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刘家庄刘金贵家，日。
吃饭时刘金贵说：果库里存下的苹果有烂果，需要倒箱，正月天人工难找。
大伯刘启来：我现在没有事干了，就帮你捡苹果去。
金贵：大伯你就在家里歇着，谁敢命令地委书记捡苹果。
刘启来：干活也是一种休息，不干活闲着难受。
金贵：果库地窖里太凉，你去了不合适。你干脆跟上我爸去苹果园剪树去。我爸剪树你拾树梢。
红梅：我帮你捡苹果去。
金贵：你就在家里帮妈妈做饭。
腊梅：金贵你让红梅跟上你去吧，这半年多来红梅照顾梦桐也辛苦了，让她跟上你散散心。
金贵对红梅说：你把衣服穿厚点，地窖里太凉。捡完苹果后我想把你带到广州转几天。
红梅：我还正想出去转转，换换脑子。梦阿姨的书稿对我来说沉重得像一座大山，可是我现在脑子里边一片混沌，还笼罩在梦阿姨去世的阴影里。
金贵：我听你睡梦里还在叫着梦阿姨。等卖完苹果，你整理梦阿姨的书稿时我帮你抄写。
刘启运家的苹果园里，日。
刘启运在剪树，刘启来捡树梢，腊梅在翻地，何菊香提个菜篮子在地里拾野白蒿芽。白蒿芽做麦饭是农家的佳肴。
老哥俩一边剪树一边说话。刘启来：启运，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就在咱的苹果园里，我跟贺专员的那一场争论吗？
刘启运：记得，咋能忘了？那时你说苹果吃不饱人，建议把苹果树栽到山上。老三和媳妇王娟要到西农大学习，你要启仓去学开拖拉机，要王娟去学小麦育种。
刘启来：现在三十多年过去了，想不到苹果能给洛川带来这么大的变化。那时陕北农村境况还不如洛川，这几年陕北的苹果也发展起来了，加之陕北能源基地的建设和发展，现在陕北人的生活大变样了。我离休了，心里感到安慰，我想我对得起周总理的嘱托。
刘启运：俗话说人生如梦，想不到咱都六十多岁了。想当年我到河南灵宝投靠姑父屈伸时，对姑父叫我去苹果园学习苹果树栽培技术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有啥出息？在苹果园干了一段时间以后对务做苹果越来越感兴趣。可惜姑父没有看得上咱洛川的苹果园挂果就去世了。
刘启来：其实国民党里边也有许多有识之士。全国解放时咱姑父就没有跟上蒋介石去台湾，而是解甲归田回到洛川，要不是生病，当年省政协还准备选举屈伸当委员。
刘启运：咱爸当年就说咱姑父那人有眼光，看事久远。我把苹果树苗用毛驴驮回来以后，咱爸听说这些苹果树苗是姑父叫驮回来在洛川栽种培育的，专门把最好的土地腾出来栽树，刚栽上树那几年咱爸春天松土，夏天锄草，秋冬二季害怕羊啃牲口咬，每天都在苹果园守着，眼看着苹果树一天天长大。苹果树挂果了，咱爸见到有人进果园就摘一个苹果让人家尝，自己却从来舍不得吃一个。
刘启来：有一个问题几十年来我一直藏在心里，六零年大家都饿肚子，为啥咱家的粮食就那么多？不但自家够吃，听说还接济芳琴、玉琴家。
刘启运：说来话长。有一次咱爸到西街启仓他岳父家走亲戚，看见王和平他爸把门关紧在屋子里打洞。咱爸进屋后问道：亲家你这是干啥？和平他爸说灾荒年快来了。咱爸问，你怎么知道的？和平他爸说食堂化糟蹋的粮食太多，趁早存一些粮食防备灾荒。
刘启来：和平他爸还有个外号叫做铁算盘？
刘启运：其实老汉是个好人，那一年刘家庄跟南社生的秧歌队在十字路口打架，还亏了铁算盘出面摆平。如今咱家的媛媛嫁给李东，我看李东的妹妹又对咱家的银贵有意。冤家宜解不宜结，有千年的大树，没有千年的仇恨。
刘启来：你说说铁算盘存粮与咱家有啥关系。
刘启运：咱爸受到铁算盘的启发，回来后向我要了几百元钱，到山里咱姑家买了一些粮食存起来，帮咱家度过了灾荒年。那年咱家卖苹果正好攒下几千元钱，咱爸只用了六百元钱就存了十石粮食。
刘启来：现在回想起来过去有些口号确实可笑，亩产万斤粮、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跑步进入共产主义。要不是瞎折腾，国家的发展将会更快。
刘启运：现在政策开放了，想干啥就干啥。年轻人顺应时代的潮流，敢想敢干，金贵和李东去年贩卖苹果每人收入十万元。
时间不早了，腊梅跟菊香先回家了，临走时腊梅对启运兄弟俩说，你俩也不要干太久，半个小时后回来吃饭。
老哥俩也乏了，坐在树下歇息。
刘启运掏出旱烟袋，问大哥：抽不抽？
刘启来用手挡了一下：我抽不动那个。从衣服兜里掏出了《牡丹》牌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启运。
启运：我抽那个没有劲。兄弟俩对着火，一边抽烟一边谝闲。
刘金贵和贺红梅的住房里，夜。
在果库里干了一天活，金贵和红梅夫妻俩坐车回到家里，吃了妈妈做的晚饭，洗漱完毕，小两口睡在床上开始休息。
金贵掀开被子钻进红梅的被窝里，红梅翻过身把金贵抱紧。俩口子亲热了一阵子，红梅说：金贵。
金贵答：嗯……
红梅：这半年多真对不起你。
金贵：你怎么这样说？
红梅：我光顾了梦阿姨，对你照顾不到。
金贵：嗨！我以为你说啥呢，有时回来孤独一人，确实也挺想你的。但是一想到梦阿姨更孤独，更需要你去照顾，心里便释然了。人咋能光顾自己呢？
上玄月光从窗子外射进来，照在床上，看得见俩夫妻相依相偎的倩影，那一刻，红梅显得特别生动。她枕在金贵的肘弯里，喃喃地说：我们生个孩子吧。
金贵：奶奶和妈妈望眼欲穿地等着呢，就等咱生娃娃哩。我看见媛媛和李东的孩子眼热得很。
红梅：又快过元宵节了，今年元宵节你给咱偷灯去。
金贵：元宵节咱俩可能过到广州了。不过广州番禹那边有个望海观音，听说到那里抽签也很灵验，咱到广州抽签去。
红梅：其实那是一种寄托，一种愿望。那有什么神灵。
金贵：我也不相信有什么神灵。但是现代科学还是无法解释有些自然现象，为什么茫茫宇宙之中就地球上有生命？而地球上的生命就人有思维功能？
红梅：特别是人的感情，有感情的人千百年来演绎了数不清的悲欢离合，使大千世界变得丰富多彩。
金贵：所谓神灵，神是人的精神，灵是人的灵魂。释迦牟尼、耶稣，都是人身的转化，把人转化成神了。
红梅：真了不起，世界上最伟大的两个哲学家在今晚诞生了。刘博士，你的宏论让我感动。
金贵：贺导师，你的见解举世无双。
一只公鸡飞上窗子，对着金贵和红梅住的屋子叫起来：咕咕咕……
红梅：你看看，公鸡提抗议了。咱睡吧，金贵：有神论者和无神论者争论了几千年，至今仍然争论不休。明天包苹果是咱的大事。孔老二说，神鬼之事、吾也难鸣。咱管得了吗？
洛川县城，日。
苹果倒装完后，媛媛见红梅到广州去，也叫嚷着要去，加上姑姑玉琴，货车根本坐不下。金贵对几个人说：干脆你们买飞机票飞到广州去，我押着苹果车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