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义匪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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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辞别舅父回家乡,家贫只得娶痴妻 (1)

就在土匪横行的日子里,方守卿长大了。

一天,父亲方修珍来到了舅舅家。中午吃饭的时候,方修珍对王尚说:“方砖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能总在你家里吃闲饭,给你添累赘了。再说,这孩子也该订亲了。前几天,有一户提亲的,闺女家是咱们县城南边的一户财主,家里有几十亩的地,还雇了几个长工,就是闺女有点老实。说实话,咱家家底你也知道,只要人家不嫌弃咱们穷,咱们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啊!”王尚心里十分舍不得,因为方砖给自己跑里跑外,干了不少的活,但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只好说:“好吧,回去好好调教调教,家里过不去就再回来。”几年的相处,方砖已经跟舅舅产生了深厚的感情,自然不愿意走,但是舅舅家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无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父亲回了家。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两个儿子正是吃饭的年纪,可是家里哪有粮食啊?为了给孩子一条活路,回家后没几天,方砖就在父亲的催促下,去张王庄的张员外家相亲。

虽然方砖平时常在外面跑,但是毕竟是第一次相亲。他红着脸,心里像揣着一只兔子一样,跟着父亲到了张王庄的张员外家。

在媒婆方四婶子的带领之下走进张王庄,远远地就看见一座淡青色的坐北朝南的大宅子。在四周低矮的茅草房的衬托之下,十分醒目,媒婆指着那座大宅子说:“你看,那就是张员外家!”

走到张员外家门口,只见宅子对面是面磨砖对缝的砖雕的影壁,影壁是镂空的,一格一格的,每一个格子里都雕刻着元宝、蝙蝠或者铜钱的花纹。大门口有四棵碗口粗的槐树,门边有根拴马的桩子,旁边还蹲着一块上马石,在街道北边是高大敞亮的大门,门口挂着气死风灯,大门的过道里摆设着几条条凳,条凳上面放着茶壶茶杯。一个长相精明的长工正在喝水。

看见媒婆和方家父子,长工赶紧放下杯子,走到方家父子面前说:“是四婶子和方三叔吧,员外一大早就吩咐我在这里等您几位呢。”

方砖以为张员外肯定会趾高气扬,自己做好了忍辱负重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一进张家大门,张员外穿着绸缎面料的衣服赶了出来。张员外长着一张圆中带方的脸,又细又窄的脑门,两道短短淡淡的眉毛下有两只小眼睛,上面还架了一副小眼镜,配上一身绣着团花寿字的长袍马褂,更显得这人像个成精的鲤鱼。方家父子平时见到的有钱人都是鼻孔朝天,对他们也是冷言冷语,一句话说得不对就非打即骂的,看见张员外眉开眼笑,一脸和善地望着他们,一下子竟然呆住了,媒婆看见方家父子木木呆呆的样子,赶紧堆上一脸笑容:“哎呦。还愣着干什么啊,这就是张员外;张员外啊,这就是方砖和他爹。”

方砖和张员外都被吓了一跳,方砖说:“婶子,您嗓门真大,您要生在秦朝,还有秦始皇什么事情啊,两嗓子六国统一了。”

张员外一愣,看着方砖点头笑了笑。

张员外打量了一下方砖,只见方砖身高有六七尺,肩膀宽后背厚,上宽下窄的身材,一张方正的脸庞,棱角分明,跟斧劈刀削的一样,脸上微微带点胡子茬,一根一根地像小钢针一样,浓密的眉毛之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黑眼仁多,白眼仁少,蒜头鼻子,还有一张方正厚实的嘴,一副正直老实的样子,不禁点了点头。方砖被张员外盯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低下了头。张员外一看方砖的样子,连忙哈哈笑着,说:“赶紧,进屋喝茶说话!”

走进二门,只见二尺见方的方砖墁弟,院子里种着石榴树,石榴树下面有一对对的花盆,花盆里养着三尺多高的夹竹桃,院子当中摆着一个大个儿的养鱼缸,缸的外面已经是青苔斑驳,再看房子就更加阔气了,一砖到顶的五间正房,房子前面是三尺多的大廊子,除了正房,院子里还有三间南房,院子东西两头还各有两间耳房,各房前面都种了很多的花,除了常见的迎春,栀子,月季,木芙蓉之外,还有方家父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几种洋花。东边跨院是厨房,西边跨院是茅房。

张员外一看方砖人高马大,长得一表人才,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赶忙把方家父子让到了客厅,然后对长工说:“快!倒茶,拿点心啊!”又对老妈子说:“赶紧的,快到后院请小姐出来。”

老妈子一溜小跑到了后院,这后院里有个整洁的小院子,院子的布局跟前院类似,只是多了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里的花儿被揪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花园的篱笆上晾着闪缎的被卧,闪缎的褥子,被卧,褥子上都画着地图,后院的一间小屋子里穿出“嘿嘿”地笑声。老妈子闯进小屋,对太太说:“太太啊,来相亲的了,那小伙子,牛高马大的,可精神了。”张员外的太太一边给闺女梳头,一边教导傻闺女说:“看见人家,你赶紧说你来喽;人家站起来,你就说:赶紧坐下啊;人家坐下,你就说:喝茶吃点心啊;等会儿吃饭,你就说:别客气,吃饭吧;人家问你多大了,你就说:十六了;人家再问你属什么,你就说:属狗,千万记住,别给我丢人。”

张员外家的闺女金定长得不难看,就是两只眼睛和两根眉毛的距离太大了,满脑袋插着鲜花,穿了一身黑底红花的大花袄,一条黑裤子,没裹过的脚上穿着一双大红鞋,鞋面上还绣着两只粉色的蝴蝶。她一边“嘿嘿”笑着一边点着头,张太太好容易在老妈子的帮助下把金定的头梳好了,就让老妈子领着金定出去了。

方砖和父亲正在客厅里跟张员外说话,不大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嘿嘿,嘿嘿”地笑声,接着,就看见老妈子领着一个小姐走进了客厅,刚一见面,傻丫头劈头盖脸就说:“你来喽赶紧坐下啊喝茶吃点心别客气吃饭吧十六了属狗千万记住别给我丢人。”一口气说完,一个磕巴都没打!方砖楞了一下,小声对爹说:“这小姐倒是有股子气力,可是怎么有点……”方修珍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方砖,方砖没再将继续说下去。

媒婆毕竟收了张家的礼,连忙替小姐遮掩,问张小姐:“张小姐啊,今年多大了?”小姐回答:“嘿嘿,俺娘知道!”老妈赶紧说道:“小姐啊,您不是十六了吗?”小姐说:“你才没肉呢!”老妈说:“我们小姐属狗。”小姐说:“赶紧给我打酒!”张员外十分尴尬,对老妈说:“把小姐搀下去吧。”又讪笑着对方修珍父子说:“我这闺女这两天得了伤寒,发着烧呢,平时可机灵着呢。”

方砖看见那个傻小姐,打心里不乐意,后来转念一想,人家张员外那么有钱,还还未必看得上咱呢。父子俩连午饭都没在张员外家吃,就回家了。

过了两天,媒婆给方家带话,说张员外对方砖十分满意,方砖没说话,只是闷头干活,方修珍劝说儿子:“孩子啊!傻就傻点吧!好歹算娶上媳妇了。你看咱村还有多少人还打着光棍呢!你就答应了吧!”方砖听着爸爸的哀求声,再看着爸爸和家里的寒酸样儿,含着眼泪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快要结婚了,方砖虽然千不愿意万不愿意,但是毕竟婚还是要结的。那天正好是初一,太昊陵庙会,方砖低着头,挑着货担子,匆匆走到了集市上,路过狗子叔的饭铺,正好莲花出来倒药渣(把熬过的中药渣子倒在地上,让来往行人踩踏,据说,这样可以带走病人的病气。)。

方砖走到莲花前面:“婶子的病怎样了啊。”

莲花:“还是老样子,药喝了不少,但是不见轻。”

方砖来回狠劲在药渣上踩:“我把婶子的病带走!”

莲花连忙阻拦:“别!”想去拽方砖,又不好意思,就那么伸着胳膊站着。

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莲花,跟谁说话呢?”

莲花:“跟我方砖哥。哥,进来说话。”说着挑着帘子让方砖进门。

狗子叔看见了方砖,立刻笑了起来:“好啊好啊,等着,叔给你端汤,拿馍。”

“不啦,叔,我呆不住,我还要赶集呢。”

“不耽误工夫,着急捡钱去啊。”看见莲花,脸一沉:“莲花,你也不小了,以后多陪陪你娘,别没事就去门口呆着,咱家穷,但是是规矩人家,别让街上人家小看了咱们。”

莲花嗯了一声,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方砖一眼,转身出去了。方砖自己傻愣愣地呆在那里,然后低下头,把一卷红头绳放在桌子上,叹口气,走出饭铺。

“孩子,趁热喝。”狗子叔端着一个大漆盘出来,盘子上放着一碗滚烫的汤和黑面馍馍。

饭铺里,已经没有了方砖的影子,只有桌子上那卷红头绳。

狗子叔放下盘子,抓起头绳追出门去,方砖已经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张员外家热闹了,张员外翻来老黄历,选好了黄道吉日,按着当地的风俗,相亲之后,本来应该先订婚,再正式结婚,但是张员外唯恐夜长梦多方家反悔,把订婚的事情也简化掉了。

张员外根据黄历,选了“看好,换帖的日子”,“看好”,类似于现在的订婚,就是双方各用一张红纸折几折,将两家孩子出生的日期、时间写在红纸上面相互。交换红纸折子之后,男方送女方几种首饰,其中必不可少的是两个戒指、一对耳环、一对镯子、一个颈圈。一般人家或者送金或者送银,但是方家的情况只送得起白铜的戒指,之所以送这些东西,就是想用这些首饰拴住女孩子的手脚,让天真活泼的女孩子变得稳重起来。在这些首饰当中,最讲究的是两个戒指,一个戒指上面是两个柿子,另外一个戒指上面是个如意,谐音取“事事如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