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尸虽无总图,毕竟曾得圣姑传授,在此多年,以我所知,她如冒险入殿攘窃藏珍,并非一定不能。她擅长玄功变化,飘忽若电,多厉害的法宝也难阻止。璎妹宝幢固能制她,一则此宝威力忒大,不可轻用;二则寝宫内有好几条通路,妖尸未必不知。妖尸、毒手一见势急,不是冒险先入寝宫盗宝逃遁,必用魔教中的杀着损坏天书、法宝和寝宫景物、圣姑法体。我虽被困多日,匆匆不及询问详情,但璎、琳二位贤妹既已远来,自必有了成算。妖尸应在子夜落网,此时也还尚早,明往易生枝节。好在复壁密径的宝钥已得,通行非难。如能抢在前面占了先机,天书、藏珍一得到手,必要拼命抢夺,决不肯舍。”谢、李二人觉着有理,便请易静主持。
易静笑道:“天书、藏珍固是妖尸梦想多年至宝,这复壁密径被人开通,也是她致命一伤。休看适才五遁施威,那么猛烈的声势,未见赶来,那是她权衡轻重,不暇兼顾;又误料此鼎非有圣姑灵符,不能开放。如知我已出困,又在开通密径,事关她生死存亡,必定来拼无疑。此间五遁禁制俱有关联,我现在此,禁遁被我停止,妖尸断无不觉之理。尤其开通密径的门户,这里便有两处,内中也有极强烈的禁制。乍开之时,正反五行互相克制,声势甚大,并有风雷异声,全洞壁内俱生回应,妖尸一听即知。本来无法隐蔽,事有凑巧。当我第二次来时,无意之中走入间壁小室之内,因见那室甚低,石色犹新,里面还设有法坛,上置妖幡、法物之类,好似妖尸在作移形代禁之法。
同时看出许多小甬道,连同这类小室,本是实心洞壁,近年方经妖尸开辟出来,以备妖党通行之用。地既隐秘,每个出入口均有妖法掩蔽封禁,外人不易得知。跟着,我便困入寝宫外庭,幸蒙李伯父救出险地。第三次重来,也未在意。嗣得总图,细加搜求,昨日忽然悟出间壁小室右壁角有一凹处,形如一门,与密径通路相隔只有二尺。妖尸开此密室甬道,原极费力,又以总图未得,不知地形,当时只求大小合用,未往大开。否则四外再多开辟二三尺,便将复壁打通,无须再寻玉钥和出入门户,径由侧面攻入,直达宫殿了。那洞壁虽无禁制,石质坚固非常,如用寻常开山之法,仍恐惊动妖尸。我看金幢乃佛门至宝,妙用甚多,能由主人心意运用,无坚不摧,又不起风雷之声。最好由大妹下手,将那洞壁攻破入内,比较稳妥,只要把入口一关避过,到了里面,并用玉钥通行,就容易隐秘了。”
易静不知环室一带禁遁,早被前二妖党隔断,只当适才五遁、金幢一齐施威,别洞定有反应,妖尸已然警觉,只为舍轻就重,暂时未能赶来。谢、李二人匆匆相见,一同忙着下手,不暇详说前事。恰巧发现隔室洞壁有一处与复壁通路相隔甚近,开通省事,更可避开正面入口风雷之声,免被妖尸觉察来扰。说罢前言,便率谢、李二人走往间壁一看,前见法坛已被妖尸移去,不在原地,只留下一座与宝鼎形式相仿的假鼎。三人俱知这类移形代禁的法物,不经妖法施为,无关紧要。可是一下手破它,便易将作法人引来,转生枝节。其实,妖尸邪法甚高,更参以昔年所受圣姑传授,不似寻常。近日因邪法炼成,除假鼎准备就近破那宝鼎,仍留原地外,法宝已然全部移去。易静不知鼎中藏有不少生魂凝炼的阴煞之气,一到便请谢璎施为。谢璎因见室中空空,只存一鼎,慧眼细查,不似附有生魂在上。此处不特深居地底,更在极深厚的石洞壁以内,想来金幢的威力不致累及无辜,便将金幢放起,依言行事。妖尸新辟之地,没有圣姑所设埋伏禁制,四围禁遁又经敌我双方先后隔断制止,去了抵抗力。谢璎又有第一次的经验,乍出手时,宝光甚是柔和。
谢璎见这次威力不猛,眼看头层宝幢上的一面金轮祥辉闪闪,轮光徐转,正往所指右壁角照去。心正欢喜,猛瞥见第三层上一柄戒刀形的法物忽焕异光,由刀尖上射出一线精芒,白如银电,强烈耀眼,径往左里壁那座假绿玉鼎上射去。佛门至宝施为之际,动静强弱,行法人均有感应。谢璎觉出金幢突发威力,虽不似适才那等震撼难制,势也甚猛。知道附近如无敌党潜伏,也必藏有邪法异宝之类,否则不会有此现象。心中一动,银色光芒已然射向鼎上。那七层七色宝光先经谢璎制驭,本未往外开展,光团甚小,这时也一齐焕发精光霞彩,偏向假鼎一面涌去。说时迟,那时快,未容众人观察发话,两下里已经接触,银色精芒疾同电掣,当先射到。一声大震,假鼎立即炸成粉碎,由鼎中飞起一团黑烟。众人还未看真,同时又听到“叭”的一声极轻微的爆音,黑烟随同爆散,化为数十百道碧萤黑气,发出卿卿惨叫之声,待往四下飞窜。宝光彩霞也已涌到,好似含有极大吸力,才一挨近,萤光黑气便似万流归壑,纷纷掉头投到。跟着一裹一卷,便即掣转收敛,金幢宝光仍复原状,并无他异。只见金光彩霞略微闪变,微闻一串低而且密的惨呼响过,便已消灭,无影无踪。
易静道:“妖尸真是狠毒,万死不足以蔽其罪。我只当此鼎是件寻常禁物,想不到竟将许多道术之士的魂魄炼成阴煞之气,禁闭在内。固然这些残魂剩魄十九是她妖党,不在山中修炼,妄动淫贪,自投死路,咎有应得。但照如此死法,形神两灭,连一缕残魂都不能保全,也太惨了。”谢璎心慈,闻言不禁生了恻隐之心,惟恐前进,再有伤亡。便和易静商量,金幢只备应急之用,暂且收起,另施别法开路。易静笑道:“大妹心太软了。这复壁密径,妖尸从未走进,怎会伏有妖党生魂?这里有的,已然消灭。只要把入口打通,上了正路,便不会再遇上这类的事了。万一别处还有这类事,原属定数难逃,我们又出于无心,并非过失。
并且这等凶魂厉魄,如非罪大恶极,焉能遭此惨祸?勉强保全,不论他转劫重修,或堕轮回,结果不是害人,便是害物。就变畜生,也是毒蛇猛兽,扰害生灵。本着除恶务尽之旨,转不如一体消灭,可省许多的事。诛恶即是为善,我们不专搜戮他们已足,何必因此还生顾虑呢?”谢璎平日饱闻忍大师普度众生的上乘佛法,认为凡遇恶人,无不可以度化,只看自己愿力如何。觉着这类旁门修道之士也有上好根器,只为夙孽牵缠,误入歧途,修到今日,煞非容易,形神皆灭受祸太惨,未免可怜。自己道行愿力尚浅,不能度化归善,已是不安,如再任意杀戮,岂不有违平日信念?闻言颇不为然。但以易静年长,素所敬爱,人又面软口嫩,不好意思当面驳她的话,心想:“复壁密径,妖尸不曾走过,自不会有生魂在内,尽可施展此宝。少时如与妖尸、毒手二孽相对,却须慎重。不是真个非此不可,以后决不轻用便了。”当时微笑了笑,也未回答。
易静把总图、玉钥俱已拿到手,便无宝幢,也能通行全径。上了正路之后,更用不着。只为匆匆见面,未及谈说仙都二女得宝经过,又看出是件生平未见的佛门至宝,猛然触动多年心愿,意欲借以试验此宝威力妙用,并防惊动妖尸。因此舍却正面入口,另辟一个门户。到了里面,再用此宝把洞途各要口封锁禁制,试上几处,以定将来借用之计。哪知此宝和圣姑禁制都具有极大威力,一路斩关入内,不如按图行法的顺理成章,略一施为,立可制止,省便得多。中间有两处耽延,到得稍晚,几误了大事。二人正谈说间,金轮徐转,宝光照处,那坚逾金玉的右洞壁渐渐消融,也并未见有碎石和裂纹,自然内消。已现出一个丈许大小,与金轮一样形式的大洞,不仅地位合适,十分美观,尤妙是四边棱角,圆平齐整,宛如天成。英琼道:“这门好像本来就有,还要使它复原么?”易静笑道:“我不料此宝如此神妙,不可思议。你看开门之处,石质已然被消化,不见残砾,形式又好。多此一门与妖尸所开秘室小径相通也好,就留下它吧。”说时,英琼性急,见门内有一甬道横在前面,暗影沉沉,隐隐闻得风雷之声,欲纵遁光当先飞进。吃易静一把拉住,说道:“琼妹不可造次。这条密径深藏复壁以内,宛如人的脏腑脉络,上下盘旋,环绕五洞,共长三千七百余丈。我们所行,虽只由此往中洞后壁一段,仅占全程中之一二,但也要升降回旋,上下好几次,始能到达。新门正当入口不远的侧壁,此中险阴关口尚多,现为金幢宝光所逼,又未撞到各层禁制要隘,还觉不出怎样,只要深入事就多了。入内的人,休说是个门外汉,便算总图得到,不能悟彻机密,或是本身功力不济,到了紧要关心,一个制它不住,便被其反克。内里这些埋伏禁制,不特比外层还要厉害,并还各具有妙用,随时分合。一被困住必被圣姑借用此洞原有炼成的地、水、火、风,炼化成了劫灰,万无脱生之望。你有牟尼珠、紫郢剑二宝护身,又有我和谢家大妹在后接应,固是无害。但是上来便将全体埋伏引发,收拾制止就费事了。”英琼闻言止步。易静随令谢璎暂收金幢,自己居中,谢、李二人为左右辅,各纵遁光,一同飞进。入口左转,上了正路,把遁光放慢,顺着途径,一路留神戒备,缓缓向前飞去。
这复壁密径,宽窄大小高低均不一律。入口一段,宛如一条极高的夹壁巷,宽仅七尺,因其通体俱在圣姑仙法禁制之下,内里雾气浓密,一望沉冥,看不出离顶多高。易静一心想试验金幢妙用,又自恃法力和身带诸宝,未照总图所示,将沿途禁遁止住。好在入口一关已过,就这样照直通行过去。初上路时,只觉出暗影中含有一种奇怪力量,上下前后都有吸力,将人抵住,无论进退,俱有阻滞,比起寻常飞行,迥乎不同。三人功力均深,剑遁又极神妙,倒是阻不住。知是应有现象,也就不去睬它。去不多远,渐觉身后和上下两方吸力加重,越往前越厉害。地势也突易升为降,骤然下落数十百丈。
除两侧加宽外,来去两途和上空都是一望沉冥,渺无边际,三人那么高明的慧目法眼,均看不出一点影迹。风雷之声反倒渺然无闻。易静知已入伏,不知何时触发禁制,生出险阻危害,因须贴地低飞始能循径前行,不致走迷,嘱咐二人小心戒备,贴着原地面缓缓下降。正在留意观察,并告知谢璎准备好了七宝金幢,随时应变。猛瞥见前途暗雾影中,似有豆大一粒火星闪了一闪。忙喝:“二位妹子,小心埋伏!”一言未毕,那前后左右的浓雾,好似一片油海遇火,当时一齐燃烧,化为无边火海,火浪千层,争向着三人涌到。同时上空更飞堕下一座火山,千百片烈焰赤云当顶压下。火势既极狂烈,中间还有不可思议的奇怪吸力,威势惊人已极。
三人本有准备,见此情形,不约而同各将法宝相继发出。仗着三人法宝各有妙用,英琼牟尼珠尤为神妙,一片祥光,将一行三人罩定。那上方和四处的火浪尽管争先涌来,到了祥光圈外,全被阻住。赤熛烈焰郁怒莫伸,自相翻腾排荡,终是不能近身。三人再往前进,也颇艰难,其势又不能停留。易静虽具成算,为想试验金幢威力妙用,却不肯使,只率李、谢二人同运玄功,由火海中强力冲将过去。那火阻不住敌人,似极震怒,轰的一声大震过处,火势忽似狂潮一般卷退下去,随起了极猛烈的罡风。这风比起谢、李二人先前所遇,又自不同,势如山海,迎面当头压倒,风力之大,从来未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