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法,确切的说是我的戳法,让古桥极为不爽。他站起身,朝外喊了一句,进来几人把屁股开花的三兄弟抬走了。古桥叹了口气,眉头一蹙,长眉硬挺挺地动了一下,冷声道:“文盟主的指法,有来头吗?”
我知道这一架是少不了的,生死未卜,收起笑容:“顺天指,顾名思义,顺应天势,上下贯之,令徒太过放肆,逆天而为,当然不行!我教教他们什么叫做顺天而为,没事干不要朝起屁股对着天,那可是大不敬!说起来,大师的顺天指又是什么来头?”
“我的武功,都没什么来头,还请阁下指教。”古桥稍稍躬身,看上去很有礼貌似的,其实他最目中无人。我最讨厌这种假惺惺,相比之下,沈东诚那种嚣张的态度,更让人觉得痛快些。想到沈东诚,我不由得思念还在等我解救的黄小雨,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命运多蹇的愤懑。我心上人明明在西,我却偏偏往东,在这个破东山,跟这个破老头结仇!唉,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救我的小雨啊!我觉得人生真是一阵莫名的虚空,莫名的无奈,莫名的无意义。
此时,古桥又躬身道:“太子殿下,这次比对,请你作证,我们依然是点到为止。”屁啦,我心说,你丫还不是打算出手就要老子的命?叫我再相信你,我岂不是成了傻子?同时也不禁有些担心他使出令我丧胆的绝心掌。
太子笑着点头,表示能看到高手对决,心情十分激动,他说:“二位都是高手,我相信二位自有分寸,请一定让我欣赏到高峰武学!拜托了!”看戏的就怕不热闹,完全不管死字怎么写!
于是我跟古桥二人,拉开阵势,对在了一起。
那一架真是回味无穷。古桥人老腿不老,身法灵动,出指如剑,刁钻狠辣。我多次判断错误,差点被他点到,但摸清他的路数之后,却也不那么恐怖,几招下来,我已经看出古桥的指法无非就是快而刁钻,实在没什么大不了,根本看不出强大的内力,都是冲劲强、后劲差,背后暗杀或趁人不备还行,正面对决,我估计连沈东诚的那几下子都不如。因为不知道这老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怕他故意示弱,趁我大意给我致命一招,我便不敢放肆,谨慎地应对,一直取稳,不敢冒进。
来来去去,太子都打哈欠了,古桥老儿还是没有什么凌厉之举,而我又开始担心他是故意隐藏实力,要猫玩耗子,把我内力耗尽再杀我,那可就颜面扫地了。中土武学巅峰的断云掌不是街头把戏,那可是实打实的杀人本领,让这么耗死,太丢人,不能坐以待毙了!于是我在防守中开始反攻,每次他的手指刺过来,我便还一招,戳他腋下。古桥也算有点本领,躲得够快,但几番下来,他露出了狼狈像,可能看到我的迅疾不在他之下,刁钻毒辣还更胜一筹,眼神里出现了更加惊讶的神情。被我捕捉到,我心里逐渐有了定论——这老头子可能只是个假把式!
我俩人斗得逐渐起了劲,在道场里你来我往,腾挪闪避,凶险非凡,生死都是瞬间的事,把个太子看得乐坏了,止住哈欠,拍手感叹:“真是大开眼界!文盟主,你还真有一些功夫呢!师父,你遇到对手了!哈哈哈!”
我用指法配上掌风笼住不断后退的古桥,将他逼到角落,正胜券在握,猛然间却发现,古桥虽然一直在左闪右避,但他的须发长眉,却如当日在朝堂一样,直挺挺一动不动!我心下一惊,暗忖:“莫不是这老头诈中有诈?故意示弱也罢,还要佯败,计划往死里阴我?哎呀,糟糕,差点中计!”
宁可稳点,不能太冒失,这老家伙如果武功平平,怎么可能混到蓬勃岛武学大师的头把交椅?太悬了!我太天真了,还以为人家是假把式!还是赶快退回去的好,免得古桥抓住我招式间的破绽,一指头把我弄死。于是我猛戳一指,逼他退一步,然后指尖功力一撤,衣襟挥舞,退了几步回到中央,定睛看着古桥。古桥隐藏了示弱的喘息,也定在那里。他捉摸不透的眼神,纹丝不动的须发,都让我感到十分危险。
我俩停在当场对峙,纹丝不动,仿佛一切都凝固了。我费力琢磨古桥,古桥也似乎在琢磨我,于是我更加琢磨不透古桥了。过了一阵子,太子哈欠再起,在一旁催促道:“二位怎么停了?还没有点到嘛!点到为止啊!文盟主,你若能打败古桥大师,我就拜你为师!哈哈哈哈!快快打起来!”
我心说抱你娘的黑毛大粗腿去!老子在这里拼命,你个傻逼却在一边笑!
古桥叹道:“文盟主的指法,挺不简单!咱们再来。”说罢,腿一弓一弹,又扑了上来,这次有些不同,左手为指,右手成爪,左手直刺,右手乱抓,跟疯魔了一般。我心说这难道又是示弱之举?虽说乍一看威力大增,实则更加凌乱了。抬手间袖管带风,呼呼吓人,却毫无威慑,比刚才还假把式。倒不如使出绝心掌的好!这让我很慌张,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卖什么药。
古桥渐渐逼近,我不敢贸然出手,唯恐他藏着厉害的后招,唯恐太子在那里是故意乱我心智,唯恐一不留神被点到。死了就不值了,若被打个半死的话,烂事就更多了,烂事缠身,我还救不救小雨了?!于是我又闪避了几次,感觉依然没什么威胁。我心里怒道:“猫玩老鼠,非得玩死我才开心?老子不是杂毛耗子,你他娘别欺人太甚!”
古桥却还是那个尿性!我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闪开古桥的锋芒,伸腿一跺地,脚上用了五成力,把个道场震得嗡一声响,桌椅晃动,我跳出圈子,伸手暂停了比武。我唏嘘道:“大师,照这么下去,恐怕天黑也比不出高下,请大师出全力!晚辈也不再忍让,必然全力以赴!”
古桥神色一呆,瞬间恢复如常:“好。”说罢朝太子看了看。太子讶然笑道:“文盟主,难道没有出全力吗?那就更有意思了,请二位继续吧!”
古桥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
于是我跟古桥又打到了一起,他仍然还是不温不火的感觉,实在有些不痛快,我年轻气盛,确实没他那么有耐心,终于忍不住了。凝力定神,左手继续与之缠斗,右手藏在背后,暗暗聚气于指尖,我决心要给这个阴险老儿一点厉害看看,逼他出全力,我好知道他底细。
古桥指爪相合,凌空扑下,不知是要刺我眼还是要挖我脸,那招的学名叫什么我不懂,姑且称之为“空中金鸡独立”吧,总之又丑又无聊。我一改退避之态,不退反进,躲开古桥的攻击,藏在背后的右手伸出,一格一晃,双手并拢,食指相合,闪身朝他后门戳去。古桥一定以为我要故技重施,他夹紧双腿护住要害,凌空后摆避开,右手攻我天灵盖。就在此时,我从他身下穿过,左手抓了他右手腕,未等其落地,右手朝他腋下戳去。古桥伸左手挡护,免得被我点到。我却恰恰不是要点他腋下,方向一错,朝他胡须眉毛抓去,誓要薅一把下来,让这阴险老儿知道我文有智也懂有虚有实!让这老儿老老实实跟我凭本事打架!
老头没得躲了,让我胡子眉毛一把抓。我得手便退,趁他落地未站稳,左手一拧一松,右腿一扫一蹬。古桥伸手格挡,退了三步站稳,不算丢脸。
不过他长眉被我拽掉了半拉,长胡子被我薅掉三成,仙气全无,看上去可笑之极。太子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古桥师父丢脸,跟他这个徒弟一点关系没有似的。我心里一阵唏嘘,这一派系的师徒关系都这样吗?白向北出丑,徒弟笑;古桥出丑,徒弟笑。
此时古怪的感觉传来,我拿起手里那一把硬邦邦的白色物件,问道:“大师?你这眉毛胡子咋都这么硬?”我礼貌地问,是不是硬功太厉害,连眉毛胡须都能硬的跟铁一样?
古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不上来揍我,也不回答我的问题,眼神里满是恼怒,哼了一声,跺跺脚,转身走了。妈了个巴子,难不成这就算点到为止了?!我疑惑地看向太子。太子笑容满面走了过来,我以为他要拜师,结果我想错了,这笑面虎似乎已经把那句话忘了,赞道:“文盟主武艺超群啊!真令人大开眼界!”
“承蒙古桥师父相让!”我朝着渐渐走出道场的古桥的背影大声说,求和的企图昭然。是的为了小雨,我成了个孙子性格,一身绝世本领,硬生生混成了异邦孙子,明明赢了,却还在说软话,我已经懒得鄙视自己。
“古桥师父已经出全力了,确实是你技高一筹,”太子道,“可惜你惹祸了,古桥大师这次真生气了,他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眉毛胡须,平日都要花很多功夫精心修理,浆好几层,让须发眉毛都硬挺起来,纹丝不乱,你却给他毁了,他当然生气啦!”
什么?!是浆的?我还以为是内力呢!怪不得鲁肃的扇子扇不动他的须发,怪不得打架的时候胡子眉毛纹丝不动,原来是浆的!我无语地看着被手汗捂湿的那一撮须发,粘乎乎的像鼻涕,跟我的心情一样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