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转眼之间一个月将过,长安却接二连三地发生怪事。先是城西小村有一户人家的大黄牛无故死亡,后是城东池塘中的鱼一夜之间死了个精光,闹得大家人心惶惶。这种时候我这个阴阳师当然不能闲着,于是我带着踏雪跑完城西跑城东,到出事的人家中去探查情况,初步判断是有贪食的妖精在捣鬼。
它总在半夜出手。我们两人两妖一仙分别守在城中的各处村庄,等着妖精自动现身。它却颇为狡猾,知道我们在抓它,一直没有再出现。五日之后,我们因疲倦而放松了警惕,回去睡了个好觉,第二日醒来,却得知城北喜和村的鹅遭了毒手。
我们用法术去找它,却没有结果。它总是默默地出现,默默地动手,最后默默地离去,查了三天,我一点头绪也没有,挨在桌子边打了个呵欠道:“好长时间没好好睡啦,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顶不住了啊……”
昀骞和偌然安慰了我两句,踏雪和寒梅静静地对视了一眼。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在长安设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只在城南留了一个出口。除非它已经离了长安城,否则受法阵影响,一定会从城南的缺口逃走。
月明星稀,一道黑影自缺口处溜出,似一支箭般,瞬间在我们面前闪过。我只感觉到一阵风在面前掠过,寒梅和踏雪已双双现了原形,朝黑影极速地跟过去。
我正要大骂一句,领口忽然一紧,脑子一晕,被偌然丢上了一块云。昀骞皱一皱眉,一个翻身跳上来,偌然立刻腾云带着我们往前飞。
黑影身体较小,在灌木丛中穿梭游刃自如。我们在云上飞,一路上被树叶扇了无数个耳光。偌然提起云头跟了片刻,夜雾太浓重,顷刻间寒梅和那黑影已经不知所终。我们只好跳了下来,小心地向前走。
周围一片漆黑,四周景物看上去都一模一样,根本不晓得它们去了何处。我摸出一张符,捏起追踪决,符缓缓往前飞去,我们紧随其后。
走了许久,到了一处开阔些的地方,上方是诡谲的橘红色天空,银白的月被乌云罩住。空地中一黑一灰两个身影在搏斗,前者举止优雅,却招招凌厉;后者节节败退,似乎已然受了重伤。身穿黑衣的童子轻盈旋身,赫然就是踏雪的脸。
我的心中咯噔一响,欲上前帮忙,偌然按住我,做个噤声的手势:“那是田鼠妖,静观其变。”
踏雪举止从容,袖间带着浓黑的妖气。田鼠明显不是它的对手,转身就想逃跑,一直以原形坐在一边的寒梅却化成人形,手掌带了风拍上它的天灵盖,震起它的长发。田鼠闭着眼睛等死,寒梅却轻轻一笑,缓缓收掌。
我心中的一块大石缓缓落下,想来寒梅终究还是善良的,不打算伤田鼠性命。正欲上前,面前情景却突变。寒梅尖利的爪子往前一伸,直直插入它的胸口,又迅速地抽回,一颗晶莹发光的妖丹已然在手。田鼠妖只轻轻一愣,张嘴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已经断气,僵硬着身子往后倒去,变回一只灰色的小田鼠。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田鼠的胸口甚至没来得及出血。寒梅目光冰冷地看着手中的妖丹,慢慢弯起唇角,仰头将妖丹服下,然后一挥袖子变成一只雪白的猫。踏雪冷眼看着地上的灰鼠,不屑地一笑,走上前抱起寒梅,转身离去。
捆仙索从头到尾都在寒梅的脖子上,但它的妖法却运用自如。周遭的树叶晃动,我的心中升起巨大寒意。
踏雪和寒梅许久后才回到偌昔阁。我们几个坐在小厅之中,沉默着喝茶,踏雪开门,漫不经心道:“你们还没睡?”依旧是一副温顺的模样。
我笑一笑道:“嗯,你们还没回来,我们担心。”
踏雪放下寒梅,然后化成黑猫,腻到我身边蹭一蹭:“那只田鼠不好收拾,我费了好些工夫。”
我心中微微一动,看向偌然。偌然若无其事道:“唔,那田鼠现下怎么样了?”
踏雪微微垂眸,片刻后轻松道:“我将它放了。”说着似乎困了一般,站起身子,回头道,“寒梅,我困了,要回房间睡觉么?”
寒梅点点头,两只小猫一起迈着优雅的步子入屋。
我的拳头缓缓握紧,突然觉得它们好陌生,忍不住抬头和偌然、昀骞对视一眼。他们神色凝重地对我点点头。
小厅暗下,偌然和昀骞应该各自回了房间。我心中隐隐有些不解,为什么连踏雪都在说谎,为什么捆仙索对寒梅没了效力。
窗外树影摇动,明月流辉,两只小猫蹭在我身边,闭着眼睛睡得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