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府的时候已是三更天。偌然像个孩童般牵着我的手,一甩一甩走得十分愉悦。我总觉得这样有些怪异,但大晚上的街上实在没人,他也高兴,于是便随他牵着,他笑得分外开心。
昀骞已经不在我房间,踏雪在凳子上趴着,听见我们的动静,直起身子来看。偌然拉着我的手,笑道:“很晚了,去睡吧。”语气里是我十分顶不住的温柔。
踏雪笑得奸诈:“得手了?”
敢情它是早就知道了的。偌然十分臭屁地道:“那是自然,我偌然是谁啊。”
我的老脸火辣辣地烧着,咳一声道:“再不睡就天亮了。”然后将偌然丢出房间。
寒梅盘在枕头上睡得很香,我将它拎到一边,自己躺进被窝,踏雪也睡眼惺忪地跳上来,张嘴似乎又准备就偌然和我之间的事对我进行惨无人道的调侃,我打个呵欠及时制止:“小屁孩不许这么好奇。”换来它不满的嚷嚷。
它在耳边聒噪得厉害。我翻身向内,有些恍惚。
偌昔阁。偌然。梓昔。
我在心中叹一口气,闭眼入眠。
再睁眼时自己身处偌昔阁。门上空荡荡的,字还没题上去。偌然的眼睛笑成好看的弧度:“梓昔,喜欢这里么?”
我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梦。阴阳师做梦与寻常人不一样,八成是我睡前想得太多,灵力带我梦见前生的事。
和前世的情人见面,感觉十分微妙,他一心以为我就是那个人,实际上我却不是。被他如此热情地对待……我只能假装自己也很热情:“很喜欢啊,你肯定费了许多心思吧!”
兴许是有点笑得太夸张。他先是一愣,随即又绽开微笑:“区区竹屋,凭我本事,哪需要什么心思。”
唔,敢情偌然还是个凡人的时候自我感觉就已然如此良好。
他扶着我的双肩,深情款款道:“梓昔,你真的不后悔么?”
额,因为我是梓笙而不是梓昔,对这番话反应还是慢了片刻,落在他眼中却是犹豫。他连忙道:“不过你现下后悔也没有用,你就要成为我的娘子了。”
如此偏执又洋洋得意的模样,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我笑道:“怎会后悔。我……我是你弱水三千中的一瓢,不是么。”
这话其实忒恶心,我说出来都有点受不住,他却十分受用,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梓昔,你终于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了!”说着又将我搂在怀中。
我身子轻轻一僵,片刻后缓缓放松,双手迟疑着环住他的背:“嗯,我明白啊。”
明白你有多爱梓昔。
他放开我,兴致勃勃地将我拉到屋前:“你说我们的新居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我想也没想:“偌昔阁啊。”
他道:“若昔阁……好名字,就这么定了!”说着兴冲冲地入屋子,拿出文房四宝准备题字。我这辈子没见过他写字,于是在旁边观摩了片刻。他手腕悬空,笔走龙蛇,“若昔阁”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入纸,和偌昔阁的字迹一样。
我道:“你写错字了。”
他提着毛笔:“嗯?”
我执起小狼毫,在旁边一张宣纸上写个“偌”字,然后道:“我说的‘偌’,是单人旁加个若的那个偌,不是这个若。”
他的眼底滑过一丝冷光:“偌然的偌?”
我瞧着他一脸惊讶的表情,不明所以地道:“对啊,偌然的偌。”
他突然扑过来掐着我的脖子:“你怎地还想着那个奸夫,连我亲手建的屋子也要题上他的名字?!”
情况直转而下,我实在不太理解。我和他还没有成亲,就算认识了别的男人,也不该就是叫做奸夫。而且这个所谓的奸夫,不正是偌然他自己。这让我情何以堪哪。
我脖子被他掐了许久,险些呼吸不过来,于是睁眼,梦就醒了。胸口位置十分沉重,我艰难地抬头瞧了一眼,踏雪和寒梅不知道怎么睡的,都在我胸口压着,难怪我做恶梦。我毫不犹豫将它们丢下去,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墨迟当年下凡的名字叫安若恒,那偌然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