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紧张的站起身,四处张望。看那天际山山路上渐渐探出个身影,一双亮亮的眼睛从那边投射了过来。但朝露却惊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眼睛,赤红如血,内中有各种情绪:害怕、惊慌、狠烈、自卑……,再定睛一看,那东西居然从山石后头消失了。
朝露张了张口,刚想唤师尊,这东西就从前方猛然扑来。
这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速度极快,朝露的喉间那声音还未吐出,一阵旋风就出现在她面前,卡住她的腰腹处,迅速的消失在原处。
这怪东西跑的很快,朝露紧紧闭着眼睛,额上汗水直冒。
她不敢睁眼,就听见它痛苦的浅浅嘶鸣,手底下那绿花翠玉石像霹雳子一样被她扔了出去,正中怪东西的腰间,它怪叫了一声,将朝露顺手抛的好远。
朝露顺势一滚,从地上爬起,伸手去抽炽情宝剑,却发现因为休息,宝剑居然未带,顿时白了脸。
她思及怪东西的速度过快,所以她微微的侧身,先寻了个山石躲在后面,看它还伏在地上哀鸣着,腰间流出汩汩鲜血。
它、它居然是个人!那分明是人的身体人的四肢,以发覆面,看不清脸面,只有那双赤红色的眼睛从发间露出,而身长脚长,皮肤焦黑,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
右手间还拿着白天里从他们那夺去的内丹,一着手便吞进了口中,内丹入了腹中,此人才舒缓的吐出口浊气,一股香气便吞吐而出。
就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让朝露惊慌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为何……她会觉得这香味那般熟悉……
她捂着唇,看那个人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腰间的伤已然结痂,污血干涸的贴在脏脏的衣服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喉间污浊的吐出几个辨不清音节的字,一步一步的朝着她逼近。
他自然不可能是来找自己玩的,开什么玩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朝露终于记起了拔腿便跑这件事,所以她转过身,朝着可辨识的方向跑去。
山路蜿蜒,这衣衫褴褛的怪人居然不急不缓的,迈着大步子在她后面跟着。
妖怪……难道它是妖怪?
朝露脑中迅速掠过这个想法,瞬间为自己悲哀起来。妖怪她不是没见过,这妖孽与妖孽之间原来差别还这么多。
若这后面跟着的是那千年妖孽花情……嗯,还是一样的害怕。
那妖怪长嘶一声,居然又如风一般的向她跑来,朝露的心瞬间飞到了天外,一时惊魂,吓的撒了丫子的跑,就差没跑出自己半条命来。
一时间这追势还在继续,但距离也越来越近。
她只好边跑边喊,“妖怪……啊……”
这一声后,突然就感觉身后的风声停了,朝露已是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她又连续向前跑了好多步,才发现,那妖怪真的不追她了,才缓缓停下脚步。
她微有些好奇的转身,见妖怪站在原处,那血红色的眼突然无神起来,然后仓皇的四顾,突然坐在了原地,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哭声很哀凉,哀凉的朝露都受了影响,有了想哭的感觉。
她连忙捂着脸,将那急速涌出的泪水给逼了回去,才揉揉眼睛怔怔的看着妖怪。
她可以乘机逃走的。
但是那声音却如同牵线人偶一般,吊着她在原处,半晌静止不动。
甚至缓缓的挨近了,小小声的说,“你……别哭了。”
妖怪见她离近了,血红色的眼珠子忽而浑浊无光,呆滞的似没了灵魂。
她奇怪的用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妖怪,毫无反应。
山路上凉飕飕的风四处乱窜,月光下,这妖怪仿佛一瞬间死了般的寂静,和着清冷的树林,寒鸦飞过,一阵心凉。
朝露后退了几步,跺跺脚就向着山下冲去。
她不敢再回头,疯了样的跑着,这一辈子活到了这么大,也没如此跑过。
就在她跑到半山中,脑后又有了动静,惊疑中回头,见妖怪已是一跃而起,手掌抽搐着,利爪半开不开,血红色的眼珠子中唯一可见的是挣扎。
朝露边跑边想:这次算是真完蛋了……
月色忽而陡亮,那一剑斩长空的威力,她从未见过。
从月上踏空而来的神袛,持着他那把晶莹剔透镶宝珠的长剑,右手掐着个诀,将朗朗星空照耀的光华万丈。
莫沉没睡醒,但是他不得不出手来救这倒霉蛋子的徒弟。
一剑送出,那似人似鬼又似妖的东西放出声哀鸣,又是一道旋风,居然从二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朝露站在原处没动,垂首低眉,那神情有些奇怪。
莫沉奇怪,他缓缓踏下,走到朝露面前,在她面前微微招手,“怎么?”
“那……那妖怪我好像认识……”朝露扑在莫沉的怀里,吓的浑身发抖。
“嗯?”
那分明……分明是花前月下里缠绕的香味。究竟是谁!是谁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不是二二,二二身形不可能如此高大。
微微放心却还是心思难安,担心的抬头看着莫沉,“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沉方才正在入定,是小小好容易将他啄醒的。
眼下这人,明显是被操控的。方才他一直在用诀来切断对方对此人的控制,但却在最后一刻,被那牵线之人给破解了结界。
此人法力高强,至少有千年修为,心中思忖着,手底下还在安慰着朝露。
好容易安定了心情后,朝露牵着莫沉的手便不肯放了。
“师尊……我担心……担心……”她吞吞吐吐。
“什么?”莫沉下意识就问。
“我担心二二……”若这是花前月下出来的妖孽,那么二二也迟早是有危险的。若这千年修为的操纵之人便是花情的话,她更觉得不妙,“我们去一趟凡间吧师尊。”
她撒娇,尽一切可能的撒娇。
莫沉是不愿去凡间的,更不愿意惹麻烦。
朝露不气馁,拿出自己的杀手锏,用那双圆圆的眼睛危险的眯在了一起,“师尊,我们去……凡间吧。”
最后三个字落下,莫沉微微点头。
他是不太愿意惹火了自己这弟子的,哪天他跑迷了全仗弟子给寻回了,所以只要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他都是乐意做的。
从大荒前往凡间的路程不长,莫沉在朝露的催促下,将她提上了自己的烟云,小小站在朝露的肩上,二人一妖兽便一路乘风破浪。
青牛山近在咫尺,朝露心中一阵狂跳,毕竟是自己待了有十年的地方。
烟云卷动,身畔便是那青云观,她微微侧头,看那依旧气派的门脸,想着心岸师兄,该是已经位高权重的青云观观主的继承人了吧。
半山腰处的瓜田,已经没为了一袭荒草,没有了她,这地方总归是荒废了。
却有个凉棚,依旧杵在原处,她咬着唇不说话,看着那“青云观”三字的大旗子有些惆怅。
“这风水好地,被那青牛道长活活的给毁了。”难得的是莫沉居然发表了言论。
朝露想起,莫沉是青云观的弟子,不由的张大了眼问,“师尊,这是为何?”
莫沉的薄唇微抿,不久才扯出丝微笑,“不才,便是青云观的祖师爷。”
“啊。”朝露捂唇。
“怎么?”
“师尊,你又是我师尊又是我老祖宗。”朝露扯着他的袖袍,又在烟云上来回跳动,似乎极为开心,连小小都被她从肩头颠了下来,不满的绕着二人飞着。
“那我以前的师傅岂不是就变成我徒孙了?”朝露眨眨眼,笑的颇为酣畅。
“对。”
“那、那青云观里供奉的那尊神像,居然是师尊你的?”朝露忙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去往青云观时候,见到的那尊完全不是师尊模样的铜铃大眼貌似钟馗的神像,不由的多问了几句。
“似乎……是。”莫沉的脸微红。
“师尊,你太棒了!”朝露第一次感到油然的骄傲,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徒子徒孙,怎能不让她分外的兴奋,险些忘记了此次青牛山一行是为何而来。
拍了拍自己的脸,朝露终于记起了指路。
缓缓降在一片密林中,她的眼睛落在了那两头高的山石上,眼下,她的个子已经于山石平齐,但是记忆未还,她与二二一前一后在山谷中跳跃的身影还在心头不断的窜过。
“师尊,那花情要是欺负我,你可得罩着我哦。”朝露还不忘叮嘱一句,用的是眯眯眼模式的脸。
莫沉点点头,自己的徒弟的确有些不太顶用,还是赶紧想办法给她开启了灵智一关。
二人越过山石,那宅子便……近在眼前。
她突然想起,那绝世芳华的花情,一轮月华下,那男人正站在树上,这一头青丝在风中飘荡,面如凝脂,眼如点漆,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唇角含笑,万千风情。
他很美,美的若谪仙下凡,唯独那眼角处,是一缕危险的流光。
她似乎都能看见,他吸人精血的那一刻,嘴角滑下了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唇,滑入那白净的衣裳,又落入那雪白的脖颈处,若渐开的桃花瓣,滴滴妖红。
这般美的人,不该会变成那……妖怪形貌的吧……
她心底惴惴,那么这么美的人……会是操纵那妖怪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