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长发飘飘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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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夫妻草

题词

原来梧桐的落寞是不随流俗的孤独

是追求内心洁净的寂寥

所以我想

落寞的人一定因为寻求人性之真之善之美

而甘愿独善其身,

儿时,有一年的暑假,到河那边的山坡玩耍,发现一种茅草,成双成对。一株高大健壮,叶片宽大厚实;另一株亭亭柔美,叶片尖细俏丽。剥开它们的叶子,露出白生生的茎,往嘴里一嚼,味美如同甘蔗。

奶奶说,那是夫妻草。他们手牵手,永不分开,一起老去。因此,它们内心甜美如甘蔗,那是幸福。

此后,每次看到夫妻草,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阳光下,它们随意伸开枝叶,彼此相携,在阵阵拂过的山风里,一起点头微笑。每当这个时候,心里便满满地充溢着快乐。仿佛地,有种美妙的歌声在满世界里萦绕盘旋。

中学时代,读到《诗经》中的句子“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很是喜欢,一遍一遍地读着,一遍一遍地被感动。原来在几千年前就有了这样美丽的爱情,就像夫妻草一样,枝叶在蓝天下共同张开,草根在地表下缠绵,不管刮风下风,电闪雷鸣,静静地到天荒到地老。那时候,我心目中他的形象已经确立:必须大我五岁以上的成熟男人,心胸宽阔,像哥哥一样呵护我包容我,陪我走过今生今世。

22岁那年,我分到一所中学实习,爱情幸运地降临了。初次遇到他,穿着教练服,体格健壮得让我以为他是体育教师。再次见到他,他已是我的实习指导老师。于是听课评课,不断了解中得知,他的年龄符合了我的要求,充满山里野性男子汉气概的外表下拥有一颗正直善良仁慈之心,他正是我要找的哥哥。后来,他也告诉我,自从第一次见到我后,特意安排我到他教的那个班,向我撒开了一张网,等我扑进来。

然而婚后的日子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美满幸福。老公的确像哥哥一样里里外外照顾着我,什么都不让我操心。可是因为他天生的正统实在和强烈的事业心,从一开始就没有过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连黄昏后的散步都成了奢侈品。更不用说甜言蜜语,日子平淡得毫不动人。我开始觉得无聊,觉得自己像是聋子的耳朵——虚设。对包揽了所有家务的老公常常莫名其妙地使性子发脾气,有时,哭着闹着甩门而去。我也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自己需要的爱情。

就在这时,我年仅四十七岁的母亲被确诊为白血病晚期,相亲相爱得令旁人羡慕的父母面临生死离别了。而那时,大弟大妹都在读大学,小妹还在读初中,家里正是困难时期。而这以前,父亲常常心疼地对省吃俭用的母亲说:“等他们都上了大学,都有了工作,咱们不再种田了,有我的退休金,每天只种点小菜,该享点清福了。”父亲无论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等不到这一天,她要先走一步了。绝望的父亲似乎要把本来以为还有几十年对母亲的疼爱,都在这些天里全部给了她。我们遵照父亲的意思都对母亲隐瞒病情真相。父亲日夜守护悉心照顾着她。母亲精神好点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跟她开玩笑讲故事。说她得的仅仅是严重贫血病,以后只是全身无力而已。等出院后,就养着她,不用做任何事,只守在家里就行了。

母亲精神不好要休息的时候,他就四处求助,让我们寻找各种报刊上的广告,只要有一线希望决不放过。当医生说,无法救治,只有回家时,父亲坚持不肯,四处借钱,不断地输血,能多留一天就尽量多挽留一天。可是,父亲怎样努力也无法从病魔手里夺回母亲。

临走时,心力交瘁的父亲握着母亲的手说:“你欠了我的。”

到底是谁欠了谁的?相爱的双方为什么不能白头到老?父亲深爱体贴了母亲二十多年还不够,还要用以后几十年寂寞孤独的漫长日子来思念怀念她!

原来这个世上,爱情并不都像传说中的夫妻草一样能相携到老,相爱的双方就要好好珍惜彼此拥有的每一天。

可惜的是,现实中,很多人已经拥有了幸福的爱情。可是也许因为他们的期待值过高,总是以为心目中的偶像还没到来。也许攀比心理作祟,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也许欲望难以满足,总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们对身边的爱情视而不见,没有好好珍惜自己前生潜心修行而来的幸福。当他们携一颗疲惫之心蓦然回首时,灯火阑珊之处的正是身边的她。而当很多人明白过来时,已经晚了。

再次见到老公时,泪水湿润了我的眼睛,今生我其实拥有了一位多么好的老公。他正直善良事业心强,正像一棵大树,为我撑起一片蓝天,让我自由安全有踏实感。老公从来不赞美我,可是当我专心致志做某件事时,猛地抬头的那一刹那,常常会碰到他脉脉含情的目光。我们不卿卿我我,彼此间有了距离,反而相敬如宾。人群中,我们蓦然相遇,眼睛都一亮,掩不住的满脸喜悦与羞涩。

而我以前的那些想法是多么自私啊。我主动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让在外疲惫的他回到家里便感受到温暖。老公不会甜言蜜语,我就多赖在他怀里撒娇装憨,然后看他憨厚幸福的微笑。在他忙工作的时间,我安心看书写字,一次次发到报刊上的文字也一次次增添了他的喜悦。渐渐地,老公的笑容越来越多了,在工作学习中越来越显得年轻有朝气,家里的氛围也越来越其乐融融。情人节来了,我知道生性实在的老公不会给我送玫瑰的。但我可以送花给他。当他在进门看到花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神里流溢着的脉脉温情,张开的笑脸就如同我手中盛开的玫瑰花。

现在终于明白,夫妻草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幸福内涵。我以前认为的毫不动人的日子、平凡的片段其实就是生命中最温馨的篇章,淡淡的日子其实都是像山中清泉一般,淡得韵味流长。

2006年2月14日

由孤独残云评论:

借夫妻草,写出不一般的故事。相亲相爱,这是爱人之间的共同心愿,也是美好祝福。爱情不只是花前月下的缠绵,不只是山盟海誓的宣言,还有更多实质的内涵。由父对母将要生离死别的瞬间,都能让人感受到爱的内涵。何谓爱?这就是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就是爱情婚姻的终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