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激荡三十年(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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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2007年:大国崛起 (5)

尽管如此,阿里巴巴上市的火爆景象还是让人吃惊。对于投资者来说,它最大的魅力是无穷的想象空间,阿里巴巴的股票遭到“哄抢”,台湾最大企业鸿海的郭台铭、美国思科的钱伯斯等都成为第一批投资人,在国际配售部分,阿里巴巴获得了1800亿美元的认购,相当于186倍的超额认购,在散户公开认购部分,冻结资金4500亿港元,超额认购逾259倍,打破了港股发行的历史纪录。其疯狂景象连《经济学人》杂志都开始提问:“阿里巴巴是否中国。Com的泡沫?”在10月底的一则报道中,这家英国杂志认为,“该公司最大的财富也许是他的创始人马云,马云在公众眼中是个有魅力善言辞并懂得利用媒体的人。他拥有大胆的想法,怀有巨大的市场目标,以及对商业的敏感,这都使他吸引了人们众多的眼球。”根据它的计算,如果阿里巴巴的融资目标实现,该公司的市值将达到90亿美金,相当于其每年利润的100倍。而出乎《经济学人》预料的是,狂热比它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11月6日,阿里巴巴挂牌上市,当日收盘较发行价上涨192%,创港股今年新股首日涨幅之最,市值达1996亿港元,竟相当于三大门户网站、盛大和携程五者市值之和,一跃成为中国互联网业首家市值超过200亿美元的公司。公司的市盈率达到惊人的300倍,如果以2006年的业绩来比较,市盈率则近1000倍。【阿里巴巴的市盈率之高超出所有专家的预测,同期市盈率比较,Google为43倍,Ebay为23倍,百度为104倍,腾讯为74倍,新浪为33倍,网易为15倍。在全球互联网公司中,阿里巴巴的市值排在google、eBay、雅虎、亚马逊之后,位列第五,前四者的市值依次为2220亿、474亿、418亿和357亿美元。马云是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领导者,他在上市当日的高管会议上宣布,三年内,我们要做市值1000亿美元的公司,成为全球前三大互联网公司。一位参会的高管说:“我当时就蒙了。”不过,回忆8年前他在那间漏水的杭州城郊住宅房里的宣示,谁敢说这位小个子的前英语教师不会在未来创造新的神话?

阿里巴巴在香港的高调上市,为2007年的中国互联网世界涂下一道最浓烈的色彩,它似乎宣告了一个新的“应用之年”的到来。在过去的15年里,互联网在中国从无到有,肆意成长,终于自成一体,并渗透到了经济生活的每一个细胞。尤其值得骄傲的是,在这个世界里,本土企业几乎在所有的领域都击败了各自的国际对手,这在其他行业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完胜景象,甚至连Google这样的公司都无法幸免,它在中国的市场占有率还不到竞争对手百度的一半。另外一个很奇异的事实是,凡是被国际公司收购的企业都前景堪忧,搜索领域的3721被雅虎收购后不复存在,BtoC领域的卓越被亚马逊收购后一度陷入低迷,CtoC领域的易趣则在被Ebay收购后遭到淘宝的重击。

更人充满期待的是,在60年代出生的马云、张朝阳、李彦宏、70年代出生的丁磊、马化腾之后,“80后一代”已经鸣鼓而起——康盛世纪的戴志康(1981年),PCPOP公司的李想(1981年),MaJoy的茅侃侃(1983年),畅网科技的陈曦(1981年),海川传媒的高燃(1981年),163888翻唱网的郑立(1982年)——那个括号里的出生年份仿佛是一个骄傲的宣告。当这个国家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来到人世,现在却已经开始颠覆所有貌似坚硬的东西,这是天生的全球化的一代,是生来就与互联网“无缝对接”的一代,他们成长在一个开放的家庭和社会,没有经受过意识形态的煎熬,没有传统的羁绊与包袱,更没有产权制度的困扰,他们比所有的前辈商人都要幸运,他们看上去一个个前程远大。不过,他们即将面临的挑战和灾难也将前所未见。他们的时代仍然是最好的,也是最坏的。意大利思想家马基雅维利在500多年前就告诫说,“追求梦想的人们啊,已经付出就要准备付出更多”,所有的商业故事其实都符合一条规律——就如同发生在这部企业史中的每一个悲喜故事那样——伟大都是熬出来的。

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岁月中,如果中国要诞生世界级的伟大公司、出现取得世界性声誉的中国企业家,互联网也许是仅有的领域之一。

今年9月,担任了18年美联储主席、去年刚刚退任的格林斯潘出版了他的回忆录《动荡时代:新世界中的冒险》,这位81岁老龄的“金钱老人”将全球重要的大国进行了一一的评说,他称老牌的欧洲强国英国“应该会发展得好”、拥有雄厚能源储备的俄罗斯“应该彻底恢复法制以进一步发展”、在重工业及IT服务业表现抢眼的印度有“巨大潜力”,自1991年之后宏观持续低迷的日本则仍然保持着“强大的力量”,此外,他一改说话模棱两可的习惯,对美国和中国经济进行了一次清晰的对比,他对前者的未来表达了担忧,同时则预言后者将在2030年成为美国最主要的竞争者,他说,“中国如何进一步拥抱全球市场将决定全球经济的命运”。

格林斯潘的观点代表了西方的主流声音。的确在很多方面,跟崛起的中国相比,美国的前途更为莫测。在国际事务上,它不但在伊拉克战争的泥潭中难以拔足,还与另一个中东大国伊朗的关系变得异常的紧张。在国内,即将到来的2008年总统选举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一切政策都成为选举的工具。今年春天,一场金融危机突然降临,3月,全美第二大次级抵押贷款机构新世纪金融公司宣布濒临破产,从而引爆了空前的次级债危机,众多金融机构损失惨重,受其拖累,全球重要股市纷纷狂跌,在8月份的两周里,市值蒸发超过2万亿美元。

汇市亦波动剧烈,欧盟、日本政府相继出手救援,华尔街的五大投资银行全数损失惨重,其中,美林证券董事长、花旗银行董事长、贝尔斯登银行总裁相继引咎辞职。到年底,全美有三成贷款户因无法还贷而陷入家庭危机。【次级债危机:指银行针对信用记录较差、正常情况下很难得到贷款的客户发放的、利率较高的房贷。前几年,美国楼市火热,很多按揭公司或银行为扩张业务,纷纷介入次级房贷业务。2006年之后,美国楼市低迷、利率不断升高,次级房贷借款人不能按时还款,次级房贷大比例的转化为坏帐,因此诱发美国次级房贷危机。】在新技术的创新上,以硅谷为代表的创新力量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有专家预言,几乎所有重要的互联网技术都已经发明殆尽,随着应用时代的到来,美国经济的火车头效应将持续下降。

即便是在财富的累积效应上,美国人似乎也遭到了挑战。自1995年以129亿美元登顶《福布斯》富豪榜的全球首富之后,比尔·盖茨一直没有跌落过,在过去的12年里,只有软银孙正义的资产在1999年的网络泡沫期短暂地超过了他――那不过只有10来天的时间。可是在2007年,比尔·盖茨连续两次被人超越,8月期的美国《财富》杂志报道,墨西哥电信巨头卡洛斯·斯利姆的个人财富已达到590亿美元,这个数字超过了比尔·盖茨的580亿美元,斯利姆是墨西哥的电信垄断者,他的公司价值占到墨西哥股市市值的三分之一,其家族财产等于墨西哥国民生产总值的5%左右。【斯利姆当上世界首富后,墨西哥人视之为“国耻”,因为他的暴富靠的正是对电信业的垄断。

该国舆论认为,“斯利姆是墨西哥贫富悬殊、缺乏竞争机制的社会矛盾的典型体现,他是一个将帝国电力在与墨西哥政客牢靠关系之上的贪婪的垄断者。”为了平抑舆论,斯利姆宣布把财富的20%用于慈善,墨西哥舆论仍然不依不饶地认为,“斯利姆做的一点点善事只是摆摆样子而已,他把电信资费价格降一些,比做什么善事都管用。”】到了11月份,据英国《独立报》报道,由于近来印度股票市场火爆,该国工业大亨穆克什·安巴尼的财富涨至632亿美元,已超过比尔·盖茨和斯利姆,成为新的世界首富,穆克什的信实工业公司涉足石油、纺织和生化等诸多行业,掌管着全球第三大炼油厂。随着这些新首富的出现,人们开始猜测,他们都出现在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从事的均为传统的能源产业,这是一种时代的倒退还是商业衍变的必然?而这种特点,又会不会在具备了同样财富特质的中国重现?在拥有了全球最高市值公司之后,中国有可能诞生下一任“全球首富”吗?

股市之狂热、楼市之飙升、人民币之升值、通货膨胀之隐患、贸易摩擦之激烈以及大国情结之高昂,每每让想起那句名言,“历史往往是重复的,只是经常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出来罢了。”人们不由自主地将今日之中国与上世纪中后期的日本相提并论。

从时间表来看,日本复兴的象征性事件发生于1970年3月,当时,世界博览会在大阪举办,全球77个国家蜂拥而至,西方世界承认,“日本已经进入世界经济强国的行列,二十一世纪将是日本的世纪。”在其后的十五年里,日本的国民生产总值增长了450%,日元持续升值、日本房市与股市空前狂热,1989年,索尼公司买下哥伦比亚影片公司,《新闻周刊》设计了一个著名的封面——“穿上了日本和服的自由女神”,也是在这一年的秋天,日本政治家和企业家合著出版了《日本可以说不》。奇迹一直到1990年5月嘎然而至,东京股市崩盘,楼市泡沫破灭,日本经济从此陷入长达17年的漫长低迷。

在那段令人眩目的“日本时代”所发生的很多事情可以让今日的中国人看清楚很多的事情,比如,为什么美国人老是逼着人民币升值,比如,中国公司开展跨国并购将发生怎样的状况,再比如,中国的股市与楼市到底会呈现怎样的动荡曲线。今年5月,英国的《经济学人》杂志刊出一个很醒目的封面,它用的是好莱坞电影《金刚》爬上帝国大厦的场景,不过把那只大猩猩换成了大熊猫。这样的创意很自然地让人联想起18年前《新闻周刊》那个著名的封面。这样的对比,充满了太明显的轮回的气息,历史也许不会一板一眼地重复,但是其戏剧性的相似还是让人惊心。今日中国与当年日本,当然不会走一条完全重合的道路,不过正如保罗·肯尼迪在《大国的兴衰》中所论证的,自1500年以来,任何一个大国的崛起,在根本的规律上是如此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