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共首任总书记陈独秀
8180600000067

第67章 我以为用《石头记》好些

1921年5月,亚东图书馆的汪原放请陈独秀和胡适为初版《红楼梦》写序,胡适写了《红楼梦考证初稿》,陈独秀写了《红楼梦(我以为用(石头记)好些)新叙》。陈独秀开头说:

中土小说出于稗官,意在善述故事;西洋小说起于神话,亦意在善述故事;这时候小说历史本没有什么区别。但西洋近代小说受了实证科学的方法之影响,变为专重善写人情一方面,善述故事一方面遂完全划归历史范围,这也是学术界底分工作用。

我们中国近代的小说,比起古代来自然是善写人情的方面日渐发展,而善述故事的方面也同时发展;因此中国小说底内容和西洋小说大不相同,这就是小说家和历史家没有分工底缘故。以小说而兼历史底作用,一方面减少小说底趣味,一方面又减少历史底正确性,这种不分工的结果,至于两败俱伤。

在陈独秀看来,中国人写小说和写历史不分,导致了两个坏的结果,既写不好小说的人情,又影响了历史的正确性。不象西方,小说归小说,历史归历史,分工明确,前者专写人情,后者专写故事。中国文人,因为清代文字狱,常把故事隐藏在小说里。官方的史书,常隐瞒实情。所以,后人更喜欢读小说,因为里面有真实的东西。陈独秀认为做历史的和写小说的应该分工进行,才是学术界的好现象。

陈独秀认为,《石头记》的作者,既有述故事的本领,也有写入情的本领;但他述故事太琐屑,因为我们到底是把他当作小说读的人多,把他当作史料研究的人少。陈独秀把《石头记》当小说看,不当历史看。胡适是把《红楼梦》当曹家的历史看,而不是当小说看。这和两人的文化结构有关,胡适更接近历史学家,陈独秀走的则是另外的路子。

对于胡适把《红楼梦》当历史和故事看,陈独秀是明确反对的。他说:

今后我们应当觉悟,我们领略《石头记》应该领略他的善写人情,不应该领略他的善述故事;今后我们更应该觉悟,我们做小说的人,只应该做善写人情的小说,不应该作善述故事的小说。

什么诲淫不诲淫,固然不是文学的批评法;拿什么理想,什么主义,什么哲学思想来批评《石头记》,也失了批评文学作品底旨趣;至于考证《石头记》是指何代何人底事迹,这也是把《石头记》当作善述故事的历史,不是把他当作善写人情的小说。

“拿什么理想,什么主义,什么哲学思想来批评《石头记》,也失了批评文学作品底旨趣”,其中有否定胡适拿实用主义来研究《红楼梦》的意思。“至于考证《石头记》是指何代何人底事迹”,就明确地说的是胡适考证《红楼梦》。刚发生《新青年》风波,陈胡几乎翻脸。所以,陈独秀一方面不同意胡适的观点,一方面措词委婉,以免进一步闹僵。

如何解决《石头记》琐屑可厌的地方呢?他说:“我尝以为如有名手将《石头记》琐屑的故事尽量删削,单留下善写人情的部分,可以算中国近代语的文学作品中代表著作。”言下之诣,如果不“尽量删削”其中的“琐屑的故事”,《红楼梦》就算不上“中国近代语的文学作品中代表著作”。

1973年7月8日,李希凡和蓝翎写成《中国小说史研究中的一场尖锐的斗争》,认为陈独秀和胡适观点一致。他们说:

机会主义的头子陈独秀,也让胡适牵着鼻子跟在后边充“新红学家”,大谈《红楼梦》。他竭力反对在《红楼梦》研究中宣传主义,胡说“拿什么理想,什么主义,什么哲学思想来批评《石头记》,也失了批评文学作品底旨趣”。这难道不是地道的“少谈些主义”的腔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