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绪来了封信。
上面只写着一行清隽的小字。
字如其人。
阿四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随后一声长叹,将那页信纸置于火盆中燃烧为灰烬。
“她不是屠婉。”
听着外面呼啸的寒风,阿四的双手倏然颤抖起来。
她想起来她还在鸢尾楼的时候。
夜静,寒风低吼盘旋如凄厉挣扎着的猛兽。高空无云,寒鸦盘旋,一片西风扫雪,将整个上京都笼罩在死寂到令人讶异的气息之中。
她平日里所喜的,无非是趁着客人酒酣之际偷溜出来,爬到鸢尾楼至高点的望月台上,朝下展望。
希望有一日,能够偶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到了那时,她便往下跳,即使佟羽接不住她,那也无妨。
像只蝴蝶般翩然坠地,了此残生也好。
奢华布置的精致楼阁上,一袭绿裙的女子斜倚在雕花木栏旁,冷风夹杂着大雪袭来。
阿四衣着单薄,如披轻纱。额点朱砂眉钿,肩披霞帔,赤/裸着双足。似乎只要一阵风来,就能将她卷落空中。
她的身后,是明亮橘暖的烛光,在那里面,传出阵阵觥筹交错之声,笑闹声,歌舞声,热闹分明。然而她,却只是倚在栏边,黑白分明的杏眸中幽深如潭水,对周边一切,都充耳不闻。
白皙的脚踝在漫天大雪中冻得红肿,她习惯性的伸出双手,拿在嘴边,呵出一口热气。
随后,猛然愣住。
长睫微敛,殷红的唇瓣微微上扬,自嘲一笑。
曾几何时,那个曾经唯一一个不把她视若草芥,抓住她冻僵了的手,腼腆笑着为她呵气温暖,眉目白皙俊朗的少年,早已消失不见了。
多少年过去了。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是一个人。永远孤单绝望的,一个人。
放眼望去,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宅邸。那府院里的灯光,看起来是那般的温暖。
她曾追问过几个前辈那院落中住着的到底是何人,可是几个人都讳莫如深。
一个在楼里与她关系甚好的女子曾对她道:“芙蓉,不是姐姐我瞧不起你,你虽有几分姿色,可绝不算空灵倾城。在这美人云集的鸢尾楼里,也不过中等。你若是未曾开过苞的雏子,那倒也还有点吸引力,只是你……总之,不要妄想去攀附那人。他那么圣洁,不是我们这等污秽之人能够浊污的,明白么?”
阿四记得,当时的她,只是低眉顺眼的点头应是。只是垂下的手掌上,却难以控制的泛着青白之色,似有滔天怒火。
奈何那人所说具为事实,她竟无力辩驳。
最终,握起的拳,终是松开。
“姐姐,我只是想问问他的名讳。”
“他叫陆绪,是去年的新科状元,如今已身登高位。”
阿四记下了这个名字。指尖掐出的一痕血印,终究随着时间的推移,从而逐渐消逝。
那只是因为,她想要活下去。
纵使身陷红尘,纵使全身早已污浊不堪,即使再没有尊严,她也想要苟活下去。然后,逃出去。
她在等,等到这么一个机会,然后抓住它,捏紧它。
北风呼啸,苍茫雪落。
女子的肩头落了雪花。
只是没有想到,陆绪,你也是个可叹之人。
陆绪,你心地良善,但愿你能早日放下仇恨与执念吧。
门外倏然传来一声少女的急呼声,打断了女子尘封已久的回忆。
“姑娘!姑娘!”
看着推门而入显得踉跄的画莺,阿四淡淡问道:“发生了何事?”
画莺急忙道:“姑娘,外面来了一个江南女子,那姑娘美的跟一幅画似的,只是似乎受了冻快不行了,将军似乎极为在乎这女子,急忙叫了奴婢唤姑娘你前去看看呢!”
“你说什么?”女子手中的茶盏坠地,滚烫的茶水溅在了她如玉般白净的手上。
如果这是一场梦,她真的希望,能够永远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