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风草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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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无心插柳

我和黄小雨骑着赤兔,沿大路驰骋,逃离了禽兽出没的范围。黄小雨的头发扫着我的脸,痒得我没抓没挠。她一阵沉默一阵嬉笑,像个疯子,真他妈吓人。美人在怀,我却如坐针毡。后来跑得够远了,人疲骡累,我们就找了个山洞,燃起篝火,等待天亮。

“演戏要走心!”我叼着一根枯草,严肃地对黄小雨说,“你差点害死我。”

她靠墙坐着,笑了:“你真厉害,这都能蒙混过关。”

我叹了口气:“今天是运气好,黄小雨,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这么乱来了。我救你,是因为我带你来了东岳城。下次你再走丢,我可不找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神色黯淡下去,嗫嚅着告诉了我实情。

原来,黄小雨吃完烧鹅去城主府,走到门前却不敢进去,就在门口转悠来去,转着转着,遇到一个卖烧饼的八婆。那女人在自家店门前坐着,见这妙龄少女心事重重的样子,自以为是地说:“姑娘,一看你,俺啥都明白哩!城主府正给少主选媳妇哩……姑娘你看你这个人儿,来都来了,咋不敢进去嘞?咦,今天来晚嘞,明天还来得及,还没有选定!姑娘你这好人才,俺打包票,少主的媳妇,指定是你哩!”接着那八婆又扯了一通服饰装扮,直言不讳地说黄小雨漂亮归漂亮,可穿得像个偷东西的,还是得打扮好再来。

女人心眼小、脑筋细。黄小雨一听这话,自以为啥都明白哩,以为沈少主变心了、彻底把她忘了、把什么约期、什么盟誓都不当回事儿了。黄小雨立刻伤痕累累,顿时失去人生意义,茫无目的四处逛,失魂落魄玩失踪。压根忘了还有一个同生共死的文有智正给她打包烧鹅。然后这蠢女人“痴迷愣登”往北走,又渴又累也不知道休息,伤心欲绝,晕在百鬼岭,醒来已经被绑了。王大麻子几人一番审讯,啥也没问出来,因为黄小雨已经存心求死,然后就被侠士文有智救了出来。

黄小雨说着说着,开始抽泣,双臂抱膝,伏头哭道:“你救我干什么?这个世上又没人关心我……”

这不是骂人么?老子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这是没人?我心下不喜,暗骂:“你这妖婆喜怒无常,跟那白痴沈剑一样,真是天生一对儿!”

我正要把城主府的消息告诉她,让她明白,城主府名为选少主夫人,实则是找你啊笨蛋。还没开口,突然想到,沈剑中了什么绝心掌,脑袋像给驴踢了一样,现在是个白痴。我带黄小雨去城主府,如果沈剑能一个激灵醒来固然皆大欢喜,但若是醒不了呢?!

沈东诚会不会因为没有疗效,不付老子车马费、出诊费和医药费?黄小雨这么珍贵的药材,乃是沈剑唯一的希望,万一没用,以她的出身、以我的地位,人家会放我们走?那么一来,老子真是有进没出了!那样的话,莲花咋办!

真悬真天真,差点说漏嘴!

以我的判断,如果黄小雨知道了真相,这个花痴是一定要去见那个白痴的。这妖婆的命是老子的,而老子的命是莲花的,所以在找到莲花之前,这两条命都不能随便送!

于是温言劝她:“小雨,你又何必纠缠于一个负心人呢?为这么个人就寻死觅活,值得吗?”

“你不懂……剑哥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他爹的原因。”黄小雨抽泣。自以为是的那副做派,活该受罪。

“少女怀春春不至,恼羞成怒骂公公。”我的诗越来越受文老五的影响了,这句得记下来,以后跟文老五见了面切磋切磋,恶心死他。

我神神秘秘地说:“他爹知道你俩的枣树缘吗?”

沈剑那白痴抱着枣树叫小雨,跟她没关系才见鬼,我当然心知肚明。听我提起枣树,故作高深,黄小雨猛然抬起头,抓住我的袖子着急地问:“你见到他了?他说了什么?他问我了吗?”

“你问的他是?他爹?”

“快说!别废话!”妖婆泪目飚怒,堪称冰火两重。

我立马编了一个“家族干涉、威逼利诱、负心薄幸、见异思迁”的故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他潜心选美、乐不思蜀的无耻状,火上浇油地说:“我当然跟他提你了,说你天天盼着他去,但是那个沈剑!呀呀,把我拉到他家后花园,朝一棵枣树狠狠踢了一脚,对我说,一棵破枣树而已,还当真了,真是幼稚,我堂堂沈剑,未来的一城之主,深蒙皇恩,怎么会娶一个匪类之女?!你告诉她,我不会见她,让她死了那颗心,当她的土匪去!”

说到此,我偷偷观察黄小雨的反应,见她入彀,继续扯到:“哎呀呀!兄弟我当时那个愤怒啊,揪着他就要打!可惜他身边的卫士武艺高强,一把将我拉住,三棍子就打出来了。沈剑真是个混蛋玩意,小雨你看,我的头现在还肿着!”

她嘴唇发颤,泪珠打转,松开我的袖子,哽咽着:“不,不,剑哥不是这样的人!他明明答应我……”

我见她已经动摇,趁热打铁,继续造谣:“他答应你,他做到了吗?你等他来,他来了吗?你差点自尽的时候,他来制止你了吗?你跑到百鬼岭命悬一线,他来舍命相救了吗?怪不得他说你幼稚!都让抛弃了,还在说他的好话!”

黄小雨捂着脸呜呜地哭去了。老子心里乐开了花,哈哈哈哈哈,轻描淡写几句话,一对鸳鸯各自飞。虽然原本想凑成这对野鸳鸯,但眼下实难从命。老天爷,等一等,容我救出莲花姑娘再当月老!

我正为自己无耻的智慧而自鸣得意时,突见黄小雨抽出老子腰间的利剑,又要自刎!

真是无法理解这个杀人越货的女匪,动不动就自杀,好烦躁!我故技重施,一脚踢飞,心中感谢了刘老伯的倾囊相授,也表扬了自己的勤奋好学。

宝剑“当啷”落地声中,黄小雨呆立当地,泪雨滂沱,指着我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要死,你总拦着,你为什么总是跟我过不去?你干嘛老跟着我?!是我欠你一条命,又不是你欠我一条命!你救我干嘛?!”

我真想骂回去:“你又想怎样?老子要发大财娶媳妇,你每次都捣乱,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你怎么总在我面前自杀?!”但看样子骂回去也于事无补,平复她的情绪才是当务之急,不然她不自杀而改成杀人,我就完了。

依我判断,一个女人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大啃八只烧鹅,不施妆容,原形毕露,必定是对这个男人毫无兴趣,何况这男人德才一般、长相平常,干过食堂掏过粪,武功差、文采差、人品更差,唱歌跑调,睡觉磨牙……完全是一只癞蛤蟆。

因此我断定,对于“救她干吗”这种问题,我应该发挥精湛的演技,对她说一句:“因为我喜欢你!”

只要她看见一只癞蛤蟆跳到面前膈应肉麻,就一定会恼羞成怒,起脚把我踢开,然后冷静下来,重新思考人生,燃起自尊之心,奔向美好明天,帮我寻找莲花。咦!你看你这个人儿,那不就好了?

为了我的莲花姑娘,豁出去了,把这句还未来得及说给莲花姑娘的话,战略性地用在妖婆黄小雨身上。计划等她泪雨稍微小点,就使出我的蛤蟆功,免得她情绪太过激动,踢我的时候用力过度。

谁知她只管哭自己的,越哭越带劲,泪雨半天不见小,得改名叫黄梅雨了。

我把水壶递过去:“流那么多泪,渴不?”

她睁大泪眼,哭腔颤颤:“文有智,你走吧……不要……呜呜……不要管我了。”

呀呀的,看来不能等雨停了,那得天亮!当场强调,形势很严峻,人生路很长,不要因为一点挫折就丧失信心,我说:“你看我!我还不够惨吗?我心上人都丢了,但我照样笑看日升日落。”

我提醒她,迷茫山寨的重振雄风完全靠你,难不成要靠你那大傻哥和小猪弟吗?她摇摇头,止住哭声,吸几口气,用手抹了下脸:“我生下来就是个土匪,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好不容易遇见他……可他讨厌土匪,我不做土匪就是了。”

我看她还不肯醒悟,张口闭口提沈剑,癞蛤蟆招数趁机铺垫:“他不喜欢你,不代表别人不喜欢你!”

她泪雨顿止,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文有智,你不是要说,你喜欢我吧?我黄小雨不需要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