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锦妃总算回来,神色木然,面如死灰。
这表情八成是因为知悉了一切。我默默地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到她身边,摸一摸她的头,她居然没有反抗,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一块木雕。
片刻之后,她轻轻开口:“阿语和秋娘成了亲,住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头。他见了我,恭恭敬敬地喊我锦妃,恭恭敬敬地请我上座,模样和昔日一模一样,但,我却总觉得不同。”
我默默地点头。
她一挥袖子将我们的模样换回来,面容依旧如丁香般明艳动人:“我从未怀疑过阿语,也从未相信过皇上。但这一次,我是真的输给了他们二人。”
我继续默默点头。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干净却暗淡,没有一丝湿意,在我看来却是强忍。她突然道:“你知道皇上为何一直体虚么?”
我诚实地摇头。她微微勾起唇角:“我在他的膳食中加了我的血。”
我倒抽一口凉气,千年狼妖的狼血等于慢性毒药,锦妃这样是真的下了杀心。她笑得如孩童般天真:“他拆散我和阿语,我是真的很想他死。可是下手之时,我满眼都是他的好,竟狠不下心。”
我迟疑地道:“那……你打算……”
她敛了凝重神色,看着门前纷飞的帷幔,微微一笑。这是我第一次瞧她这样笑,豁然且无束,似雨过天晴:“一切都该结束了,我欠他们的,也该还了。”
我听着这句话有点像遗言,连忙抓着她的袖子:“什么意思?”
她摇摇头,笑着瞧向我:“之前麻烦你了。萍水相逢,得你的关心,非常感谢。之后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还希望你不要推脱才是。”
我茫然地点点头,她脸上的笑若冰雪初融:“谢了。”
两日之后,我带着一个白釉紫花的瓶子到皇上的御书房。他正低头作画,纸上有大片大片的紫色丁香,层层若紫焰燃烧。粗布麻衣的女子蹲在花中,睁大眼睛挑选花朵,眉间一颗朱砂痣嫣红如血。
我若无其事地走到他面前,将瓶子递到他面前:“皇上,只需服下此药丸,病便能好起来了。”
他搁下笔,瞧着我微微一笑,接过去仰头服下,又喝了一口茶。锦妃的丹药药效迅速,只消片刻,他便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如嫣红花朵开在丁香之中,正好污了那女子的脸。他身子一歪,倒在龙椅上,门外立刻有大批侍卫冲进来,将我的手反剪在身后。
他们将我押着往门外走,还没出门口,皇上已慢慢醒过来,一双眸子澄明没有半丝杂质。我挣开侍卫的手,前踏一步笑道:“皇上,还记得阿锦么。”
他蹙了眉思考片刻,抬头道:“那是谁……”周围的侍卫全部呆若木鸡。
我轻轻拱手,微笑道:“恭喜皇上药到病除。”说着作揖,转身离去。
出御书房时,听得他微微疑惑的声音:“朕一向不喜爱丁香,谁送朕这样一幅画,上面这是什么东西。”
小太监犹疑的声音响起:“这……”
皇上再道:“愣着做什么,拿出去扔了。”
“是。”然后有卷轴窸窣的声音。
我抬袖擦一擦脸,对着阳光笑一笑,继续往前走,直至再也听不见皇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