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本来要出发的日子,在真挚或虚假的眼泪和走马观花的推杯换盏中度过,最终得来芳子一句的不完全信任的醉话。我独坐了好久,随着思绪乱飞,打了几个盹,写了一通字。
自打练成了天成派的武功,很多事情是经过了重新习练的,例如写字这件事儿。刚恢复正常之后,我一提起笔,脑子里想什么,手就往下写什么,丁点儿不比脑袋慢,丁点儿顺序都不讲!有一次甚至把马老儿传授的天成派晒太阳神功之“八字密言”都写出来了,幸好周遭没人,紧张坏我了,因为马老儿曾说,敢随意外传,不由分说,直接打瘸!我自忖打不过他,所以紧张的很有道理。把写了八字那页扯下,扔进火里烧成灰,用水浇成黑泥,把泥水倒进茅房才放心。
至于画个王八、画几幅二哥文有义秘密藏书中的小插画,更是常事儿,边三斤等人偷看的兴头也越来越大了。我有一次终于跟他们摊牌:“边三斤大哥,你们爱看画,我去给你买几本回来看就是了!”边三斤懵懂地问:“盟主!你在讲什么?我听不懂诶……”面对这些装逼货,我当然有办法,偷偷在放游记本的柜子里,藏了一本画风不羁的“嘻嘻图”,自此,我的游记本几乎无人问津了,“嘻嘻图”倒是逐渐翻成了旧的,还丢了几页精彩。
幸甚!
九死一生的我,决意要把游记写完,于是日夜练习,终于重新掌握了写字的能力,再也不随意而书,再也没有意外了。
……
天色黑尽,月亮升了上来,显出一种秋要来的清冷。芳子刚才醒了,还有点儿迷糊,我喂了些水,哄着又睡了。在我心里,她好像更弱小了,不知道等我见到小雨,是不是也会有这种怜爱的感觉,或者会是真正的爱情的感觉?我很期待。
不写了,想小雨了。
……
哎呀呀!多事之秋啊。
昨夜,游记写好,给芳子喂了水,我正思念小雨,窗外突然响起一个沉沉的声音:“文馆主,打扰了!”我暗自责怪自己心绪乱飞,竟然没有感觉到不速之客,把游记本子往柜子里一扔,懒得锁(反正锁不锁都他妈一样被偷看),轻轻关上房门。追出去时,已经看不见来者。我四望之下,看到武馆隔壁,大公主家豪华楼阁的顶上,站着一个人。月光照耀下,闪亮的袍子一点儿也不带夜行的意思,来人身形微胖,我刚开始没料到是钟老板,看身材还以为是东山古桥家的守山人,看到那身袍子,才想起是泰斗钟老板。
我跃过去,站在对面的屋檐上,压着声音:“金镖贵人?稀客啊,怎么钟老板不从正门进?”
钟老板的声音温润厚重:“文馆主,好久不见,中土有句古话,君子之交淡如水,你我相交不深不浅,今日,钟某确实有要事,敲门太唐突,不找你又太生分,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钟老板的道理很不同啊!是不是来找我借钱的?”我故意打哈哈,心里当然知道他是为何而来,想必周岛主没把他逼到一个份上,他是不会来找我这种边缘人的。
“文馆主很幽默呀……呵呵,”钟老板绝对有求于我,不然以他的身份,对我那一点儿也不好笑的笑话,怎么会刻意干笑?果然,他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钟某想请文馆主施以援手!”
我让他先说说看,能不能答应,听了再商量。钟老板跟我道了缘由——老陈一派的死,仵作验出是死于长针,他老婆银针圣手的嫌疑最大。但其实不用他辩解,我也不相信风姿绰约的樱子大娘能做出这种傻事。可是呢,朝堂之上众人辩论的时候,偏偏有人一口咬死,就是银针圣手干的,两派为此吵得凶猛,不可开交。周岛主的作法也简单,勒令,说是银针圣手干的那一派,拿出证据来;说不是银针圣手干的那一派,抓回元凶来。
“凶手极其狡猾,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若说樱子的嫌疑大,倒不如说,文馆主你的嫌疑更大!”钟老板开始血口喷人,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泼脏水,而是激我去探案。不过那是我压根没兴趣的,只听他说,“不过嘛,岛主说了,暂时不怀疑文馆主你,可以后怎么样,就不一定啦……”巴拉巴拉,巧舌如簧。
我岂会中计?简洁明了:“不去!”
“你……”钟老板不高兴了,“文馆主你还欠我钱呢!好大的架子。”
我说我架子不大,胆子更小,不敢陪着玩。钟老板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了。”说罢,颠颠儿地一跳,要离开大公主家。
此时,暗器的破空声音,突然袭来!我下意识躲避,却发现,暗器不是来自钟老板,发暗器的另有其人。两枚细针,一枚射向钟老板,一枚射向我。我听得真切,一闪身躲开,正要朝偷袭者杀去,却听见钟老板“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我惊愕,扭头看去,见那胖墩墩的钟老板趴在地上,捂着后脖子,痛苦万分。
惊愕间,又有三枚细细的暗器袭来,更为刁钻狠辣,两枚朝我眼睛插来,另一枚直插我心口。用的是针,此人极可能就是杀害老陈师徒的真凶!我闪开暗器,也没空管钟老板死活,晃动步法,朝凶手扑去。
凶手十分狡猾,黑影一晃,消失在树丛中。此时,大公主家的护卫们杀了出来,大声喊抓刺客。我大骂道:“你们瞎逼叫啥?!赶快去救钟老板!他身上都是金子,救活就发大财了!”护卫们蜂拥而去,刺客什么的,不管了。
我踏着房檐,借着月光,紧盯凶手,穷追不舍。凶手时不时朝我发一枚暗器,狠毒之极,其遁逃之术和暗器手法,跟古桥家的守山人十分相似,但暗器中所含力道,又绝非守山人能有的,除非他也跟我一样,有一场奇遇,身材缩了水,武功翻了天。
周围渐渐没了人烟,我追踪着凶手,到了东山上一个废弃的古祠堂边,里面一片漆黑,在月下显得十分阴森。凶手停在了祠堂半开的门前,转过身顿了一下,扔几枚暗器阻我脚步,然后退入祠堂。我之所以不早点抓住他,就是要看他要逃到哪里去,事已至此,我当然没有什么怕不怕的。当然了,我也不至于傻到直愣愣地过去敲门。我绕着祠堂走了一圈,发现那祠堂虽然废弃了,却并不太破旧,规模不大,门墙完整。
有功夫在身,傻子才讲礼貌。我一掌轰烂祠堂门,又晃了几步崩塌后墙,接着闪到东墙西墙,各给了一掌,最后腾空跃起,飞过祠堂,朝着正房的屋顶轰了一掌,祠堂多了好几个洞。凶手却还藏在里面不出来。我站在前门大声说:“再不出来,我就再轰一遍!看砸死你砸不死!”
里面没有回应。我如法炮制,发力又轰了两遍,那祠堂已经分不出哪里是门了,摇摇晃晃,眼看要倒。我又大声说了一遍:“你再不出来,我就把房子一掌拍倒了!压死不管!”
里面还是没有回应。于是我凝起一掌,猛地拍出,“轰隆”,祠堂倒塌,成了一地残垣断壁。凶手是死是活,我也不打算去刨开砖瓦看,在一旁守了一柱香功夫,凝神体察,没有感到丝毫人气儿,估计他是被压死了,便先折回了武馆,去大公主家里看钟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