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们两个的家务事,回家去闹,别在我们这里闹。”陈帅站在床头说道。倒也不是因为反感这两个人的争吵声太聒耳,而是因为,他们吵的声音太小,刚才那一缕游丝一样的声音,陈帅听不到了。
陈帅的话,对于这对该是长辈的男女来说,威慑力不强。夫妻两个开始为生活用费,谁花的多谁占的少,儿子的学习……陈年谷子烂芝麻,一股脑儿搬上台面。
陆伟的脑袋,开始颤抖着来回晃动起来。
陈帅把耳朵凑上去,他又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声音。但是让他感到纳闷的是:陆伟的嘴巴没有一点动作。
现在,陈帅根本看不到陆伟的嘴唇。
可是他也不敢把自己的耳朵,送到陆伟的嘴边去。
他似乎听到陆伟在说什么,但是因为声音太微弱,吴友德夫妇还在激烈争吵,他拉尖了耳朵,也听不明确。
但是,他似乎听出了个别奇怪的字眼。
“别吵了!”舅舅突然一声大吼,“这可是在病房里!病人如果病情加重,今天这笔钱,你们出也得出,不出也得出!”
这声吼,立马收到效果。陈帅认为,这是因为舅舅提到了钱的问题的缘故。
吴友德首先停止了话头,别过脸再也不理睬陆有芳。陆有芳独自又吵了几句,终于吵得血压升高,满脸通红,头也晕了,坐在一边按着脑袋呻吟。
律师和公证员对此情况见惯不惊,情绪十分稳定。
屋里静了很多。陈帅终于听到了一句:“……闷啊……闷啊……”
陈帅的心脏顿时几乎停止了跳动。他记得,以前陆伟似乎也说过这种话,说嫌闷。
他说道:“陆伟,你是透不过气吗?缺氧吗?”正说着,陆伟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支撑,慢慢都向他歪倒。陈帅急忙扶住。
接着,陆伟那多皱的的身躯,在陈帅的双臂中间打了一个转,似乎是特意躲过陈帅的搀扶,以陈帅料想不到的角度做了一个鲤鱼打挺,重新以最初那种姿态,仰面躺回了床上。再也不动了。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陆伟依旧如一句古老的干尸一样,静静地,规矩地躺着。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律师说道:“我们出去吧。站在这个地方,我感到呼吸都困难。”
陈帅也感到累得厉害。他从陆伟的床边站起来,一行人重新走回客厅。
“他应该确定一下病情。”公证员宣布,“这个事情可不是我们做出公证的事。我们是法律机构,不是医疗机构,对这种问题没发言权。我们就是做公证,也只是对医院的 诊断结果才能公证有效。”
律师赞成:“他目前的情况,我们也看到了。但是,这个问题,确实不是法律能办的事。这是该医疗系统确认的事。”
舅舅说道:“我们请你们看病人,就是为了表明,我们对他的病情,没有任何隐瞒。”然后,他看着陆有芳,“你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决定。然后我们签订协议,以后不许发生任何纠缠。”
陆有芳又保持着低头无语的姿态,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