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胸口竟是有些闷闷的。不过早应该明了的啊。不是么,他们郎才女貌,且都是神仙,如此登对。那峪合山之行,若不是因为姜月奴,温凉上仙怕是不会去的。而姜月奴见到温凉上仙时的表情,就算我再愚钝,也是知道她的心思的。
她眼里可是满怀爱意呢。
况且,若不是因为她,我都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遇见温凉上仙了。
我这样的一只区区百年修行的小狐狸,哪能跟他们比。
走了走神,七萦已经为她疗好伤了。我那道光束虽然伤的她很重,但她毕竟是神仙,我和七萦的修为加起来恐怕都没她的多,加上七萦登峰造极的治疗之术,她是不会死的。
顶多在床上睡个几天,再躺个十几二十天罢。
七萦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我便自告奋勇地说我有办法。于是我背着她施御风术飞向了山顶。
我歪歪斜斜地使着御风术飞来飞去,很害怕一个重心不稳两个人就都会摔了下去。我知道姜月奴是仙,伤口有很强的愈合能力。但是若伤处是在心口却不同了,如果不好好照顾,还是会有些危险的。
本来短短两刻钟就能飞到的路程,我愣是飞了半个时辰。一来是因为刚学会御风术,二来是因为身后还背了个昏厥的人,再就是刚刚还输了点灵力给她。总之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回去后,温凉上仙已经睡醒了,正站在缅栀子树旁抬着头看着什么。
我身上沾满了姜月奴的血,所以当温凉上仙看到浑身是血的我吃力背着浑身是血的姜月奴时,惊了一惊。但他不愧是温凉上仙啊,很快又一脸平静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是去哪儿了?”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的姜月奴,他立马会意,沉稳地唤来小厮,吩咐他取些什么草药来,要捣碎还是直接入水煮,哪些草药已经有了放在了什么地方,都细细地说着。我轻轻将姜月奴放在温凉上仙的床上。他虽有洁癖,但心爱的女子受伤了,必定是愿意让她暂用他的床吧。
思及此时鼻子酸了酸,一股莫名其妙的小情绪在心中暗自滋长着。他可从未准许我近过他的床,只是在床边搭了个精致的狐狸窝,而我每晚就在那睡下了。
这次没等他随手一挥,我自个儿变成狐狸,安安静静躺到自己的小窝上舔着伤口。
我看到很多双脚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有温凉上仙的,有小厮的,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陆陆续续来过。对于我这样小的狐狸、这样小的伤口,不闻不问。
我很想告诉他们,姜月奴已经没事了,只需要躺下疗养上几日罢了,但还是忍住。眼皮越来越重,我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
觉得有些冷,蜷缩成一个团。
因为给她输了大部分灵力,此时我有些累了。
昏昏沉沉中,我像是听见谁说了一声:“顺便看看小狐狸如何呢。”
似是在睡梦中的我轻轻笑了一笑。
那,不过是梦境罢了。
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我还小的时候,一只小小的小狐狸,被扔在了狐狸洞的洞口。
那时的我只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狐狸,一点灵力也没有。只会在洞口爬来爬去,循着同类的气息想要进去。
可是这洞口设下了结界,我根本就进不去,每次一碰到那结界就会反弹。
但我依旧坚持。
直到伤痕累累气息奄奄后,才被一只回洞的狐狸精发现。
然后那只狐狸叼回了我,为我疗伤。教会我吸取日月的精华,不必与同族一般嗜血便可以修炼成精。
我很感谢她,把她当作母亲一般。可是她仅仅在我身边守了半年后便杳无音讯。
她原先好像是这狐狸洞的王,只是她走之前安排好了一切。包括委任新的王、拖树精七萦好好照顾我。
彼时,我曾多次想,为什么不委托同类来照顾我,而找一个刚刚修为过百的树精呢?
后来稍微年长些后我才知道,原来那些同族的狐狸都有些鄙视我。觉得我是白狐和红狐的混种,是最下等的。
满窝的红,就只有我有白色,而且还是一点点的白。
树精很是照顾我,每次有些好吃的都会带来给我吃。刚开始修炼时还会饿,只是慢慢地,一个月没吃食物也不会觉得饿。七萦说我很厉害,才修炼了五十年就能不进食了,她可是八十年了才能呢。
尽管不必进食,但七萦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吃货。她每日都能寻来些好吃的东西,尽管都是素的,但是一经她手,一捆瘦小干巴的野菜也能变成美味佳肴。
然后这梦的画面莫名地一闪,变成了一对璧人依偎在一起,坐在祁山山顶看着翻滚的云海,看着日升日落,看云卷云舒。
男子身着白衣,衣袂绣了枝银色的不知名的花,女子穿着鹅黄色的绸缎衣裳,手臂处环了条白色的半透明轻纱。他们腰间都别了玉佩,是一对的。
我听见那女子轻轻唤了声‘温凉’,复又听见了男子模模糊糊说了不知什么话。
我突然觉得胸口揪心的疼,像是一只手狠狠插进胸膛使劲把心脏往外拽一样的疼。又觉得疼的有些莫名。
然后眼前的画面开始有些杂乱,突的一暗,我看到了姜月奴扭曲着脸使劲掐着我的脖子,像疯子般竭斯底里地吼道‘还给我’。她不停地喊着,眼珠已经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
然后我便惊醒了。
醒来时,阳光有些刺眼。约莫是在午时罢。我愣了愣,发现自己化作了人形。怕是温凉上仙随手一挥变的吧?
只是,他不是比较喜欢我变成小狐狸的样子么?
迷迷糊糊下床,发现自己竟是在温凉上仙的床上,有些受宠若惊。撑着床的右手有些刺痛感,抬起手来,发现缠了绷带。才想起跟姜月奴打斗时,她昏倒前给了我一道伤口。
门‘吱呀’地响起,我看见他,一身白衣,头发随意挽起别了根玉簪,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碗,慢慢地走过来。见我是醒着的,将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坐到床边道:“你伤刚好,快躺下。”
我有些疑惑,又觉得心尖暖暖的,笑道:“小伤罢了,无大碍啊。”
他有些迟疑,复而又问了个不着边际的话:“那日给你划下这道伤口的,是何人?”
我怕他会知道我重伤姜月奴的事情,便唯唯诺诺的搪塞了过去。这次我很有勇气地端起那碗药汁,一闭眼,如烈士牺牲般闭着眼睛壮烈地喝了下去。
我听见他像是轻轻笑了声,然后他说:“以后莫叫我温凉上仙罢。唤温凉便好。”
手里的白瓷碗一个不稳,差点掉下去。我愣愣看着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好呢。温凉上仙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少有情绪的啊。
他挑眉道:“怎么?”
我脸红了红,发现温凉上仙竟然也是可以这么亲近地同我说话。放下碗,我慢慢唤了声:“温凉?”
“嗯。”他眼中有了一丝笑意,顿了顿问道:“你救了月奴,算是报恩了。”
我心下一惊,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他像是在慢慢斟酌,然后缓缓道:“月奴醒来后说很是感激你,邀你有空去她峪合山玩。”
我随意点点头,觉得他好像还有什么要同我讲。
果然,他垂下眼睑沉默了很久,轻轻说:“这次你昏睡了二十九天。”
我疑惑地抬起右手,看着包扎地很好的右手,看了许久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打斗中受了一点点的小伤,怎么会昏睡那么的久。我记得去年我还和七萦一起打过修为三百年的狼妖,那时双腿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七萦事后还说若是稍微晚点治疗我,怕是要残了双腿。
但就算是那次,我也仅仅是昏睡了三天。怎的这次一个小小的伤口就昏了如此之久?
“怕是连魔族都禁忌的溃心咒。”他皱着眉,竟连皱着眉的样子都好看,“只要中了溃心咒,就算是离心脏再远的伤口,都能够慢慢向心脏处腐烂。直至最后心脏慢慢被腐蚀,然后中了咒者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内死去。”
我惊了惊,有些不敢置信姜月奴那样的神仙竟然也会这种连魔族都禁忌的咒法。
“姜儿,告诉我,”他变得有些严肃,“是谁这般伤了你?若不是请来了欧阳神医,你怕是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