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极品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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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王爷此番以皇叔的身份入宫,带了“很会治病”的活神仙我,以及学过一些医术的靖南王世子昀骞,一起看望他的皇帝侄儿。马车颠簸了一段时间,终于到御书房。御书房前站了两个人,均来自民间,自称是神医,老太医正准备将他们带进去。王爷趁机举荐我,让我一起入御书房。

片刻后我和两位民间神医一起跪在中间。皇帝的书房设计得十分别致,像一处雅居,墙上挂着许多大家的书法,正前方还有一幅丁香图,遍地的花瓣似铺就紫色地毯。

王爷和皇上在一旁闲聊,大概是询问他身子好一些没之类的话。昀骞也恭恭敬敬在旁边站着,明明是嫡亲的堂哥,言语间却十分拘束。

皇上十分年轻,顶多比昀骞大个一两岁,脸很白,眉目干净,若不是龙袍在身,我定会以为他是个寻常书生。他说话时伴了几声轻咳,不严重,一直断断续续。

果然是受了妖气影响。锦妃是狼妖,只要她一直在皇上身边,他的身子就会一直虚弱。该如何将他治好,又不惹怒锦妃,真是个纠结的问题。

跪得腿软,他们总算肯理会我们。两位民间神医医术高超,悬丝诊脉,一致确定皇上是肺痨。我自然也跟着说是肺痨。皇上微微蹙眉,声音清清朗朗:“你没有为朕把脉,也知道是何疾?”

我心虚地一笑:“回皇上,梓笙一向以气为人诊断。”

他淡淡“哦”一声,似乎没有怀疑。我的心却跳到了嗓子眼。娘哎,我刚刚是不是在欺君,被发现了是不是会被诛九族。

只需一碗符水,便可将皇上身上的妖气散去。两位民间神医下去药膳房熬药。我为免令人怀疑,只好也跟着去了,假惺惺地用砂锅将符水煮沸,弄出一碗黑乎乎的东西。端到皇上面前时,他皱着眉瞧了许久,本就苍白的脸因咳嗽添上几分不自然的红。

皇上瞧着我,满是怀疑。王爷及时开口:“皇上大可放心,梓笙是臣的心腹,在臣的府上住了许久。”

皇上看着碗犹疑了片刻,才总算肯端起。假如是我,要是来个陌生人,端上一碗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一定觉得他想毒死我。

符水毕竟不是药,祛除妖气只是片刻的事。皇上喝下之后,薄樱般的唇上描了粉色,气色缓缓变好,原本有些白雾的眼睛也变得清澈起来,微微展颜:“朕觉得舒服多了。”说着瞧向我,“你的医术的确不错。”

果真是个眉目清秀、看着让人舒心的美男子,难怪狼妖锦妃不愿离去。旁边两个神医看向我,眼神中含了几分钦佩。

外头一个太监突然高声喊:“锦妃娘娘驾到——”

我连忙退下到一边。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慢慢走进,眉目间尽是冷漠,抿着薄薄的唇,一路到皇上的案桌前,语气微冷:“参见皇上。”

皇上轻咳两声,摆摆手道:“免礼。锦妃身子好一些了么?”

敢情这两人是病到一块儿去了。我偷偷瞄一眼她,她脸色红润,不像有病,语气恭谨且疏离:“臣妾前段时间身子抱恙,现下已无大碍。听说有神医入宫,特来探望皇上。”

皇上微微笑开,如和煦日光:“无大碍就好。西域进贡了一些珍贵药材,朕正想着差人给你送过去一些。”

锦妃的态度依旧不冷不淡:“谢皇上恩典。”说着又道,“王爷既然也在,臣妾就不多打扰了。先行告退。”

“等等。”皇上叫住她,拉开旁边的小柜,拿出一个精致的瓶子,白底紫花纹路,递到锦妃面前,“听宫女说,你近来咳嗽得厉害。这个药很有效,拿一些回去吧。”

锦妃却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皇上的咳嗽还未好,这些药,还是自己留着比较好。臣妾不需要。”然后轻轻作揖,没有再理会他说什么,轻轻转身,眼神定格在我脸上许久,才迈出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去。

皇上坐在椅上,手中还捏着那紫花瓶子,笑容之间带了两分落寞。我以为锦妃留在他身边用的是妖术,从刚才情形来看却不是如此。皇上每进一步,锦妃就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

她分明是知道我是阴阳师,此番过来是为了探一探我。

皇上觉得自己的身子尚需要调理,于是留了我们几个在宫中过夜。下午我在御书房凭一剂药让皇上面色好转的事传得异常迅速。他给我拨了四个丫鬟四个太监,将我当贵客一般对待,让我十分惶恐。要知道我也是个草根阶级人物,突然被这么多人伺候,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苏瑾嫣看着我屏退所有下人,淡定地变回人形,坐到一边咬一口核桃酥:“多少人死都没机会入一次宫,你却不懂享受此等生活。看着一群人被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不觉得有成就感?”

我道:“这成就又不是我的,我只有自卑感。你忘了我在王府也只是个丫鬟?我看着他们,就仿佛看到了自己。”

她微微一勾唇角,笑容如清晨沾了露的花:“说你不懂你还真的不懂。皇帝生病是多大的事,你若是将他治好了,开口让他收你为义妹,他估计也不会拒绝。”

我笑她天真:“你以为入宫就这么好。勾心斗角的事,我看戏看得太多,断不会让自己这么傻,入这是非之地。”

“只是一个名分,又没有人要你一定要住在宫中。”一个调侃的声音传来,我回头望一眼,踏雪带着寒梅缓缓而来,跳到椅子上吃桌上的点心,“有了这个名分,你不但不需要被人当丫鬟使,还可以与那位平日颐指气使的赵云湘郡主平起平坐。他日你和偌然相亲相爱,她也说不了什么。”

苏瑾嫣立刻捕捉到它话中的重点,秋水分明的双眼望过来:“哦,你与那神仙?”

“别听它胡说。”我欲将踏雪丢到地上,它却灵活地躲开,跳到另一张椅子上,姿态优雅:“诶,梓笙,你何时将寒梅身上的捆仙索给去了?”

我侧头看一眼寒梅,它脖子上的捆仙索金光闪闪,印着白毛十分显眼。说实话此刻我还不敢完全相信它,毕竟这关乎昀骞的安全,贸贸然放了它,对我也不太好。于是我对踏雪撒了个谎:“这东西我不懂,得让偌然解。”

踏雪耸一耸肩:“好吧。”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我。

门外的太监高声喊了一句:“靖南王世子驾到——”踏雪立刻揪着寒梅往别的地方窜走。苏瑾嫣也立刻变回真身,卧在椅子上。

昀骞穿的是水蓝色长衫,风姿灼灼,俨然一个温柔美男子。一路进来,脚步沉稳,停在厅堂中却微微皱了眉:“此处的妖气怎地如此重。”

这时候否认也没用。我干咳一声,低声道:“踏雪和寒梅方才在这里混吃的。”他了然地点点头,我又问,“怎么,找我有事?”

他道:“怕你无聊,带你去花园走一走。”

出了门,一路大红灯笼橘光融融,比起民间的花灯节,少了几分热闹,却多了几分独特的静谧宁和。入眼处尽是朦胧如雾的粼粼碎光,总让人觉得自己身处虚幻的梦境。走廊两边栽着桂花树,风过,冷香入鼻。

昀骞在我身边缓缓地走,也不说话。他一直都是个安静的人,此刻眉目舒展,更给人一种平和的感觉。我平日一向大大咧咧,此时也不由得闭上了嘴,免得煞风景。

游廊九曲十八弯,每条路的景致都差不多,等察觉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已然迷了路。昀骞说自己很少入宫,也不认得路。我提议用轻功蹿上屋顶瞧一瞧,他却淡淡制止。皇宫之内用轻功飘来飘去,只会让别人以为是刺客,到时候侍卫一声令下,我们会立刻被箭射成筛子,于是继续只得往前走。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别院。圆门镶嵌在白墙上,旁侧镂空雕出两个窗,木格蜿蜒,入眼的却尽是紫色的丁香,与奢华的皇宫格格不入。

一个女子身穿紫衣站在花丛之中,眉目寂然,如纷飞的紫蝶,融入这漫天花海之中。

原来是锦妃。

此时旁边走来一人,明黄色衣袍上绣着五爪金龙,竟是皇上。他屏退两旁的下人,一个人踩着飘落的丁香向前,眼眸温润如水:“阿锦。”

锦妃听了这声音,也没有惊讶,似乎早就知道他在身后,只淡淡回头,轻轻作揖:“皇上吉祥。”

皇上道:“免礼。”说着就要去扶她。她不着痕迹地微微退后一步,抬头平静地问:“皇上,有阿语的下落么?”

皇上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慢慢收回来,微微苦笑,又即刻敛住神色:“你总是如此相信他。”

“不相信他,难道相信你?”锦妃的话语清清冷冷,“皇上答应过臣妾,没有阿语的下落,绝不来打扰臣妾。今日竟食了言。”

“朕找到了。”月色下皇上的眼睛有丝丝漾漾的雾气,“不过他已娶了妻,用的,还是朕的银两。”

锦妃的头猛然一抬,目光如寒冰:“皇上为何处处为难阿语。臣妾已然身在宫中,这还不够吗?”

皇上还欲说些什么,锦妃淡然道:“夜深了,臣妾要休息了。皇上也请回吧。”说着不再理会他,静静转身,背影清浅,留下皇上一个人呆呆地站着,片刻后自嘲般地一笑。

当中必有故事。皇上身为凡间权力最大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对着锦妃却卑微且小心翼翼。

衣袖被人轻轻一扯,昀骞白皙的脸就在眼前:“锦妃是妖?”

所以我这一生最讨厌天才。我学了二十年,连妖气和仙气都不太能分得清,昀骞不过一个月,这些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闷闷道:“唔,你不要告诉王爷,我怕他会冲动行事。”

当中的利害关系昀骞也懂,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了。我轻轻叹口气,难怪皇上的病迟迟不好,他每日都来这院子,即便不碰到锦妃,也会染到妖气。

我忍不住道:“你觉得他们这是在闹哪出。”

昀骞瞟他们一眼,嗓音清冽:“皇上爱锦妃,锦妃不爱他。”

我皱眉道:“不对。若真的是这样,锦妃是狼妖,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委屈自己待在这里。而且你看皇上的态度,卑微得全然不像一个国君。我认为他们之间肯定还有别的渊源,那个阿语一定是关键。”

昀骞慢悠悠地用眼角瞧我一眼,表情明明白白写着“废话”两个字。忽而他的目光悠远了一些:“正是因为爱上了,才会卑微。”

我道:“这种文绉绉的词句都是骗人的。爱上了就要卑微?我才不信。你看我和庄元,他负我的时候,我半个字都没多说,走也走得干脆利落。”想了想揭自己的疮疤去论证这样一个问题似乎不太妥,于是改口道,“你看,皇上既然手握大权,要得到区区一个女人何其容易。如果是我,锦妃不从,要么干脆点放她走,要么霸气一些将生米煮成熟饭,让她慢慢发现我的好处。卑微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吃。”

昀骞脸色微微一动:“……看来你没有苦恋过谁,一旦生出了感情,岂是说放手就放手的。硬留下来的感情,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说得似乎也挺有道理。好比偌然现下对我,若他一开始不是对我体贴入微,而是强行命令我要和他一起,说不定我早将他踹飞了。昀骞又道:“而且你对庄元只是依赖,不是爱,两种感情不能相提并论。”

我脱口而出:“谁说的,我对庄元没有爱,难道我对你却——”

我立刻伸手将嘴捂得严严实实,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甚欢。他眉间染了些许笑意:“你对我,嗯?”

我放下手肃然道:“我想说我对你也没有爱。”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我心有余悸地松一口气,恨不得抽死自己。虽然周围的花香很浓,夜风也很醉人,可是梓笙你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脑袋和嘴,不要乱想!面前的这个人再帅气,对你再好,你也要不起!

皇上又站了片刻,看着锦妃的房间烛火暗了,才踏香而去。我心中无限尴尬,随意地找了个借口敷衍昀骞,然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