竟拦他们不住,也不知先前怎么来的。一到空中,立即展布开来,晃眼便似狂涛蔽空,天都遮黑了大半边,疾如奔马,朝火无害电驰追去。英琼、英男同了雕、猿各纵遁光,尾随在后,急追过去。要知双环合璧大破阴雷,许飞娘斗法梧桐岭,巧计诱鸠盘婆,易静被困魔阵,九鬼啖生魂,李洪丽山拜七老,巧遇前生良友等许多惊险新奇情节,请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