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异派中妖法千头万绪,我的学历又浅,将才我也没看出来。后来见乌风草在他身上连拂,闻见一股子邪香,才猜是香雾迷魂砂。对不对,还要救醒转来才知道呢。你就爱埋怨人,真讨厌!”英琼还要再说时,若兰已将头发披散,从身上取出一个羊脂白玉瓶儿,说一声:“赵世兄休得见笑。”将瓶口对准道童,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奇香过处,那道童脸上倏地飘起几丝粉雾。燕儿见那香薰人欲醉,正在惊异,若兰手中瓶口早闪出一两丝五色火花,射向道童脸上。刚把那几丝粉雾吸进玉瓶之内,便听那道童口中喊得一声:“好香!”立刻醒了转来,一眼看见旁边站定两个绝色少女,大喝一声:“贱婢竟敢到此!”便要上前动手。言还未了,燕儿知道误会,忙喊:“师兄休要莽撞!这两位是我世姊,来救你的。”说罢,忙与二人介绍见礼,匆匆又各说了一些来历。那道童名叫石奇,乃是人家一个弃儿,从小就被髯仙救到山中收为弟子,本领资禀都不在燕儿以下。一听英琼、若兰是妙一夫人门下,本是同门,又加二人英姿飒爽,秀骨如仙,想起适才冒昧,好生过意不去。
大家坐定之后,英琼忙与燕儿细谈经过,才知李宁出家,英琼遇见许多仙缘,众同门凝碧崖练剑;以及燕儿随周淳到成都路上,因叫门投宿不应,周淳纵身入内,遇见七星手施林;燕儿一人在门外等候,险些葬身蛇口,多蒙髯仙救度上山,收归门下学习剑术;后来髯仙等破了慈云寺,从成都回来,才知周淳已被嵩山二老中的追云叟收归门下等情节。彼此听了,都十分感叹欣幸。英琼久闻髯仙之名,便问燕儿:“师叔哪里去了?”燕儿道:“师父是往九华去的,曾说过了年才回来。如今离过年还早。”
言还未了,忽听一声鹤唳。燕儿猛然想起,向石奇道:“我只顾和李世姊说别后之事,还忘了问师兄,师父未回,你被女贼所害,鹤师兄怎得将你救了回来?”石奇道:“说也惭愧。我自那日在洞前见那女贼来偷飞雷涧瀑布中的逆鱼,因为是个女子,只要她有本领从千百丈洪涛中将鱼取去,先并没有和她计较。因她不时拿眼看我,我被她看得脸红,便躲进洞来。第二天,那女贼又带来了一个小的,还是明目张胆地偷鱼,我也没管她。谁知那小女孩竟趁着大女贼飞落水中取鱼之际,忽然偷偷纵过崖来向我说:‘这位哥哥在这峨眉山后居住,你看见过一只大的黑金眼雕么?”说时满脸惊慌愁苦,好似怕那女贼听见似的。我还未及和她说话,那大女贼已偷了十几条金眼细鳞的逆鱼上来,看那小女孩和我说话,便骂着纵了过来。忽然又对我打量了两眼,笑了笑,也不再骂那个小女孩了。
想是要在我面前卖弄,一手夹着她的同伴,驾一道青色剑光飞去。我也没有在意。第三天,女贼一人又来同我纠缠,我气她不过,和她动手,多亏你出来相助,才将她赶走。今早我又到洞外去观瀑,看那金眼逆鱼力争上游,偶尔有一条侥幸冲瀑而上,便化成翠鸟飞去。正想修道人也和它一样,只要心专不怕难,早晚有成就的一天。想着想着,忽然闻见脑后一股子奇香,回头一看,正是那女贼笑嘻嘻掩在我的身后。我还未及放出剑去,便已晕倒,只觉身子被人夹在空中,好一会儿才落地。又仿佛有人扶着我到了一个地方放下。不多一会儿,便听得鹤师兄在耳边叫了两声。我心中虽然明白,叵耐身如火焚,软绵绵地动转不得。又一会儿,便觉鹤师兄将我背起。彼时我已越来越昏迷,心中又痒又麻,两手恨不能拼命抓紧一样东西,一会儿便不省人事了。醒来已回了家,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英琼听那女孩问人可曾见过一只金眼大黑雕,不禁心中一动。原来英琼从莽苍山得剑回来,得着余英男留书,说她师父广慧师太圆寂以后,原打算搬到后崖来,和她同居做伴。不想遇见已经脱离昆仑派的女剑仙阴素棠,将她逼走,带往枣花崖而去。不知怎么的,她总觉阴素棠太厉害,同她不甚投缘,希望英琼回来,千万请神雕佛奴到枣花崖阴素棠那里将她背回。当时英琼本想开辟了凝碧崖之后,就派神雕前去接她。偏巧灵云深知阴素棠根柢,又知她自从脱离昆仑派后,常和异派勾结,助纣为虐,新近炼了两样法宝甚是厉害,难得有这么一个人在她门下,正好窥探她一些虚实。英男本是三英之一,异日峨眉门下的健者,因缘早已注定,更不愁她会由此被外人网罗了去。阴素棠虽然外行不义,剑术已得昆仑真传。她对英男定是看出她资禀过人,才执意强迫收她为徒,并无恶意,乐得借此让她学些本领。有了这几层原因,便主张英琼不要忙着去接。
英琼素来极敬服这位大师姊,虽然心中不无恋恋,经灵云一再开导,又加与众同门住在这种洞天福地,日常用功习剑,乐事甚多,日久也就淡然若忘。这会儿听石奇说了这一番话,再一问容貌装扮,越发断定那小女孩定是英男无疑,越想越觉自己对不起人。起初以为她学剑倒还不怎样,现知英男在那里受人欺负,想必盼自己如望岁一般,岂可再袖手不管?但是枣花崖地方从未去过,石奇被那女贼擒去时,因在昏迷之中,并未认明路径,到底是不是枣花崖也还不一定。石奇初交,又非对方敌手,自是不便相烦。燕儿虽系世交,听他语气,虽比自己得师早,本领还未必有自己大。自己在青螺吃了苦头,长了点阅历,知道凡事不可冒昧。想起昔日金蝉曾同朱文骑着神雕追寻英男,到过一个所在,不知是那枣花崖不是。现在既然用石奇、燕儿两人不着,不如先回洞去与芷仙、若兰二人商量,等神雕回来,再邀若兰同去,见机行事。当下便和燕儿道:“我们要回去了,本想约二位师兄到凝碧崖去游玩一回,因为我还有点事须要与这位申师姊商量办理,好在如今飞雷捷径打通,彼此均可常来常往,过了一二日后,我再来邀请二位师兄过那边去吧。”说罢,便起身告辞。
若兰先前听到石奇之言,因和英琼常谈,也早疑那小女孩是余英男,当着生人亦未及多问。一见英琼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说要回去有事与她商量,更猜料中八九。刚张口要问时,见英琼朝她看了一眼,知她不愿当着多人说出,便不再问。及至石、赵二人款留不住,彼此定了后会,二人往回路走时,若兰忍不住问英琼,那小女孩到底是不是英男,为何当着人不肯说出?英琼便将自己的心思说了。若兰道:“我当你有什么高明心思呢,你真聪明得糊涂。我因没去过枣花崖,便想等神雕回来,我们一块去。你却把眼面前认得路的忽略了去。”英琼忙问何故。若兰道:“李师叔那只仙鹤不是把石师兄背回来的么?从前英男信上说她在枣花崖,焉知现在还在那里不在?神雕去的地方到底对不对?以前既未再三追寻,如今怎能便一定?我看去是定去接她,省得跟异派人在一起落不出好来。
不过那阴素棠我曾听先师说过,总算是有名人物。石师兄说那女贼绝非本分人,我们也不可轻敌。最好查清楚了地点,算准了日期,悄悄前去将她背回。阴素棠如果不服寻上门来,那时端阳已过,我们的人全都回来,便不怕她反上天去。”英琼闻言,喜欢道:“你说的话真对。不过总得在大师姊未回时去接,省得她和上次一般又来拦阻。”若兰道:“你可错了。大师姊当初因为要知阴素棠虚实和让英男学点外人本领,所以才命暂缓去接。如今英男既然盼你相见甚切,石师兄又说她受女贼责骂神气害怕,平日虐待可知。大师姊如知她遭遇不好,岂有袖手之理?你难道还不知你们这几个号称三英、二云的,与本教昌明所关甚大么?”英琼闻言,虽觉若兰言之有理,到底还是快去接回才放心。当下站定略微商量,仍回身返回飞雷洞,去向燕儿说,最好借髯仙仙鹤一骑,先去认明路径,再作计较。
谁知才出洞门,便见一青二白三道剑光斗在一起,难解难分。再一细看,那使白光的正是石奇和燕儿两人。使青光的是一个女子,装束鲜艳,容态妖娆,眉目间隐含荡意,口口声声要石奇和她回去。要论这三道剑光,都差不了多少,只因是两打一,所以占了上风。那女子见不能取胜,一面指挥剑光迎敌,一面将长发披散,从身后取出一个尺许长的拂尘,口中念咒,正要施展妖法,恰好英琼、若兰二人赶到。英琼一见,便要动手。若兰忙道:“你须等一等。这女贼又施展妖雾迷人,虽是邪法,收将来异日与人取笑也是好的。你只须如此如此,我们便可抢过它来。”英琼依言行事,看若兰如何。若兰早将那白玉瓶儿取出,仍和先前一样披发念咒。
那女子并未留意身后来了两个劲敌,刚刚将拂尘转动,飞起一团彩雾,猛听身后一声娇叱道:“不识羞的贱婢,敢用妖术迷人!”急忙偏身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身材容貌和自己师妹余英男不相上下,不过比英男还要来得英朗,佩着一柄长剑站在那里,指着自己辱骂。就在这一转瞬间,还未及张口,猛觉手上一动。再一回头,一道青光闪处,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孩手中拿着一个白玉瓶子,瓶口发出五色火花,收自己发出去的香雾,另一只手却将自己的拂尘抢了逃走。也不知她用什么法术隐身,竟飞到自己面前,俱未觉察,直到她将自己宝贝抢走,才行看清。不由又惊又怒,正要另施妖法报仇,这时又听先见的小女孩喝道:“石、赵二位师兄收剑回去,待妹子取这无耻贱婢!”那女子正愁敌人太多,双拳难敌四手,一见石奇、赵燕儿真个将剑收回,正待指挥飞剑去追若兰,忽见一道紫巍巍剑光如同神龙一般飞到。先前抢宝女子却收了剑光,站在前面,拿着自己拂尘,笑嘻嘻观阵,并不上前助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