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殿外,天地一片混沌错乱,抬头之间那天绝台上一道连天的血红色,从这古老的地方延伸而出。
长者一身灰色麻衣袍子,看着那千年一遇的奇景,心中却只叹息一声,“该是时候了,看来这么多年,我们没有白等,只是等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大的布局,现在真到了这一日,却不知又当如何!”
此时,天外飞来一袭黑色人影,这人手中捧着一只黑木古盒,在长者身旁侍立,恭敬的将盒子举过头顶,递了过去。
“他还没来,天界那边的消息怎么样了?”长者接过盒子,开口问了一句。
“他还在闭关,天界的几位上神都准备用印天镜!”
“好!”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后,那长者点点头,回身随一道黑光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天边惊雷滚滚,阵响云霄,一身残霞般的琏夙独立于那地之一角,云中紫色的电光闪动,显出她那凄美的容颜,脸上冷漠如冰,只有一道晶莹泪光从眼中闪过,可瞬间又被周围流动着的强大气息所稀释淡去。
等……自己要等的究竟是什么?是那个答案,还是一次又一次自欺欺人,所期盼的结果?
或许都不是,只是想再最后看他一眼,那怕只是一眼!!!
为何自己会这么傻,傻到去强求那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
抬头,看不透天空中黑压压的云团,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眼前只有紫色的光晕,在云团里徘徊,刺入眼中,致使泪水簌簌而下。
手中,连与自己抵挡三十三劫的绯月剑也被他收走,自己还拿什么去拼呢?胜负已定,天数难违。
接下来,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那这一切就都无法回头了!这一刻,他可会出现,出来同自己一起看这苍茫无尽的天地,是如何被毁灭的吗?
神裔的血,是唯一可以解封天魔的力量,这或许是个传说,但此刻,她便要见证其中的真假。
“夙儿,收手吧!”一个久违的声音从高高的天穹传来,伴随而来的,另有一尊天神的巨大影子倒影在人间的天空。
“天命不可违吗?”琏夙回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天神,凄然大笑,“哈哈哈!什么是天,天又为何而存。从前您一直告诉我,神是至高无上的,却不知是否能将这天也粉碎呢???”
“够了,够了!现在回来,一切都还来得及!”天神本不会感觉到疲惫,但面对着那伫立于天绝台上的影子,他第一次感到沉重,“回来吧!”
“不,我只有一条路,或生或死。或神或魔,这就是最后一步。若是错了,我不后悔,若是对了……那便要曾经的一切,为之付出代价!”
这一步,别无选择,她也必须孤注一掷,因为没有人能帮她,面前的深渊,只有自己,无尽的黑暗中,也只有自己。
也许这就是天生为神的宿命,这份宿命即是孤独而强大的存在!
杀戮,一旦开始,就将永不停息,直到毁灭一切……但有些东西,却是不能被毁掉的。
雷光之下,涟夙再看不清其他,似乎周遭的万物,全被原始的混沌所吞没,独留她一人,在浩渺天地的衔接处凝视着黑暗。
但很快,她也逐渐模糊了意识,甚至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倾斜,下界的深渊中,盘旋出巨大的空隙。
她甚至在那里,看到了一双眼睛,冷寂如冰,与之漠然而对。
凭借着仅有的意识,涟夙努力辨认出,那不是他的目光,可即便如此,身体却依然不受控制的向他而去。
炽烈的火蛇从深渊里攀爬而出,被天空的闪电映射出奇异的颜色,充斥着杀戮与毁灭。
而在那火与电交汇中,她飘然而堕,只填向无尽深渊的底部。
此间,环绕九天的大片云团开始颤动,一凌皓白的身姿袭来,脚踏祥云,手劈浩岸,从天界款款而来,那身整洁白衣千年未变,似是白玉覆身,雪惯长空。
身周白霞环绕,震散周围雷电交织的暗云,以及不断透过下界缺口处攀爬而来的妖魔。
从高处望去,那些妖魔绵延向下界而去,犹如巨大的旋风之柱,通天彻地,将两个世界连接成一条路来。
而在后面,更不知有多少魔物,通过这条路源源不断的拥将上来。
但即便强大如天魔,在他面前,也不过尔尔,因为那份强大,也让他必须决绝已断,对自己是如此,对别人更是如此。
风过天寂,一柄长剑挥过苍空,凝起破魔之力,自下界而来,随神力而应,立将那妖魔汇成的通道自中破开。
随之,天地妖气充斥弥漫开去,将周围远近山脉弥失,浸的地面崩裂成龟壳一般,而江海湖泊也被之顷刻腐嗜,水源刹那成烟,弥散四去。
而山林中,百兽妖族更是惊慌不断,天地间已似断线风筝般,不断被四散妖力争扯、撕裂,而这一切力量的来源,就是从那破裂在两界之间的巨大深渊。
凝视着深渊,可以看到一抹特别的身影,那便是人间曾有的晚霞,但此刻,她却在飘落,被烈火灼烧着。
同时,看到那遥远到好像永不可及的身影,他的心中,那千年不变的冰雪之下,也似乎多了一份眷恋。
那抹熟悉的人影,便要在此刻永远的消失,心中伸出一只手来,努力挣脱他身体的束缚,自那个从不动容的人身体里逃出,而选择背弃一切,甚至同她,同这个世界一起消亡。
可无论如何挣扎,那份执着,那份刺痛,那份不舍,都如他手中的剑般,无力挣脱束缚。
身体里那个灵魂亦如面前的大地,千疮百孔,一直想修复起来,却只有一次次快速的混剑。
在黑云和云后烈焰的阻隔中,劈开一条路,可为什么要通过那条路,为什么要努力的接近那天地间,最后一点的眷恋,在他心里,从不曾有什么答案。
只是妖魔拥来,阻挡他的尽都在剑芒下化为齑粉,那种渴望不是他的,但一切却都不受控制,而是有另一个灵魂,是一个他所陌生的意念在指引着那个方向。
自己不能失去她,无论是以何种代价!
合上眼睛,终于他感觉太累了,但很快他便又睁开,并看到在那深渊的边缘,黑色的影子不断爬了上来,并融入到涟夙的体内。
那一刻,他才骤然醒悟起来,自己绝不能失去她。
随之手中注入神力,一道剑光劈了过去种种顾及,刹那间就斩断了那些阴影,但随之失去依靠和支撑的涟夙便快速的向下坠落。
黑暗,没有尽头,火焰却交织其中,他飞身跃下,周围阴影如练,随之又向涟夙袭来,但都被他一一斩断。
又一次看到她,自己便似找到了一颗炙热的心,下面便是地狱,此刻他也什么都不在意了,只发觉她周身冰冷,见她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似乎想要确认什么,可因为神体已被侵蚀太深,法力自然也被置换。
如今,她将成为天魔,获得界外拥来的力量,也将忘记自己,忘记曾经的一切。
不!
现在唯有将她体内魔气净化,才有可能重新把一切都变回从前的样子。
想到这些,他举剑而起,以毕生之力,倾注剑上,随一股开天般强大力量,将周遭一切劈开。
剑痕透过地面,一直连接上界,直至九天,隔绝两界的天湖镜。
天湖镜中,随剑力裂开一条缝隙,而自缝隙中,一枚造物石散发五彩之光,径直落下,直至由下飞来落入他的手中。
五彩之光,盈满手心,如孕育群生的大道之本,在他不断注入的力量下愈来愈大,直至大过一座山,悬浮在天地间。
将怀中的人儿看了最后几眼,随点了穴道,封了灵脉,不至魔气泄散,最后从周身抽出意念所成之神魄,应咒化成混铁封魔链,缠绕涟夙周身,并将她封印在这座山上,借造物石之力,净化她体内魔煞之气。
这场梦,琏夙整整做了一千年,千年之后,当她再次醒来时,却只觉一切都是空空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唯有梦中白影时常可见,但又想不起是谁
千年一梦,天地轮回!
人间经天魔浩劫之后,逐渐的被天神修复,而曾搅起如此轩然大波的那位神裔,却已悄然醒来。
人生于天,而亡于地,便是一次轮回,这虽可被神界所修改,但诸天之中,自有定数,因果,轮回,只要在天地间还能聚集成形的事物,都有可能跳脱神界的掌控。
即便是神,是魔,是仙,是妖,虽然拥有无穷法力,却自有属于它的定数,不可被篡改,失去的也自然无以挽回。
这一次醒来,她就听到峒山对这里的一切,这样诉说着,在峒山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琏夙只能与山一样,没有自由的山石树木对话。
“那我的定数,又是什么?”
“你的?”微微叹息,“曾有上圣到此对你说,他能救你,亦能杀你,只要你循规守矩,努力修炼术法,他就会出现,带你离开,许是你的定数,便在他身上吧。”
“他?是谁呢!是立下这峒山之神?他又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里?”
打了个哈欠,山爷爷又说,“可能是你曾讨他生气,故才罚你在此,等劫数尽了,便自能离开。“
抬头,看着不见穹顶的桐山,涟夙自顾自的说,“我不记得何时来的,却只觉山似在变大,不知时日,却好似山越大,我自己反而越加轻松,但记忆也就越发模糊,莫非这便就是我的劫数将尽吗?“
山爷爷哈气连天,困顿不堪,但只不见他五官何在,更不知其面貌如何,想来此时该甚有趣的吧!
“是吧!这就是到了!”
说着,山爷爷便没了声音,好似已经睡去,近些日子,它越发的嗜睡,每到这时,涟夙便觉无趣,这里连星月都不可见,能打发时间的,就剩下睡觉了,可一睡着就能看到一抹白影在面前浮动。
起初还很困惑,追问山爷爷,但慢慢的,她竟然没那么执着了,甚至觉得他也没有多重要的。
至于现在想的,就是何时自己能离开呢?这里实在太无趣了,没什么事可做,又背着座山,走也走不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