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金贵：怀鸣别人说你脑子少一根弦我还不相信，这一次我算见识了。这些话千万出去不敢对别人说，人家笑话呢。算了，你家的事我也说不清，我看你家有一辆摩托？我们想到万凤塔去。
怀鸣：前几天姐夫刚买了一辆新摩托，他说为了后半年收苹果方便。你俩骑上。路上小心些。
刘家庄刘金贵家。夜刘启运半夜里一觉醒来，听见了银贵的房子里李云在哭，哭声越来越大，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启运戳醒了老婆腊梅：你听，云儿在哭呢，小两口吵架了，你起来过去劝劝。
腊梅一边穿衣服一边在想：云儿一天到晚乐呵呵的，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发愁，今晚这是怎么了？
腊梅来到银贵的屋子前，叫道：云儿，开开门。
李云一边哭着一边开了屋门，腊梅进到屋子一看，只见银贵穿戴整齐端坐在床上，被子根本就没有拉开，李云坐在沙发上哭得一塌糊涂。
李云：妈妈，你说我从结婚到现在那一点对不起银贵？今晚，银贵竟然要跟我提出离婚！
腊梅：银贵，你糊涂了，这么好的媳妇你上哪里去找？人家那一点配不上你？
银贵把眼镜朝上扶了扶，说出的话出奇的平静：从西安回来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作出这个决定我很痛苦。我很爱云儿，爱的很深，可是现在我成了一个残废，云儿还有大半辈子人生路要走，我不可能拖累云儿一辈子。
站在门外的爸爸启运听得此话流出了眼泪。这娃，自己都残废了还替别人着想。
他推开门走进屋子，对儿子和儿媳说：银贵，我娃是个有志气的好孩子。云儿，你跟银贵结婚以后对银贵的关怀照顾我们大家有目共睹，咱俩家亲戚连着亲戚，就是离婚我相信你爸也不会同意。但是银贵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主要是害怕拖累你一辈子。
李云：爸，你就不要说了，我不怕，我愿意。
腊梅听着两个孩子的话也哭了，她流着泪说：你俩都是我的好娃，今晚，咱把话说到这里为止，我想咱们互相之间都考虑一下，离婚也不是一个万全之策。况且你们俩个有了孩子。
李云：妈，你的儿子刚才说狠话了，说我如果不同意离婚，他就上华山当和尚去。
启运：你莫听银贵瞎说，当和尚也不是件简单的事。还是听你妈的话，相互之间都想一想，人在绝望时做出的有些决定容易失去理智。
启运又对儿子说：银贵，我还想劝你几句，你还没有到完全绝望的时候，拿出勇气来，争取早日康复。睡觉吧，明天再说。
还是刘家庄刘金贵家，日。
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饭，李云照旧到幼儿园去了。启运准备到苹果园去干活。银贵突然对爸爸说：爸，我求你一件事。
启运：这娃，你有啥话就说，啥求不求的。
银贵：我想到万凤塔去转转，你陪我去。
刘启运看银贵的眼镜后边一双眼睛在闪着一种热切的诉求。老爸读懂了儿子那种诉求的全部内容。儿子看似平静的脸上有一种难言的隐忧，儿子想到一个最隐秘的地方向老爸倾诉他内心的痛苦，他不可能拒绝，几乎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银贵的要求：好，咱这就走，你打算坐轮椅还是住拐杖？
银贵：我想把轮椅和拐杖都带上。
启运：小车上装不下轮椅。
银贵：咱坐班车到吉龙乡，然后再想办法到万凤塔。
启运：吉龙乡那边我全是熟人，一到那里我就有办法。我想咱还是到县里去叫你三爸给咱租一辆那种带后兜子的汽车。
银贵：不要告诉我三爸。我三爸知道后一定不放心，要亲自跟上咱俩去。我只想跟上你单独出去逛逛。
万凤塔下，日。
七十多岁的老爸刘启运为了小儿子的夙愿，带着银贵来到万凤塔下。周围比较平整的土地都被苹果树覆盖，沟沟峁峁则裸露着黄褐色的脊梁。远处的栏柯山像一个睡美人，静卧在太阳升起的地方。田家少闲月，果园里不断有人走进走出，小四轮拖拉机代替了驮粪的毛驴，田头地边不时看见这里一辆那里一辆崭新的摩托，富裕起来的农民也学会了潇洒，骑着摩托带着媳妇去地里干活。
刘银贵抬头仰视万凤塔许久，突然回过头来问老爸：爸，你说，咱们中国人为什么仰慕凤凰？
儿子的突然提问刘启运来不及细想，他只记得过年时妈妈剪的窗花上飞落着凤凰。刘启运回头看着儿子。看儿子眼镜后边的眼睛闪灼着睿智的光：大概……凤凰是一种神鸟吧。
银贵显然对爸爸的回答并不满意，他自言自语地说：凤凰是一种飞向太阳的大鸟，虽然烧焦了翅膀仍然在不停地飞翔。地球上没有人见过凤凰的死尸，凤凰快死时就被太阳烧化。
刘启运有点吃惊。他俯下身，嘴贴着儿子的耳朵旁，对儿子说：银贵，告诉爸爸，有什么难言之隐？
刘银贵平静的脸庞有些僵硬：李云还年轻，我已经无法给云儿带来欢乐，应当让云儿寻找她自己的幸福。
刘启运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儿子，眼瞅着万凤塔看了许久。他突然灵机一动，对儿子说：男人家，要顶天立地，不要一遇到困难就畏缩。
刘银贵：爸爸，我很痛苦，有时感觉生不如死。特别是当云儿春情荡漾时，我却无能为力。这里没有第三者，我才敢告诉你，我觉得这样长期下去对我和云儿都是一种折磨。干脆不如离婚。
刘启运紧紧地把儿子抱住：儿呀，听爸一句话，不要懈怠，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做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你当初受伤时医生说你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性非常大，你还不是照样醒过来了。
刘银贵陷入了回忆：让我想想，是谁唤醒了我的记忆。好像是鲜花，我混沌的大脑里有一丝馨香在游离，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篮子姹紫嫣红的鲜花，我看见了儿子的小手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晃动，那一刹那，记忆的大门对我打开了一条缝，我看见了窗子外边的光明。
刘启运哭出了声：儿子，你知道是谁把鲜花放在你的床头？是李云，你有一个好媳妇，为了她，你更应当活得健康。
刘银贵：我来万凤塔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找到一点精神的支撑，帮助我度过这次危机。可是一见到万凤塔，更加坚定了我跟李云离婚的决心。
刘启运：不要瞎想！人活一种精神，无论到任何时候精神不能垮。你看咱家，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每一个亲人倒下都令人肝肠寸断，你奶奶活了九十多岁，临死时我们这些做儿孙的仍然心存愧疚，总感觉老人还没有活够，还没有活到一百岁。你大伯为了救刘天义的孩子而被歹徒杀害，你大妈硬是从悲哀中挺直腰杆，现在跟着你姐姐媛媛活得有滋有味。还有你玉琴姑，用自己消瘦的肩膀硬是扛起了一个家，把四个孩子养活大。你有这么多的人帮扶你，你什么都不用怕，关键的问题是把腰杆挺直。
刘银贵：这些道理我都懂，关键的问题是我不能给云儿带来幸福，不能亲自孝敬父母。
一群大雁鸣叫着飞过，瓦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太阳艳艳的照着，远处什么地方，传来了用粗野的嗓门吼出来的酸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