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气温和清爽。我们一行三人抱着游戏的心态,停停走走,竟也在一个月内走了大半个国家。
在这一个月内我也终于弄清楚,自己究竟到了一个怎样的时代。这里并非中国古代的任何一个皇朝,恐怕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吧。我们现在所在的国家国号为“祁”,是周边国家中实力最强的,一共拥有三十六个城,一百八十几个郡,郡下又辖县镇。
祁国的皇帝——卫聆风,年仅二十岁时就登基为帝,是祁国史上最年轻也是最强大的皇帝。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将版图扩张了几倍,成为那个时代各国中当之无愧的霸主。
至于其他几国,我既没有踏足,现在自然也无暇去理会他们。只知紧追“祁”之后的还有“尹”、“钥”等国,实力也是相当不俗的。
旅途中我闲来无事就跟祈然学习医术、瑶琴。可能因为在现代我本就对医理颇感兴趣,因此短时间内竟也有了一定的成果。至于瑶琴,本身在现代时我就学过古筝,所以弹起来竟也似模似样。
听着祈然夸我聪明,真是飘飘然,也不管旁边步杀“阴险”的笑。
至于武功,祈然是一开始就想要教我。说在这乱世中,姑娘家没有一点自卫能力是很危险的。可惜古代这武功委实过于恐怖,练外功都必须得有内功辅助,否则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招,还远不如我以前训练来的技巧有用。
问题就出在这个内力的修炼,竟让我每天静坐三个时辰,合六个小时,去感受体内气流的窜动,再慢慢引导它。MY GOD……还不如让我直接死了算了。
于是乎,兴致勃勃要成为武林高手的我,在三天后当机立断放弃了这个想法。
祈然无奈,步杀冷笑,这一次我全体忽略不计。
走在被称为祁国“鱼米之乡”的昌平郡上,我的心情无比畅快。这一个月来我可谓是实现了七年来每天盼着,却苦于爸爸工作太忙一直没机会实现的梦想——旅游。
除了偶尔因为没找到住宿的地方要风餐露宿外,其他可说是相当美好的。
我脸上的伤早已经完全脱痂了,但疤痕却如我所料依旧殷红。介于第一次上街就吓哭了一个小妹妹,吓跑了一堆美男,我无奈之下只好每天戴起面纱。幸亏现在仍是初春,天气温和却不炎热,要到了三伏天我都不知是否要学祈然去打造个合适的面具了。
我也曾问过祈然,当初见到我的脸时,有没有觉得厌恶或恐惧。
他笑笑,眼里却没有笑意,说:“绝美的脸,才会让我觉得厌恶或恐惧。”
我愣了愣,终于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我手握着银票三步并作两步蹦到客栈老板面前,扬声道:“老板,我们要住店。”
嗯,有钱的感觉就是好!像在现代,那个吝啬的老爹明明有钱到可以买下一个城市,可是偏偏就不给我和哥一毛多余的钱,美其名曰:享受生活。
什么包车接送,保镖护航的阵仗,我是压根连影儿都没见过的。只是回家才能见到的那栋豪宅和爸爸偶尔带我们去参加的上流宴会,才会让我想起自己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果然,有没有血缘关系,待遇就是差了一截。
我笑笑。那个人啊,永远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
“请问客官要几间房?”
“两间,要上房知道了吗?”我晃了晃手中厚实的银票道。
“好嘞!”掌柜一声吆喝,“带几位客官去天字一号、二号房。”
我信步在前面走,祈然颇有些无奈地笑道:“你怎么高兴成这样?小心脚下,莫再摔着了!”
我回头狠狠地瞪了祈然和在旁眼露讥笑的步杀一眼,恨声道:“都说了那是意外了,再提摔跤我可要翻脸了!”
想起几天前那场意外我就火大。那天是个赶集日,街上人来人往,无视祈然和步杀一副看怪物的表情,我好奇地买了个古代的糖人儿又舔又咬又摸的研究着。
忽然,街上起了阵混乱,原来是有匹马惊了。眼见当街有个小男孩吓傻了,就在那马蹄底下不知躲闪,我不顾三七二十一,箭步冲上去抢救。
本来依我的身手,这种行为绝对是小CASE,可谁料我那新穿上的古代仕女裙和绣花鞋根本不能跟牛仔裤和运动鞋的矫捷相提并论,还没跨出两步我就被绊了个狗吃屎,那糖人竟也全糊在了脸上纱布上。
眼看我就要和那小男孩一起成为马下亡魂,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却感觉自己已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睁眼,对上一双蓝眸。祈然的眼中第一次蕴涵了少许怒气,正要斥责我。那小孩却因惊吓突然啼哭起来,害得我手忙脚乱去安慰,结果他突然凑过来在我的面纱上舔了一下就不再哭了。
我吓了一跳,他接着仍要再舔,这才想起我脸上全是甜浆。待要起身不予,那小孩却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搞得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祈然此时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么近的在他怀中看他如此开怀地笑,我竟有些愣怔。他忽然低头,轻轻在我额头上舔了一下,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果然很甜。”
他望着我的眼神似燃着某些不知名的情愫,蓝眸瞬间转深。墨黑的发缕飘散到我的脸上,拂动着,直麻到我的心底。
我一忽儿脸全红了,“刷”一下跳起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就往前走。谁知那裙——我真是无比后悔穿上这裙。“扑通”一声,我再次扑倒在地上。
“哈哈……”这次不只是祈然,连着那小男孩和围观的人群都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我抬头,发现竟连步杀那张千年不化的寒冰脸,也带了些许笑意。唉!我是不是该先夸奖下自己功德无量呢?
回忆结束,我转头悻悻地继续往楼上走。
自从那天以后,只要自己一穿上仕女裙,祈然就会时不时地冒出一句“走路小心”之类的话,最可恶的是两人往往眼含笑意。尤其那个步杀,完全一副看好戏的促狭表情。
可是不穿女装改扮男装,蒙着个面纱又实在太过奇怪。我也不是没想过戴垂纱斗笠。可是,我一提出后,祈然就坚决反对,说我平时走路就已经够摇摇欲坠了,要再在眼前遮个纱布,也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郡了。
我被气得一天没跟他们说话。
我们正走在楼梯中段,忽然楼下一个洪亮的声音破空响了起来。
“那不是步杀吗?!”
我回头,看到步杀的脸瞬间凝结起来,全身的杀气仿佛是与生俱来般,弥漫在这狭窄的走廊上。
“真的是步杀?”
“你……你没看到他手上那把‘汲血’吗?”
“……”
随着这种议论声蔓延,客栈里开始被恐慌、愤恨和疑虑的气息充斥。看他们的样子,有些似乎想立时夺门而逃,有些紧盯着步杀恨不得剥他的皮,却又夹杂着矛盾的恐惧,不敢有任何行动。
我凑近微微皱眉的祈然,低声问:“步杀是什么来头啊?瞧他们一副见鬼的模样!”
祈然沉默地望着我,虽然没有抬头我也能感觉到步杀的意识若有若无地集中在我身上。
许久,祈然带着点无奈道:“你一直都不知道吗?步杀是天下第一杀手。”
难怪他身上有着跟哥哥一样的气息,我苦笑,早该猜到了不是吗?
但现在却不是感伤的时候,我望过去,几乎能看到步杀眼中一瞬即逝的寒意。
这一个月来我们三个每天都在一起,虽然步杀一直冷冰冰的样子,可是我却能感受到他越来越不再仇视我的存在。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要真正接受一个人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所以这份信赖对我来说格外珍贵。
我收敛所有的情绪,促狭地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笑声道:“就你这副模样也算得上天下第一杀手?”
步杀眯起眼,回视我,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但浑身的杀气却无意识地收敛了,我笑笑。却听他清冷的声音道:“要试试吗?”
我连忙往祈然身后一缩,声音愤愤:“你明知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斗得过你?天下第一杀手耶!这么响亮的名号,怎么可能会像你这么没胸襟、没气度、没修养……有本事,你跟祈然打啊!……”
“冰依!”祈然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我,“你确定要在大庭广众讨论步杀是不是第一杀手的问题吗?”
我低头,这才发现下面的人群已经完全被吓蒙了,只懂呆愣愣地盯着我看。我尴尬一笑,对祈然道:“嘿嘿,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背部一紧,仿佛有人正紧紧地盯着我。那眼光,不是冰冷的,却也没有什么温度,如果非要用什么词来形容的话,应该是——探究。
我讶意地四处看看,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物。心中不禁暗怪自己太过疑心。
“怎么了?”祈然柔声问。
我摇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我们上去吧。”
祈然宠溺地摸摸我的头发,示意我先走。所以我并没有看见,他在我转身后,眼光专注地盯着某个方向许久,许久。
我们三个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往上走,气氛那个诡异啊,楼下大堂静得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直到——
“步杀!——”突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喊叫,“还我父亲命来!”
我的脚步一顿,回头,只见一个全身布满血迹的青年,披散着头发,状似疯癫地从门外冲了进来。原本就惴惴不安的人群,经此一吓,马上炸开了锅。奔逃、拥挤、惊声尖叫充斥了整个客栈,全体涌向门外。
很难理解,我们三个游游走走都一个多月了,从没见步杀掩过脸面,却也没人发现他的身份。步杀这个人本来就很难让人感受到他的存在,怎么今天一到客栈就会被人认出来呢?
难道……是有人故意煽动人群?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即想起第一个叫出步杀名字的声音,仿佛不带一丝恐惧。那么,煽动者就是他喽?但是,动机又是什么呢?
我环目四顾,终于发现有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双手环胸,靠在角落的梁柱上,平静地注视着奔逃的人群。与四周恐慌或者愤怒的众人截然不同,仿佛早就预知了这结果,现在正耐心等着正幕的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