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秋天,小儿子陈松年到上海找到了父亲。
陈独秀见松年衣袖上套着黑纱,知道不妙,一问,果然是结发妻子高晓岚去世了。高晓岚(大众)自陈独秀1910年和妹妹高君曼出走后,过了二十年的独身生活,终经不住两儿一女惨死的打击,于9月19日(旧历七月二十七日酉时)去世,葬于安庆北郊十里铺叶家冲(现为陈独秀夫妻合葬墓)。
姨妈高君曼带了两个孩子子美、哲民回去为姐姐送终,她和陈独秀结合,欠了姐姐的人情,这次回去,有道歉的含义。高君曼回来后,因外甥见到她不叫舅母,叫小姨,有些不高兴。但这话,陈松年不好和父亲说。这次见面,是陈松年和高君曼以及同父异母的弟、妹的最后一次见面。高君曼离开后,陈松年和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想到结发妻子死了,陈独秀情绪低沉。妻子毕竟和自己没有享一天福,自己这一辈子,别人欠了自己的许多,自己也欠了别人的,首先就是妻子的,然后,就是死去了的两个儿子的。他对松年说:我不能回去,你回去和奶奶说一声,现在到处在悬赏捉拿我。奶奶是祖母谢氏。陈松年点点头。他看了看父亲憔悴的面孔和空荡荡的房间,知道父亲穷得丁当响。
陈松年晚年回忆说:“高君曼与父亲结婚后,一直没回过安庆,直到我生母去世(一九三O年),才由我老舅(我父亲的舅家)查家通知了她,高才带着我的弟妹回来奔丧,来时还先到查老舅家,再由我们去接回的。高这次回家住了约有一年。不过,我们家庭中对高的回家还是有议论的,如我的表兄弟(大姑母之子)仍呼高为‘小姨’而不呼她‘舅母’,高君曼听了很不愉快,曾在背地里对我说:‘叫我小姨当然也可以,但他们对舅舅(指父亲)是怎样称呼的?’这时正是我家走倒运的时候,情绪、感情已与从前不大一样了,彼此已不甚计较了。”
关于自己随母亲回家为大姨妈奔丧的情况,陈子美2002年4月说:“后来,生下了她(子美)和弟弟和年(鹤年)。陈家不认他们,自然不能在家居住。母亲(君受)便带着一双儿女去北京、青岛,后来又到了南京。生活极为艰难。父亲陈独秀终日在外边东奔西走,很少同他们见面。后来,母亲闻听她姐姐病逝,便带着两个孩子到安庆陈家奔丧,不料,却被家人挡在门外,她抗争无效,从此,两家再也没有来往。”
就在陈独秀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士走进了他的生活,给他的苦难的日子带来了一点生机。
陈独秀住的提蓝桥熙华德路石库门房子的亭子间,是一个贫民窟。里面住的人很杂,有一位年轻的单身女士,圆圆脸,扑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从穿着举止看,不像是坏女人,引起了陈独秀的注意。时间久了,陈独秀知道她叫潘兰珍,在英美烟草公司做过工。
潘兰珍是苏北南通县人。四岁时,父母带她逃荒到上海,父亲在外滩码头搬东西,母亲捡煤渣。后来父亲到英美烟草公司当工人。潘兰珍十三岁到纺织厂当童工,因受一个流氓的哄骗,同居后生了一个小孩。小孩夭折后,潘兰珍被抛弃。
陈独秀见潘兰珍是工人,顿生好感,见面时话也多了起来。陈独秀自称姓李,南京人。说自己是南京人,是因为陈独秀在南京有几间草房,高君曼现在和两个孩子住在南京。陈独秀和潘兰珍都是独身,都无依无靠。闲时,潘兰珍帮陈独秀洗洗衣服收捡房间,陈独秀帮潘兰珍识字学文化。一来二去,两人生了感情,终于搬到一起同居了。
潘兰珍生于1908年,这年二十三岁;陈独秀生于1879年,这年五十二岁,两人相差三十岁。有时一起走路,潘兰珍一手搀着陈独秀走路,路人以为是父女同行,不以为怪。谁也想不到他们俩是一对夫妻。
彭述之和郑超麟等人很快发现,陈先生像是有了喜事,精神恢复了许多。他们很佩服陈独秀,年龄大二截,猎艳高超。同时,他们也担心,不会是国民党的美人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