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光秀越发受到信长的宠信,无论遇到什么事,信长都会说:“叫光秀来!”正因如此,光秀也很少住在自己位于安八郡的府宅,而是常常陪伴在信长身边。此外,信长身边还经常伴有一个美少年,他姓森,名兰丸。
有一次,光秀对少年说:“听说你是森可成的公子。”此时的兰丸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侍童,他见光秀是入阁不久的家臣,所以并未将对方放在眼里。“嗯。是的。”兰丸的语气有些轻慢。
光秀久历世事、阅人无数,见此情景他并不恼怒,而是谦恭地说道:“你与令尊长得真像啊!第一次在主公身边见到你时,我就猜想可能是森可成大人的公子。前一阵我刚到岐阜城时,曾到贵府叨扰,可成大人也对我十分照顾,可以说我们的交情颇深。今后,还要请公子多多关照呀!”
“哦,是这样啊!”兰丸听后,只是点了点头。
任何人都知道主公身边的人从来都是这么傲慢,无论近习侍卫还是侍童,人人皆眼空四海。因此,对于面前这个美少年的冷淡,光秀并不为怪。
眼前这个少年目光清澈,紧闭的嘴角透出一丝聪慧,周身散发出一种知性的美,光秀真是越看越喜欢。
后来,兰丸从父亲可成那里听说了光秀的为人,对光秀也不再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傲慢。随着逐步了解,他对光秀也更为尊敬。
无论主公、家臣,还是经常出入岐阜城的将领,人人都非常年轻,城内外到处洋溢着希望与活力。每当看到此情此景,光秀都为自己的选择庆幸不已。
同时,他也经常想到自己曾效力的朝仓家与一去不复返的斋藤时代。“这次我终于遇到了能以性命相托的主公。”他非常感谢上天赐予的机缘。
他每天早出晚归,全心做事。自从入阁织田家后,光秀的每一天都过得十分愉快。他和其他家臣也渐渐熟络起来,再没有人把他当菜鸟看。转眼之间,已来到了永禄十年(1567年)。二月下旬期间,不断从伊势传来飞报。信长召见光秀,并对他下了命令:“光秀,桑名的泷川一益多次请求援兵。你前去助他一臂之力。”这简直无异于恩赏。对他这个入阁不到一年的新人来说,能获准去伊势参战简直就是殊荣。任何一个武士都知道,与其在城中任职十年,不如上战场厮杀一日。而且,想要赶赴伊势的家臣还不在少数。此次,信长决定派光秀前往,也表明了他有心提拔光秀。随后,光秀踌躇满志地踏上了通往伊势的路。不过,此时的光秀还不是军队统帅,只是一支骑兵队的队长。
途中,军队乘船南渡洲股川,只见一座城池突然出现在眼前,那正是木下藤吉郎所在的洲股城。于是,大军下船,来到友军的城内略做休整。
此处距前线尚有一段距离。士兵们眼望宽阔的河面吃着干粮,很是惬意。同时,士兵们还将马牵到水草丰盛的河岸,畅饮了一番。“池田在哪儿?”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武士笑眯眯地走到营中询问。任谁都不会想到,此人正是洲股城守将——藤吉郎。
“池田是谁呀?”士兵们见对方说话轻慢,答话也很是粗鲁。“你们不是池田胜三郎的队伍吗?”胜三郎信辉正是军队的主帅。士兵见藤吉郎直呼主帅大名,不免打量起他来。
这人似乎有些面熟。突然,有人嘀咕了一句:“是木下大人!”大家这才缓过神儿来,其中一人急忙跑去送信。不多时,一位武将便朝河岸方向走来,他正是藤吉郎的故友——池田胜三郎。
“喂!”池田招呼了一声。“喂!”藤吉郎回应了一声。
两人打过招呼后,池田说道:“此次途径贵城,城主如此盛情款待,池田感谢之至。”
“要是时间允许,真想留你在城中住一日。”“这恐怕不行。泷川一益多次催促援军,我们必须立刻动身。”“您真是不辞劳苦啊!不过,敌情未必像他说得那么严重。”藤吉郎语气轻松。
“并非如此。一益文武双全,如今他集结桑名、蟹江二城的兵力,正与伊势北八郡和南五郡的北畠大军决战。由于战事不利,他危在旦夕,正急待援军。”
“哈哈哈!那边的战事的确拖得太长了。”“而且,我们的对手是伊势的国司,他可是显家时代的名门望族。如今的伊势国主大纳言具教,虽为公卿之子也不可小觑。有人称他为身着华服的铠甲英雄,在国内极具名望。”
“看来,您对敌人了解得很详细呀!如果名门之子能成大事的话,还需要我们这些人干吗?”
“我不光要告诉你这些。据说,大纳言具教从未把斯波家的家臣、织田家以及泷川一益等人放在眼里。”
“哼!现在有很多人依然活在过去,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代!根本不值得我们与他为伍!”
“……的确如此。”胜三郎回头望了一眼说道:“提起值得依傍的人,我队伍里倒有一个。
他是我的骑兵队队长,此次出征信长公特命他随行。此人也是名门之后,曾一度落魄潦倒,如今归入主公帐下,是个很有气节的人。你想见一见此人吗?”
国司:古日本的地方官。
“他是谁呀?”“此人姓明智,名十兵卫光秀。很久之前,他曾为明智城城主,还辅佐过斋藤道三。自从义龙灭亡后,他不得不四处漂泊。去年,他身带将军义昭的密信来见信长大人,并请求大人辅佐将军。”
“啊!就是这个人呀!”于是,胜三郎便派人去叫光秀。不一会儿,光秀就走了过来。藤吉郎见来人一身戎装,而且十分规矩地站在了主将胜三郎的身旁。“明智大人!”
“是。”“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洲股守将木下藤吉郎大人。”“啊,原来是大人您呀!”光秀立刻上前施礼。藤吉郎也向前挪了挪身子。两人初次见面,显得十分客气。
随后,光秀和藤吉郎又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因为时间太紧,他们根本没法深入了解。
此时,胜三郎对光秀说道:“你去传我命令,我们即刻出发!”于是,光秀跟藤吉郎道别后,立即跑回营中。随后,光秀跑上河堤将主帅的命令逐个通报给各分队长,他行动迅速,言辞简短有力,看得出是一位出色的将校。“……信长大人很欣赏他吧?”藤吉郎看着光秀的身影问道。胜三郎点了点头,随即说道:“织田家如今是人才济济,自从吞并美浓后,总兵力已达到两万余人了。”“这还远远不够!”
听到藤吉郎的话,池田胜三郎只是会心一笑。随后,他翻身上马与老友道别。
大军沿着蜿蜒的道路继续向南前行,此时正值阳光和煦、春风拂面。从岐阜城至洲股城的一路上,军队所到之处都有百姓夹道欢送,其热烈场面很让人感动。还有一些地方,百姓只在远处耕种,对路过的军队并不在意。年复一年,战乱不断,老百姓早已麻木,否则他们早就失去了这种春种秋收的平淡生活。此时,胜三郎不禁想到了洲股城军民一家的情景,由此也更加佩服藤吉郎。
在洲股,无论是城主还是百姓,军士还是农民,大家都亲如一家。“他真了不起啊!”马上的胜三郎自言自语着。同时,光秀也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刚才在洲股城下见到的那个其貌不扬的城主。随着援军抵达伊势,那里的战况变得更加激烈。正如池田胜三郎所预计的那样,北畠军十分英勇,并具有超强的战斗意志。
转眼又过去了两个多月。援军南下并未能立刻告捷,此时已是四月中旬。这天,洲股城突然收到信长的书信,他要藤吉郎立即赶往伊势助战。藤吉郎没想到,自己将要赶往伊势与好友及那个叫光秀的新人一同迎战。“母亲,我要走了!”出征当天的清早,他身披盔甲,前去和母亲告别。“请多保重!”随后,母亲和宁子一起将藤吉郎送出城门。家人能做的只是殷殷嘱咐和翘首以待。当藤吉郎乘马走出洲股城后,不禁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母亲和宁子站在城里的假山上,其他女眷也一并站在那里向他遥望,远远望去如花团锦簇。
弟弟小十郎一直骑马护送着藤吉郎,快到城边时,藤吉郎对他说:“你们等着瞧吧,此次出征用不了三四个月就能将伊势扫平。夏天时我就会回来,你们放心吧!我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轻易战死的。母亲就拜托你们了!”
天气正好,藤吉郎马前的葫芦形马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