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将骨髓移植给叶子珺,手术很成功。
南文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们父子两个。
林小兔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隔着窗户,望着里面的子珺。
对这个继母,子珺很不喜欢。
“文文阿姨,以后你照顾我爸爸吧。”子珺躺在床上,看着南文说。
“好呀。”南文俏皮地眨眨眼睛,将汤喂进他嘴里。
一旁的叶晨单手翻看着文件,南文舀一汤匙汤送到他嘴边,叶晨喝下,两个人相视一笑。
子珺睡着,南文推着叶晨出去晒太阳。
林小兔趁机溜进病房,给子珺掖好被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你现在是爱着她,还是只是不甘心?”南文推着轮椅,柔声问。
叶晨静默不语。
他们有过那么多的回忆,在心里,对她他从没真正决绝过。而她,一个转身,就不再爱他了。
“有我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大美女,死心塌地的爱着你,不求名分,你还不甘心吗?”南文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是一辈子吗?”叶晨问。
“不,是永生永世。”南文答道。
自从在石康家见过叶晨后,她拒绝他的拥抱,拒绝他一切亲昵的动作。
顾念从没觉得如此心灰意冷过。
甚至,她不给他煮饭了。
现在顾念开着车,远远跟着前面那辆出租车。
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鬼鬼祟祟打车离开了。
吴静婷戴着墨镜,左右扫了一眼,挺着大肚子低头朝酒店走去。
不一会儿,林小兔也打车来了。
她们两个约了见面。
一进房间,吴静婷就抬手朝林小兔戴着珠子的手腕抓去。
林小兔下意识地护着不给,“换回来,换回来,我就还给你。”
吴静婷身体笨重,挪动不便,林小兔怕伤着她的肚子,两个人拉拉扯扯,僵持不下。
吴静婷突然抱着肚子蹲下去。
“你怎么了?”林小兔吓得不敢动。
吴静婷一把薅住林小兔的头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珠子扯下来,然后开了门,就往外面冲。
林小兔揉着脑袋,追了出去。
电梯没上来,吴静婷打开安全通道的门,走楼梯下去。
“我不跟你抢,你走慢点。”林小兔紧跟在后面,生怕她摔下去。
吴静婷扶着楼梯扶手直喘气。
“你——”林小兔跟她并排站着,刚说一个字。
吴静婷突然伸手一推,林小兔滚下楼梯,吴静婷自己也被带了下去。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肚子剧烈地疼起来,林小兔抓住了扶手,深呼吸,她们又换了回来。
吴静婷顺着楼梯,一直滚到底,鲜红的血从她脑袋后面慢慢散开,她的瞳孔在慢慢放大,奶奶说她是天生的皇后命。
身后传来脚步声,林小兔坐在台阶上,惊恐地回头。
顾念扫了她一眼,越过她,走下台阶。
他走到吴静婷身边,蹲下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
吴静婷被送到医院,她成了植物人。
吴先生吴太太伤心不已,也毫无办法,出事时,叶晨还躺在医院里呢。
叶晨跟岳父岳母保证,他会不离不弃,一直照顾吴静婷。
林小兔跟着顾念回了家,手上还戴着那串凉凉的珠子。
觉得头皮发凉,这珠子似乎有股神奇的力量。
顾念收拾着行李,他要出差。
“念念,要出差多久?”林小兔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她才回来,他就要走。
至于魂穿的事,她觉得不真实,大概现在梦才醒了。
“不知道。”顾念淡淡地说。
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尽量不去想,她是因为嫉妒才推吴静婷,跌下楼梯。
“念念,想你!”林小兔张开双臂抱住他。
“我去客房睡。”他轻轻推开她,拎着行李走出房间。
“念念,这一个星期的我不是我,现在的我才是我,我和吴静婷互换了。”林小兔语无伦次地说。
顾念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强忍住不去揍她。
现在的她,又让他想起当初在纽约,为了讨好酷似叶晨的叶熏,她偷偷将星期二送人,然后编造星期二出门散步的谎言。
第二天,天不亮,顾念就拎着行李离开公寓。
什么脱敏疗法,她一见到叶晨本人,所有疗法都失效了。
有病的人是他。
林小兔收拾简单的行李坐上飞机,这珠子跟妈妈手上那串珠子很相像,有点邪门,戴着心慌慌的,又不能随手扔到一边,那魂穿的事太恐怖了,经历过一次,就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下了轮渡,林暖早已等在码头上,她头上长出了绒绒的头发,全是白的,一根黑发也没有。
林暖搀扶着她,在海边散步。
已经怀孕七个半月了。
林小兔说了魂穿的事,林暖听了也没觉得太讶异。
“妈,这天珠我们扔进海里吧。”林小兔摘下手上的珠子。
“好。”林暖同意了,她跟着摘下手上乌黑的天珠。
潮水很快卷走了沙滩上黑白两串珠子。
傍晚,镇上发出海啸警报。
女人们卷着铺盖,牵着孩子,带着零食,说说笑笑地往来福镇最高的建筑走去。
“妈,收拾好了吗?”林小兔带着饮用水,背着一包牛肉干,慢慢挪到林暖房门口。
林暖抱着顾意穿过的衣服,放进衣柜里。
镇上气氛很热烈,人们莫名地雀跃,激动着。
若干年前,也是海啸警报,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连个海啸的影子也没看见。
林小兔嚼着牛肉干,手握住林暖的右手腕,上面的牙印还在,而且越来越清晰了,好像是胎印。
路边几个年长的老人热烈地讨论着,他们议论的是八十年前,来福镇的天灾,那次瘟疫,镇上的人几乎死绝了,现在来福镇的居民都不是地道的本地人。
“来福镇,天灾八十年一个轮回,这次又是灭顶之灾!”牙快掉光的老婆婆,激动地说。
“撤离了!”镇上组织疏散的干部扬着嗓子喊道。
几个老人抱起小板凳,边走边聊。
建筑的顶层,地上坐满了人。
林小兔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这里避难,第一次见到叶晨。
天突然就黑了。
乱哄哄的大厅一下沉寂下来。
整个大楼都开始晃动起来,灯也灭了。
有人跪到地上,磕头。
“妈呀!”趴在窗口看风景的女人,惊叫一声,昏倒过去。
黑黑的海浪铺天盖地的扑上小镇,远处的房屋像玩具一样被海水卷走了。
林小兔试着拨打顾念的号码,手机没了信号。
军用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来福镇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海水。
有活着的小猫小狗趴在浮木上。
冲锋艇配合着半空中的直升飞机,搜救打捞工作正全力进行着。
“这里!”士兵探身拉住一个飘着的塑料盆,盆里躺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婴儿。
医护人员小心地抱过婴儿,擦干净身上的血,是个漂亮的女婴,右手腕上还有一圈牙印胎记。
念念,我去来福镇了。
念念,你什么时候回来?
念念,我想你。
念念,我爱你。
顾念躺在旅馆里,反复看着这四条短信,日期是一年之前。
等他赶到来福镇时,那里只剩下一片汪洋。
他在那片海上,搜救了一百二十个人,还有一条狗一只猫,独独没有她。
小旅馆被远处的炮声震得晃悠起来,又开战了。
顾念扯过被子蒙头大睡,有一天,这炮弹落到他头顶上,他也就解脱了。
一岁的顾云落戴着尿不湿,坐在沙发上休息。
叶晨走下楼梯,抱起小不点,在她手腕上的胎印上亲了一口,小家伙睁着清澈的眼睛,淡淡地望着他。
“落落给我,你去上班。”南文穿着睡衣跑下楼梯,笑着接过他手上的小家伙。
叶晨出门之前,又喂了一下笼子里的兔子,点了点它红红的鼻头,“小兔,你再不运动,就走不动路了。”他轻声道。
荣山打开后座的门,叶晨坐了进去。
“叶少,她已经绝食一个星期了。”荣山说道。
“我宁愿她死。”叶晨冷冷地说。
“叶晨,你放我出去!”林小兔用力拍打着门。
那场天灾,林暖死了,她活了下来,先是被带到一个村子,关了整整一年,一个星期前,刚被带到这里,现在才知道,一直关着她的人是叶晨。
“顾念,救我——”她用头撞着门。
一年不见天日,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云落,我要云落!”她用脚踢着门,吼起来。
在避难的地方,她生下了女儿,周围全是水,全是尸体,妈妈一直托着她的身体,水漫过了她的脸。
林小兔惊叫一声,双手揪住头发,蹲到地上。
门开了,专门照顾她的女人,端着饭菜走进来。
碗碟被林小兔撞翻,女人也被撞倒在地,她飞奔下楼。
还没跑出这栋别墅,就被人拦腰抱住。
“啊——”她又抓又挠又打又踢的。
“小兔,是我。”满脸胡渣,形容憔悴的男人紧紧地抱住她。
“放开我,放我走——”她不管不顾地嘶声叫着。
“我是念念,我是你的念念。”顾念抱紧了她。
赶来的叶晨直直地杵在后面,想尽办法避开他的耳目,就连荣山也是一个星期前才知道林小兔的存在,现在还是被他找到了。
林小兔安静下来,直直地盯着他的脸,然后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她捶着他的胸口,却不舍得用力。
“宝贝,乖,对不起,我来晚了——”顾念胡乱地吻着她的脸,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你救了她,你又囚禁了她,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抱着林小兔离开时,顾念冷冷说。
林小兔干脆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她现在连看也不想看叶晨一眼了。
叶晨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觉得空了,也觉得轻松了。
南文说得对,大概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个傻笨傻笨的女人不再爱他。
经历过生离死别,失而复得变得万分珍惜。
“以后,一步也不离开你。”他亲吻着她的耳珠,呢喃道。
做事从不后悔的他,这次肠子都悔青了,不该扔她一个人在家,不该离开她……
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们的缠绵。
“小兔,我马上就来。”他恋恋不舍地亲吻着她的唇瓣。
打开门,送快递的抱着一个女婴站在外面。
“包裹顾云落,麻烦签收。”快递员看着单子说。
“敲错门。”顾念冷着脸,刚要摔上门。
一只手及时拉住他,林小兔瞪了他一眼,双手接过了女儿。
一年前,只是找到刚出生的顾云落,没有找到林小兔,顾念才会以为她已遇难,他直接将顾云落丢给了叶晨,好让他们兄妹六人团聚。
顾云落五官秀丽,长相与顾念极像,就连那股冷冷的神情都像极了顾念。
不是莲藕一样的女儿,他真的不想要了,丢给叶晨去养吧。
晚上林小兔准备晚饭,顾念托着下巴看她,顾云落坐在旁边的婴儿椅上看电脑。
父女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
“念念,我们再给云落生个弟弟,好不好?”林小兔亲一下女儿的脸,再夹起鸡蛋卷送进顾念的嘴里。
“再生一个,就凑成七个葫芦娃了。”顾念嚼着鸡蛋卷,冷切一声。
半夜一边的床空了,林小兔下床找人,现在一看不见他,她就发慌。
临时改建的婴儿房里,顾念抱着一个枕头,试着手感,然后才放下枕头,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抱起床上熟睡的顾云落,左右轻轻摇晃着。
怀里软绵绵像蚯蚓的东西动了一下,他一下绷紧了后背,一动不敢动。
怀里的东西抿了抿嘴角,脸贴到他胸口,继续沉睡。
他松了一口气。
林小兔蹑手蹑脚地回房睡觉,这个人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女儿手腕上的胎印跟妈妈手腕上的牙印一模一样,一定是妈妈投胎做她的女儿了。
细细簌簌的脚步声,林小兔闭上眼睛装睡。
顾念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温热的身体揽入怀里,亲吻着她的眉眼。
“顾、念。”林小兔红了脸,咬牙道。
“嗯。”他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