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明几乎又要脱口而出,又很快醒悟,他不是小晴,他是方舒歌,可是奇迹般的,端明的心软了下来:“好吧,我就答应你这一次,只是用完之后,一定要尽快送回来。”
方舒歌大喜若狂:“谢皇上宏恩!方舒歌向你保证,用完之后,一定原物奉还。并以心起誓,愿意执行皇上今后提出的任意一个条件,以作报答。”
他神色郑重,伸出右手,光芒在他的指尖闪动,逐渐形成一团小小的火焰。
“这是我的誓焰,若违此誓,必会受到严惩。”
誓焰就是心灵之火,用它起誓,再也不必担心立誓者会违背誓言。因为,誓焰在心灵上生长,一旦违誓,就要接受心灵的惩罚,生不如死。
所以,向着誓焰起誓,等于用自己的生命起誓,任何人也无法违背。
誓焰之火熊熊燃烧着,谁也没想到,它将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那个人,终于回来了吗?
冰冷的手被他温暖的大手握住,他的气息干净清新,将她团团包围,多么美妙的感觉!
十六天,他整整走了十六天,眼睛看不见之后,方惜颜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可是不知为什么,自从他来到身边,周围的一切竟突然清晰起来。
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阳光从窗口射进,又慢慢隐没,鸟儿的鸣叫嘹亮地响起,又悄悄地睡去。
而他,如草叶一般的清爽味道,又带了几分风尘气息。
他一定赶得很急,赶着回到这里,回到她的身边。
方惜颜心里有些得意,听他认真询问丫头,她最近的饮食起居情况。
当丫头告诉他,自从公子走后,姑娘就吃得越来越少了。
方惜颜立即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更紧了,他心里的疼,一丝一丝地传递给她。
方惜颜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坏心的想,早知道应该再少吃一点,他会不会心疼地跳起来,然后紧紧拥住她,跟她发誓,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方惜颜得意的偷笑,他无奈的叹息,叹息声近在耳畔,嘻嘻,让人痒在了心里。
他果然拥紧了她:“惜颜,你的眼睛一定会治好的,我已经拿到了月明珠,我这就去找花想容,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好郁闷!
不过,我的眼睛真的可以治好吗?
我终于可以看到他了吗,那个叫作方舒歌的男人。
从来没有在意过眼睛能否治好,似乎对她来讲,看见看不见都是无所谓的,反正,她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对了,我到底失去了什么呢?为什么每每想起的时候,便会锥心般的痛,痛得她不愿再想,宁愿躲在这浓浓的黑暗中。
是的,黑暗,早已习惯的黑暗,茫无边际的黑暗。
若是失去这层黑暗的遮盖,那么这个世界到底会是怎么样呢?
是他形容的那样吗?
方惜颜突然感觉眼皮一阵刺痛,她眨了眨眼,竟看到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亮起一个光点,翻飞着,旋舞着,近了,更近了,五彩缤纷的翅膀扇动起最绚丽的颜色,星星点点的光芒纷纷洒落,占据了全部视野。
好美啊!
方惜颜惊叹着,那是什么?黑暗中的精灵吗?
早已习惯了一成不变的黑暗,再也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色彩,她被深深的吸引了,着迷地看着它在身边飞舞。
没了记忆的方惜颜,竟不知道这种小小的生命,就连小孩子都认识,它的名字是——蝴蝶。
蝴蝶在黑暗中起舞,舞姿翩翻,越飞越远。
情不自禁的,方惜颜追向远去的蝴蝶,不要走,美丽的精灵。
让我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不知不觉中,方惜颜走出了卧室,走出了宫殿,走向了灿烂无比的忘情花海。
美丽的少女站在美丽的花丛中,好像看到了世上最美丽的事,快乐洋溢在她的面孔上,她渴望地伸出手去,仿佛要抓住什么……
美丽的忘情花突然从花树上坠落,漂浮在空气中,然后一朵挨着一朵,拧成了一条长长的花绳,悬在空中,高度正好是方惜颜的颈部,它就像一个美丽的陷阱,静静的,耐心的,等待着它的猎物。
方惜颜一点也不知道危险的临近,依然向前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雪白的颈终于沾上了花绳……
脖子骤然传来一阵巨痛,然后勒紧,痛得方惜颜快要窒息了——
“惜颜!”
找不到惜颜的方舒歌,刚刚走出大殿,就看见一根长长的花绳,圈住了方惜颜的脖子,不由吓得心魂俱丧。想也没想,就飞扑而至,剑光如雪,翻转如电,刹那间,便把那根花绳铰碎,顺势接住了方惜颜软倒的身体。
破碎的忘情花瓣飞舞在两人身侧,淡黄色的花粉弥漫在空气中,方舒歌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知道拥紧怀中的人儿,急急地呼唤着:“惜颜,惜颜。”
很突然的,一团光芒从忘情花海中升起,扩散,也罩向了方舒歌和方惜颜。
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舒歌下意识地抱起方惜颜,凌空飞起。
几乎在同时,千万朵忘情花蕾轻轻摇摆,乍然怒放,点点光芒在花芯中卷起升腾,方舒歌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自己,眼前一黑,又很快亮起,短短一瞬间,身外的景象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苍茫无际的旷野,眼前一棵孤零零的樱树,樱花怒放,又在瞬间凋零。
抬头望天,有云遮月,怪不得,花开只是一瞬。
方惜颜终于清醒过来,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我到底怎么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到现在,她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舒歌刚要说话,膝盖突然一阵酸软,他踉跄了一下,又疼得蹲下了身子。
该死的!他的风湿病怎么会挑这个时候发作呢?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身体,点燃了埋藏各处的湿毒,只觉得全身上下好像有千百只小虫啃咬着躯体,痛得钻心彻骨。
他缓缓蹲下身体,右手支地,却忍不住一阵阵轻颤。
方惜颜察觉到他的变化:“方大哥,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伸出手去,却碰到一个冰凉而又不住颤抖地身体,她惊慌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老毛病而已……”
方舒歌实在支持不住,瘫坐在地上。
感觉到他正在承受着无比的痛苦,方惜颜的心竟也奇异地跟着发痛,这种心情竟然似曾相识。所以,她没有犹豫地伸出柔软的双臂,将方舒歌抱住,并让他的头倚在自己的胸前:“方大哥!你会没事的!相信我,你一定没事的。会没事的!”她不断地喃喃低语,虽然看不见,却在用心在传递着自己的抚慰和疼惜。
被惜颜紧紧抱住,方舒歌感觉到一阵阵温暖从对方身上传来,逐渐透进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是被光明驱逐的黑暗,痛苦在一丝一丝地抽离身体,渐渐地,他不再颤抖,蜷缩的身子也在慢慢舒展。
终于,被痛折磨得有些疲惫的方舒歌在一片安详与温馨中睡了过去。
方惜颜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由方舒歌依偎着自己熟睡,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竟然升起一种很奇妙的满足感,因为她正被一个男人全心全意地依靠着,这个男人曾给她原本灰暗的世界画下几笔生动的色彩。
情不自禁的,她抱他更紧了。
时间在缓缓流逝,花香泌入心脾,也泌入了人的梦乡。
睡梦中的方舒歌感觉自己在各种图像的更叠中飞驰,不断变幻的影像让他眼花缭乱,终于飞过所有的繁杂,他走进一片空白的世界。
于是,像跋涉过千山万水一般,他疲累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一片迷茫,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儿?然后,他才震惊地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是谁?
惶乱中的他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柔软温香的怀抱里,他抬起头,首先入眼的是一张柔美动人的容颜。微阖的双目上,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润红的嘴唇嫩得直想让人咬上一口。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披泄在她的身上,还有几绺沿着颊侧垂下,落在他的额上,痒痒的,却舒服极了。
这张容颜好像具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方舒歌的慌乱不安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惜颜感觉到了怀中的动静,慢慢睁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动动身子:“你醒了!”自己竟任由他靠在怀里,他会不会把自己看成是轻薄的女子呢?她真的有些担心。
方舒歌注意到她的眼神茫然凝于一点,没有任何焦距,她——看不见吗?顿时,心里涌起无尽的怜惜。
“姑娘,你是……谁?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另外,也请你告诉我,我又是谁?可以吗?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方惜颜一怔,脱口惊呼:“忘情花,你也吸入了忘情花粉!”
方舒歌皱起好看的眉:“忘情花,那是什么?”
方惜颜苦笑:“忘情花可以让人失去记忆,忘记情痛,因为我已经中过这种花毒,所以它对我不再起作用。”
原来如此!
“忘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