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钟头之后,米拉兹军队中的两位大臣,戈洛赛尔和索匹斯卞,吃罢早餐,一边剔牙,一边在他们的阵地上随意蹓达。一抬头,他们看见打仗时交过手的半人马和巨人维姆布威若走出树林,朝他们走来。走在他们中间的那一位却素未谋面。的确,就连埃德蒙学校的男生们这会儿看见他,也会认不出来的。因为与阿斯兰相见时,狮子曾经向埃德蒙吹了一口气,于是他现在表现出一种伟大的英雄气概。
“他们来做什么?”戈洛赛尔问道,“是要进攻吗?”“还不如说是来谈判的,”索匹斯卞答道,“看,他们拿着绿色树枝。
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前来投降。”
“走在半人马和巨人中间的那人脸上可没有投降的意思,”戈洛赛尔说,“他会是谁呢?这不是那个男孩卡斯宾。”
“的确不是,”索匹斯卞说,“我敢担保,他是个可怕的勇士。不管叛军是从哪儿把他找来的。(我跟你说句悄悄话)他可比米拉兹更有国王的气度。他的铠甲多么漂亮!我们的工匠绝对制作不出来。”
“我敢用我那匹有斑点的战马打赌,他送来的是一封战书,而不是降书。”戈洛赛尔说。
“那又如何?”索匹斯卞说,“我们已经把敌人捏在了掌心。米拉兹绝不至于那么轻率,随便抛开优势,去跟人单打独斗。”
“也许他必须这样做。”戈洛赛尔压低嗓门说道。“小声点,”索匹斯卞说,“往这边走几步,别让那些哨兵听见了。行了。阁下的意思我不知该作何理解?”“如果国王接受了决斗的挑战,”戈洛赛尔耳语道,“那么,不是他杀死对手,就是他被人杀死。”“是这回事儿。”索匹斯卞说着,点了点头。“如果他杀死对方,我们就赢了这场战争。”“不错。如果相反呢?”
“嗨,如果他被杀,不管有没有国王,我们都能够打赢这一仗。我不说阁下也明白,米拉兹不是一个伟大的掌舵人。若真能那样,我们既摆脱了国王,又能大获全胜。”
“阁下,你的意思是,没有了国王,你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这块土地?”戈洛赛尔的脸沉了下来。“别忘了,”他说,“最初是我们把他扶上了宝座。这些年他享尽荣华富贵,我们得到了什么好处?他是怎样向我们报恩的?”“别说了,”索匹斯卞答道,“看--那边来了个传令官,要召我们去国王的帐幕。”他们来到米拉兹的帐幕,看到埃德蒙和两个同伴坐在外面。下了战书之后,他们退出帐来,一边等候王的回复,一边享受着待客用的蛋糕和葡萄酒。近距离打量他们,两位提尔玛大臣觉得,他们三人全都威风凛凛。
进入帐幕,他们发现米拉兹刚用完早餐,没有佩戴武器。他脸色通红,眉头紧锁。
“瞧!”他怒不可遏地叫道,隔着桌子将那张羊皮纸扔了过来,“看看我那个傲慢侄子的一派胡言。”
“启禀陛下,”戈洛赛尔说,“假如我们在帐外看到的年轻勇士就是信中提到的埃德蒙王,那么我要说,他是一名危险的骑士,不应该把这封信当做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埃德蒙王,哼!”米拉兹说,“你们相信关于彼得和埃德蒙等人的无稽之谈?”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陛下,”戈洛赛尔说。“嗯,你的话相当于没说,”米拉兹说,“有关这封战书,我想大家的看法都是一致的吧?”“我猜是这样,陛下。”戈洛赛尔说。“你是怎么认为的?”米拉兹问道。
“最稳妥的办法是拒绝接受,”戈洛赛尔回答,“尽管从来没有人称我为懦夫,但说心里话,假如在战场上遇到那个年轻人,我还是会感到心惊胆战。如果(很有可能)他的兄长,那位大帝,比他更加危险的话--那么,陛下,请你千万不要与他决斗。”
“混账!”米拉兹大叫道,“我需要的不是这种建议。你以为我是在问你,我敢不敢去见这个彼得(假若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吗?你以为我怕他吗?我想听听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在我们占了上风的时候,应不应该冒险去决斗?”
“陛下,对此我只能回答,”戈洛赛尔说,“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应该拒绝决斗。那个陌生骑士的脸上杀气腾腾。”
“你又来啦!”米拉兹说,此刻他完全被激怒了,“你是想说,我和阁下一样是个胆小鬼吗?”
“随便陛下怎么说吧。”戈洛赛尔绷着脸说。“戈洛赛尔,你说话像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太婆,”国王说道,“你怎么看呢,索匹斯卞爱卿?”“不必理他,”他得到的回答是,“陛下提到的形势非常令人鼓舞。这给了陛下极好的理由来加以拒绝,而不会使人质疑陛下的声誉或是勇气。”“天哪!”米拉兹大叫着,跳起身来,“你今天也中邪了吗?你认为我是在寻找拒绝的理由吗?你干脆直截了当地叫我胆小鬼好了。”谈话按照两个大臣所希望的方向在发展,他们如愿以偿,就闭口不言了。“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米拉兹瞪着他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最后说道,“你们都像兔子一样胆小,因而厚颜无耻地想象我跟你们一样怯懦!寻找拒绝的理由,不去决斗的借口!你们还是战士吗?你们还是提尔玛人吗?如果我真的拒绝了(我有绝佳的理由这么做,指挥与策略等也敦促我这么做),你们会以为,并且让别人也以为,我是由于怯懦才拒绝的。难道不是吗?”
“在陛下这个年纪,”戈洛赛尔说,“拒绝与一个年富力强的伟大勇士决斗,任何明智的战士都不会指责陛下怯懦。”
“也就是说,我不仅是个胆怯的人,还是个一只脚已经进了坟墓的老糊涂,”米拉兹气急败坏地叫道,“我告诉你们,众爱卿。你们那些婆婆妈妈的忠告(其特点就是避而不谈问题的实质)起的作用,恰好与你们的愿望相反。我本来打算拒绝的,但是我决定接受挑战。你们听见了吗,接受挑战!某种巫术或是背信弃义使你们极度恐惧,我可不愿因此蒙受羞辱。”
“我们恳求陛下--”戈洛赛尔刚说到这里,米拉兹已经冲出了帐幕,他们听见他将自己的决定大声地告诉了埃德蒙。
两个大臣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悄悄地笑了起来。“我知道,如果他被激怒的话,他会这么做的,”戈洛赛尔说,“但我忘不了,他说我是胆小鬼。他将为此付出代价。”使者将决斗的消息带回后,阿斯兰的山洞里的动物们都非常激动。埃德蒙和米拉兹的一个队长共同划定了决斗的场地,把那地方用木桩与绳子围了起来。两个提尔玛人将分别站在场地的两角,第三个将站在决斗场一端的中间,作为敌方的公证人。剩余的两个角和另一端的中间,则由大帝选派三个公证人站在那里。彼得正在向卡斯宾解释,他之所以不能担任公证人,是因为双方为之决斗的正是他的合法王位。这时,一个沙哑的、睡意朦胧的声音突然说道,“陛下,请听我说。”彼得回头一看,是胖熊家的老大站在那里。“请听我说,陛下,”它说,“我是一头熊,是的。”
“不错,你是一头熊,而且是一头好熊,我对此毫不怀疑。”彼得说。“是啊,”熊说,“熊家族一直拥有一个特权,就是每逢决斗时,都要出一名公证人。”“不能让它干,”特伦普金对彼得低语道,“它是个好动物,但它会给我们大家丢脸。在敌人面前,它会呼呼大睡,而且还会舔它的熊掌。”“我没有办法,”彼得说,“因为它说的有理。熊是有那个特权。我想象不出来,过了这么多年,许多往事早已忘怀,它不知怎么还记得这件事。”“陛下,请你允准。”熊老大说。
“这是你们的权利,”彼得说,“那就委任你担任一名公证人吧。但千万要记着别舔你的手掌。”
“我怎么会呢。”熊用惊讶的声音说道。“嗨,你这会儿就在舔!”特伦普金生气地喊道。熊急忙把手掌从嘴里拿开,装作没有听见。“陛下!”从地面附近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啊--是雷匹奇普!”彼得上下左右寻找了好一会儿。老鼠跟人打招呼时,人们通常会有这种表现。“陛下,”雷匹奇普说,“我的生命由你支配,但我的荣誉却属于我个人。陛下,我们的团队拥有全军唯一一位号手,我本以为,说不定会派我们去下战书。因为这事,陛下,我的战士们都很伤心。你若能指派我做一名公证人,这将会提振它们的士气。”
这时,在人们的头顶上好像响起一个炸雷,巨人维姆布维诺突然哈哈傻笑起来,这是善良的巨人时常爱做的事情。当雷匹奇普终于找到笑声来源时,巨人立刻忍住了笑,看起来像个大萝卜一样严肃。
“恐怕不行,”彼得板着面孔说,“有些人害怕老鼠--”“我早就注意到了这事,陛下。”雷匹奇普说。“这对米拉兹不公平,”彼得继续说道,“我们不能刻意安排一名有可能使他害怕的公证人。”“陛下是荣誉的镜子,”老鼠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在这件事上,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我刚才听到有人在笑。如果有谁想拿我寻开心的话,我非常乐意奉陪--用我的剑--无论他什么时候有空。”
它说完之后,是一阵可怕的沉默。最后,还是彼得打破了静寂:“巨人维姆布威若、胖熊和半人马葛冷斯托姆将作为我方的公证人。决斗在午后两点进行。正午准时开饭。”
“听着,”众人散开后,埃德蒙说,“我估计,应该没有问题。我是说,我猜想你能够打败他吧?”
“这正是我同他决斗所要发现的。”彼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