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无情有情(孙浩官场小说三部曲压卷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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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那就好。那就好。”院长连声说着,上前打开刘春生头上的纱布,认真地看了看伤口,然后,是连连点头。他对刘春生说:“刘市长,我知道您身上的压力大,工作任务多,这些天能在医院住着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您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每天要处理许许多多的大事。现在呢,您可以出院了。出院以后,工作也不要太累,要恢复一段时间。还有呢,您掉了两颗门牙,现在想征求一下您个人的意见,如果您现在有时间,我们给您做手术,当然是小手术,把牙根拔下来,然后,再装上两颗假门牙。当然,我们要给您装最好的,就是小品中说的那种烤瓷的,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这样,您就可以再休息几天。如果您太忙,也可以边工作,然后挤出时间,我们帮您把牙根拔掉,有机会再镶上新牙。具体怎么办,您自己决定。我们保证为您做最好的医疗服务。”

“我现在有时间。可以做拔牙小手术,也可以镶牙。我还想在医院再住一段时间。”出乎院长的意料,刘春生当即表了这样的态度。

“那好,那太好了。下午我们就安排牙科专家为您拔牙根。”院长爽快地答应着。

下午的拔牙手术虽然不大,可也打了麻药,牙根很深,硬拔起来也很费劲,两个大夫忙了一个多小时,才算把两颗门牙的根拔了出来,还出了不少的血。大夫告诉他,这几天要尽量喝稀的。为了怕感染,回到病房,又给他挂上了吊瓶,用的是高档消炎药。

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刘春生的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陶梅的事。他用手按了一下床头的呼叫按钮,不一会儿,护士长走了进来。

“刘市长,您有什么事?”

“麻烦你,给我找一下外科的主任。”

“您要找哪一位主任?”

“找最权威的。具体说,在安假肢方面最权威的。”刘春生说出了自己的具体想法。

“好。我这就去。”护士长爽快地答应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中心医院最权威的张教授快步走了进来,看得出,他来得很急,脸上还冒着汗。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刘春生的床头,亲切地问道:“刘市长,您找我?”

刘春生笑着点点头:“您请坐。”

张教授笑着摇摇头:“不用。我们当大夫的站惯了。”

“张大夫,我想向您详细了解一下安装假肢的问题。听说您是这方面的权威。”

“刘市长,您,您需要假肢?……”张教授不解地看着刘春生。

刘春生笑了:“是这么个情况。和我一同遇车祸的人事局长陶梅,被截去了右脚和小腿,这给她今后的大半生带来了相当大的痛苦和不便。车是我开的,我心里一直不安。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使陶局长的右脚和小腿变得和没截肢一样。您是这方面的权威,告诉我,怎样才能实现这个愿望。”

张教授听完摇了摇头说:“刘市长,您这个愿望永远不能实现。属于自己身体的某一个部位,是身体的有机组成部分,与身体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统一体。失去了,就不可能完全恢复,就像泼出去的水,是不可能完全收回去一样。”

听了这话,刘春生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按您的话说,安假肢也不能解决问题吗?”

“传统意义上的假肢,有两个作用。一是为了审美。有了那么个东西,让别人感觉你是一个完整的人,不缺少任何一个零部件,满足人的外观审美需求。二是辅助作用。在尽可能的条件下,承担起一定的功能作用。但这种功能作用,已经远远不是原来那个部件所承担的了。这是过去的,传统意义上的假肢。如今,随着科技革命,随着新技术、新材料的兴起,在这一方面,也实现了历史性的突破。据我查到的最新资料,在西方发达国家,微型计算机已经安在了假肢上,基本上可以做到与真的一模一样。不过这个东西我还没有看到,只是在资料上,在网上看到一些介绍。”

“您能不能把这些资料借给我看看?”刘春生打断了张大夫的话,急切地问。

“可以。您什么时候想看?”

“我现在就想看。”

“那好。我马上去取。然后,让别人给您送来。”张大夫说着,快步离开了病房。

刘春生的一个吊瓶快打完的时候,一个女护士把资料送来了。有一本综合资料,还有几页是从网络上下载的资料。

刘春生让护士赶紧把手上的针头拔掉,护士看看吊瓶说:“刘市长,您再坚持一会儿,瓶里还有一点药。”

刘春生有些不高兴地说:“让你拔了就拔了。我的手都打木了。要打,明天再打吧!”

护士见市长态度坚决,只好拔掉了他手上的针头,拿着还剩下一点药的吊瓶走了。

刘春生赶紧下地,去了一趟卫生间。然后,坐在沙发上,认真地看起了那些有关假肢的资料。

史君下午没有到学校去上班。她在家里打电话给校长,说下午有点事请个假。史君对自己一向要求严格。

校长在电话里说:“史书记啊,你还请什么假呀!刘市长都伤成那样,你就安心在医院护理他吧!学校的事,我们多干些就行了。我刚刚出差开会回来,明天抽空,我和班子成员去医院看望刘市长。”

史君一听赶忙说道:“校长啊,医院你就不用去了,老刘他,他挺好的。”

“看你说的,不冲他刘市长,就冲你书记的丈夫病了,我们也应当去看望啊!我和班子其他成员都说好了,明天上午十点钟去看望。”

放下电话,史君的脑子里空荡荡的。她真怕校长们去医院看望,要是那时老刘不在自己的病房,而在那个女局长的屋子里,那,那可就更糟了。怎么办呢?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最后穿上衣服,匆匆地走出家门,上了街口的一台出租车,朝市检察院驶去。

进检察院的大门要登记。门卫问她找谁?史君说:“我找刘春英。”

门卫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史君。一般的人来找检察长,没有直呼其名的。看史君的身着打扮和气质,知道也是个干部。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你找刘检,你们是……”

不等他问下去,史君直接了当地回答:“我是她嫂子,亲嫂子。”

一听这话,门卫马上露出了笑脸:“那您请进,刘检在六楼办公。电梯在一楼大厅的右侧。”他说着还亲自把史君送到电榜旁。

史君推开检察长办公室的门,正埋头批文件的刘春英先叫了起来:“嫂子,你,你怎么来了?”她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地迎上去。在刘春英的记忆中,她在检察院工作这么多年,包括后来她当上副检察长和检察长,嫂子几乎是没有登过检察院的大门。就是偶尔有点什么事,也是打个电话就完了。嫂子今日亲自登门,一定会有大事。

史君笑了笑,“我想你,就来看看你。”

刘春英上前拉住嫂子的手,赶紧把她让到沙发上。她嘴上没说,心里非常明白,嫂子没有大事,绝对不会到这里来看她。她给史君从饮水机上接了一杯矿泉水,送到她的面前:“嫂子,喝口水吧。”

史君点点头,接过水喝了一小口,然后放下。

刘春英关切地问:“我哥哥这两天怎么样?我一回来事情就多,也没再顾上去医院看看哥哥。”

“你哥哥他,他挺好的。”史君顺嘴说了一句。

“嫂子,你别瞒我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你不会到这里来找我。嫂子,有话你就快说吧,不然我要急坏的。”刘春英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史君,这位干了二十多年的检察官,什么事情能瞒过她那双敏锐的眼睛呢?

史君无奈地点了点头,刚要开口,看办公室的门没关严,还开了一个缝,就赶忙起身,把房门关上。这一个动作,使刘春英更觉得事态的严重,她赶紧走到宽大的写字台前,操起一台红色的内部电话,厉声说道:“办公室吗?我在屋里接待一位客人,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也不要把内线电话接过来。”

放下电话,她又走过来,坐到了史君的身边。“嫂子,你快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你哥哥他,他被那个女人迷住啦!”

“哪个女人?”刘春英愣愣地问。

“就是那个陶梅呗!咱南平市官场上最漂亮的一枝花。”

刘春英听到这笑了。她摇了摇头,不相信哥哥会和陶梅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还不相信?今天早上我亲眼看见,你哥哥给那个女人洗乳罩,洗内裤。你也是刚刚结了婚的女人,男人能给女人洗这些东西,能是什么关系?”

“这……”刘春英瞪大了眼睛,“我哥哥真能给她洗这些东西?”她不相信地问。

“这事我能说谎吗?再说,这是什么光彩的好事吗?我是亲眼看见的。我说了你哥哥几句,他还冲我发火,那火气大着哩。”

听了嫂子的这番话,刘春英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哥哥一直平静的家庭,随着这起车祸,看来真要后院“起火了”。

“也许,也许是我哥哥想帮助她,她没了脚和腿,行动不方便。”刘春英安慰着说。

“帮助也用不着洗这个。她有丈夫,有单位来护理的女同志,医院还有女护理员,女护士,谁都可以帮这个忙。再说,你也了解你哥哥,他是轻易帮别人干这种活的人吗?别人我不敢说,就是我生孩子的时候,他也没帮我洗过什么呀。每个月难受的那几天,他连问都不问。脏衣服扔在那儿,他连看都不看,现在却动手给她洗这些东西,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史君的话有理有据,刘春英听了也不得不连连点头。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刘春英说:“嫂子,也许这件事是误会。你和哥哥生活了大半辈子,你还不了解哥哥吗?他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的男人。你过去听说过他有什么桃色新闻吗?”

史君说:“你哥哥过去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可如今这社会在变,人也在变呀,谁能保证你哥哥就不变哩!再说,我也不是那种太保守的人,别看我是做学校的党委书记,这些年社会上发生的事情,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我都是看在眼里。过去在干部圈子里,或者在群众心目中,要是哪个人有了男女关系,那会是很臭很臭的,是让人看不起的,是抬不起头的。那些有事的男女是没脸活在这世上的,为这种事自杀的也不少。可如今呢,无论是官场还是社会,对这样的事都不大在意了。更有人是沾沾自喜,洋洋自得。男女之间有这种事不但不可耻,反而觉得很光荣,很有能耐。现在出事的那些领导干部,哪个不都是有几个情人,养几个小姘。没出事的那些官人呢,也少不了女人。这就是如今的社会,这就是如今的官场,不能说是适者生存,但也是法不责众。这个道理我懂。你哥哥真要是有个相好的,我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也可能是睁眼闭眼,他毕竟也是个男人吧!电视里天天演大辨子的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那是宣传什么呢?老百姓都知道。可你哥哥为什么偏偏选上这个陶梅呢?他知道问题的严重吗?”

刘春英瞪大了眼睛关切地问:“严重到什么程度?”

“陶梅确实是才貌双全的女人,也够得上是咱南平市的官场一枝花。可你知道,这枝花是别人可以摘的吗?市委田书记对陶梅好这是人人皆知的事实。至于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现在还无法证实,也没有必要去证实。只要他对她好就足够了。咱南平市的‘皇上’看好的女人,你哥哥竟大着胆子去碰。一块去搞什么调研,又不带司机,不带秘书,不带工作人员。结果呢?出了这场车祸。你知道吗,陶梅的负伤,那比挖田书记心上的肉都疼呀!这不是干了一件他最不该干的事吗!这已经是一错了。可他还要二错、三错。现在本该离这个女人远点,越远越好。可是你哥哥到好,天天往一块凑,跟在她身边紧转,还给她洗那些不该洗的东西,这后果不更严重吗!我已经听说了,市委开了常委会议,田书记也亲自下了指示,要彻底调查这件事情。在事情没查清之前,你哥哥主要是养病,他分管的工作,关市长已经都交给别人分管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不是停职反省的停职反省。他还以为没事呢?弄不好,他这个副市长就当到头了。”

“嫂子,那,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刘春英又问。

“我来找你,就是要和你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我看是不是可以这样,第一步,你抽空要劝劝你哥哥。你是她的亲妹妹,而且他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哥哥平时疼你、爱你我是知道的。你要和他讲清利害关系,一定要从现在开始,远离这个多事的女人。最好是马上出院。离开了医院,也就离开了她。第二步,你抽空要找一下市委田书记,从侧面做做工作,消除田书记对你哥哥的误会。你虽然也是个副市级干部,可你这个检察长的位置要比普通的副市长重要得多。只要你出面,田书记会给些面子的,把这件事尽快了结。第三步,我想打电话让丽丽回来劝劝她爸爸。我知道,在你哥哥的心目中,妹妹和女儿都比我重要,说话都比我有份量。”史君说到这,脸上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嫂子,让丽丽从澳大利亚回来方便吗?再说,她刚去读书不到一年时间,还没有放假呢。”刘春英说。

“这个我早已打听了。回来很方便,往返的机票价格也不贵。她走了一年,我和你哥哥也挺想她。借这个机会回来劝劝她爸,效果可能会好。”史君说着站了起来。“春英啊,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嫂子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你的。咱们可都是为了你哥哥好呀!”

“我明白。嫂子你放心,我会尽力去做的。”

史君和刘春英告别,离开了市检察院。

刘春生拿着刚刚看过的那些资料,兴冲冲地推开了陶梅病房的门。嘴里高兴地喊着:“陶梅,好消息,好消息。”当他定神一看,屋里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下面的话就已经说不出来了。

陶梅坐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的笑容。她对面,站着她的丈夫赵诗文。赵诗文铁青着脸,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刘大市长。你把我的老婆都弄成了残废人,还有什么好消息呀!”赵诗文看着刘春生先发话了,而且语言十分尖刻。

刘春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赵主席,您这话可不对,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是谁?不是你要和我老婆下乡去搞什么调研吗?不是你连个秘书和司机都不带,非要自己亲自开车造成了这起车祸吗?”赵诗文不等刘春生说话,抢过话茬,就是这一连串的发问,而且每句话都很有份量。

“赵主席,你理解错了。我们下乡……”

“你们下乡是干什么去了?这谁能说得清呢?为啥连个司机、秘书和随员都不带?我老婆长得漂亮那不假,可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我一个人的老婆,不是别人的什么情人。”

“老赵,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刘市长是十分正派的人。”陶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正派?谁正派?他刘大市长正派?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你们仗着手中有点权力,就可以随便玩弄别人的老婆。玩别人的行,玩我赵诗文的不行。我是个文人,我是个有骨气的文人。刘大市长,你要为此付出代价的。”说到这,赵诗文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想怎么样?”刘春生问。

“怎么样,我要让你们两个人身败名裂。我赵诗文是明人不做暗事。我已经向市委田书记反映了你的问题。田书记已经表态,要一查到底。市里查不出问题,我就告到省里。省里解决不了,我就告到中央。我手里有你们的证据,我非把你告倒不可。还有,你不是喜欢陶梅吗?好人的时候你没喜欢成,如今她残废了,我一定成全你们。你看看,这是我们的离婚协议,我们很快就要离婚了。”赵诗文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张打印的离婚协议书,在刘春生的眼前晃了晃。

陶梅已经气得手在发抖:“赵诗文,你走,你快走。”

赵诗文笑了笑,“我走,我就走。我成全你们。”说完,一脚踢开屋门,大步走了出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景,刘春生像是一场大梦醒过。他大声地问着:“陶梅,你们真的要离婚吗?”

陶梅痛苦地点了点头。

“都怪我。都怪我呀!要不是这起车祸,你们这美好的家庭……”

刘春生的心宛如有无数把尖刀在刺着。他眼前一黑,摔倒在屋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