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风草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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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下山

说着话,莲花姑娘靠在我胸前睡着了。

我把胳膊轻轻抽出来,给她垫上枕头,盖好被子。退出来坐在前厅,写下了今天的小记。

我计划明日一早就起,尽快把土桥搭好,总不能让莲花姑娘踩着一堆死尸爬过去,好歹铺垫一些。我们会从南山坡下去,找个远离迷茫山的宁静村庄住下,用藏宝室得来的银钱做点小生意,或者买些田买几头牛,看男耕女织,赏春华秋实。

……

(刚才在前厅打了地铺,睡觉前,忍不住轻轻走到后堂,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莲花姑娘静美的脸,心里不由得慨叹:“太美了!文有智,如果这是个梦,千万不要醒来!”)

……

好怪,宁茜茜在我心里盘踞多年,忘掉她却只用了两天,真是不可思议,真正的恋爱原来是这样的,可以把自以为魂牵梦绕的人彻底忘掉。忘了也好,我的心哪里还装得下茜茜?

好美啊。

睡吧睡吧,起早修桥。

……

今天清晨不到,太阳还在打呼噜,我就跳起来挖土修桥去了。

太阳打着哈欠醒来,迷迷糊糊看了我一会儿,待他揉着眼,清楚地知道我在干嘛时,我已经在擦汗收工了——下山的时候到了!

出于对莲花姑娘的爱护,我对待土桥,倾心打造,堪比鲁班。为了铺平地基,我把顶层的尸首分类码垛、仔细砌筑,为了保证结实,我将身强体壮的土匪和学徒做成基础,把瘦弱的杂役做成护坡。从练兵场拉土,一车一车倒下,一锹一锹拍紧;把赛诗会登过的台柱子拆下来,一根一根垒好,铺做桥面。最后,还撒了些野花。

精工细作、严谨苛刻,太阳瞪大眼,惊诧地发现,文有智搭了一座肉桥。建成后,我来回跑跳几遍,平整牢固,无人喊疼,漂亮,竣工!

我拆了扇木门立在桥头当碑,到赵军师家找了杆大如拖布的毛笔,饱蘸浓墨,题了大字——奈何桥。写好之后,越看越觉得不吉利:“老子还要过呢,怎么因它用死人建成,就想了这么个不幸福的名字?”

于是换块门板,重新题字——“幸福桥”。

至于出山寨的路,早已被我打扫的跟过年一般干净,除了几处焚毁的痕迹无法尽除以外,其他地方毫不违和,完全看不出异常,我暗暗表扬自己是个“勇敢细心的好青年、毁尸灭迹的大行家”。

这种难以言明的粗鄙土木活儿,我当然没有对莲花姑娘讲,免得她觉得残忍。她在通道里看到小虫子都不忍踩死,万一让她知道自己要踩着上百个死人过去,宁可不走了怎么办?

……

我拉着车,带着莲花,穿过山寨,来到大门——理想就在外面了。我跟莲花姑娘就要逃出魔窟,奔向幸福新生活,值此肉桥建成通车之际,怎能不幸福?

觉得应该摆点祭品,但因为不熟悉这门学问,恐怕搞错了惹大家耻笑,就简单说了几句——“兄弟们安息我就不打扰了”、“各位是迷茫山寨永久的基石”、“今生缘分如此浓,来生还是好朋友”,云云。

幸好这山头的野狼野狗之类,在秃鹰们搬家之后,也被土匪们连吃带杀吓跑了,又不像秃鹰之流消息那么灵通,不然这一沟万斤鲜肉,得招来多少野兽?!我推车走过肉桥,对建材点头笑,表达了诚挚谢意,传达了同庆之喜。

过了桥我俩沿着南山坡一路往下。南坡虽不像北坡那么料峭,但推个车实在不好走。我有热恋的力量,既然张采办平日驾着牲口能上下,那文公子驾着自己也能做到。结果在大汗淋漓之中,我充分体验到了牲畜的感觉。莲花在旁扶着,额头汗津津的。好不容易平平安安下到半山腰,道路才渐趋平缓,我们把车停到路旁,坐在树荫下休息。

我回头望去,山顶物事已不在视野内。阳光铺洒在平坦的路面上,黄澄澄的,看得人心里暖洋,把山寨生活的郁闷一扫而光。莲花姑娘小口喝着水,两鬓的头发贴在脸上,面颊如玉,发现我在痴痴看着,羞涩地转过去:“公子不要这样盯着……这是在外面呢!”我的脖子不受控制,眼皮不眨,继续看她,正想说句增进感情的暖话,突然听到道路对面的树林里,发出一阵响动。

我爬上树,看到影影绰绰,有很多人。心说不妙,不管是迷茫山的土匪,还是迷茫山的敌人,对我来说都是危险呐!我跳下地,示意莲花噤声,背起车里的重要物件,拉着她的手往树林茂密处跑。路很难走,脚下藤蔓遍地,眼前树枝横生,我拔出腰间寒号虫,披荆斩棘,艰难前行。

我心里不停地喊,千万别发现我们!可他娘的,怕啥来啥,我俩的动静还是被发现了。敌人喊声不绝,虽听不清在叫啥,但一猜也是让我俩站住不然咋地咋地。追喊声不绝于耳,我拼命挥舞,可惜费力修桥、推车下山,消耗不少,越砍越觉宝剑重,最后实在挥不动了。情急之下,打算把莲花姑娘藏起来,文少侠舍命换她安全。还没开口,却被她用力拽了拽,她指着一处:“那里有个山洞!”

我顺方向看去,茂密杂草掩盖下,一个黑乎乎洞口若隐若现。我说:“不能进去,万一里面有野兽呢?”

她说:“不会的,你看,洞口砌着砖,地上还有脚印呢!”

我抹掉满脸汗水,撩开额前乱发,走近一看,洞口确是用砖砌而成。既然不是野兽的家,那就是我的家。我把洞口的杂草弄开,眼前出现一个半人多高的拱形洞口,洞里有条笔直的通道,一眼看不到头。

后面喊声大作,贼人就要赶到,我对莲花说:“咱俩进去躲着!你跟着我,不要怕!”

莲花刚从地牢地逃出来,又要钻回黑暗的通道,难掩恐惧神色,但她努力点了点头,还提醒我把洞口掩住,免得让敌人发现。我听声音,已经来不及仔细掩盖了,胡乱拽杂草挡了挡,牵着她的手往里走。

小手冰凉,她很害怕,可仍旧一声不吭。我回过身,搂住她的肩膀,相拥着往深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