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海权论--中国崛起的海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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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彼德大帝的奋斗和俄国的宿命

人类所知的最为强悍的游牧民族除了贝都因人之外,基本都发源于东亚的草原,不过贝都因人其实是被来自东亚的游牧势力所削弱和征服的,先是突厥,后是蒙古,然后再是突厥。1241年拔都的军队蹂躏了波兰和匈牙利之后,由于继续进攻欧洲腹地难以为继,只好退回1240年征服的罗斯地区。1243年,拔都以伏尔加流域为中心,建立金帐汗国,定都萨来。经过两个多世纪的漫长时间,1480年俄国终于从蒙古人的统治下解放出来,此时明朝已经享国一百一十二年,再过十二年年哥伦布将会发现新大陆,达伽马也很快就要绕过非洲。

俄国史学界对于蒙古人统治历史的评价,大多持全面攻击和否定的立场;几乎所有的苏联、俄国历史学家都大肆抨击蒙古统治给俄罗斯民族造成了严重的灾难,这种情形在我们评论清代历史的时候,恐怕是不会陌生的。在西方中心论的绝对影响下,出现一边倒的局面自然是非常合乎情理以及容易理解的。俄国人自认是西方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是西方人却很难认同俄国人的自我定位。

一般认为,“鞑靼的桎梏”阻碍了俄罗斯民族的发展,延缓了俄国向西方文明学习的进程,使得俄国错过了伟大的文艺复兴,而长期落后于欧洲。在欧洲突飞猛进的时候,俄国却悲剧性地落在了时代的后面,孤立于欧洲大家庭之外,形成了掉队的局面,以至于再怎么努力,却始终跟不上欧洲人前进的步伐。俄国连为蒙古人效犬马之劳的伊凡一世都可以当做忍辱负重的民族英雄加以赞美,却很难正面肯定蒙古统治对于俄国历史的价值。

但是这么一通民族主义的发泄并不会为俄国带来真正有价值的历史观。没有鞑靼统治,就没有俄罗斯。这个历史判断应该是公允的。

众所周知公元988年,弗拉基米尔大公与拜占庭公主结婚,并皈依了东正教,从此东正教战胜了天主教和伊斯兰教,成为基辅罗斯公国的国教。这段历史可以说是东正教最为成功的劝教案例。如果没有斯拉夫人的坚守,东正教恐怕已经沦为历史的陈迹了。当然,为了对抗向东扩展的拉丁人,罗斯人选择了对抗性的东正教,或许又是历史的必然。

在历史上,多神教体系在一神教体系的侵袭下,鲜有幸存者。蒙古人本身具有萨满教信仰,但是在历次西征过程中,由于自身的人口数量处于完全劣势,不久之后就在语言、文化以及宗教方面被当地人群所同化。这也意味着他们对当地人士的宗教信仰采取极为宽容的政策。

对于俄国人来说,保有土地、维系东正教信仰是头等大事。相对蒙古人而言,侵占他们的土地、试图强迫他们改宗的拉丁人显然更加凶恶。类似情景在过去的拜占庭帝国也出现过,对宗教采取宽容政策的阿拉伯人,显然比拉丁人更加容易接受。又比如后来的斯大林主义者,他们宁可和帝国主义者合作,也绝不会与托派合作。异端比异教徒更令人厌恶。

为了对抗向东方殖民扩展的日耳曼人和瑞典人,罗斯人更愿意向蒙古人屈服,以避免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

俄国和游牧民族之间不存在地理屏障,并不高耸的乌拉尔山脉和里海之间的缓和地带,是亚洲草原民族进入欧洲的大通道。蒙古人的到来摧毁了一切,顺便把长期威胁俄国人民的钦察、突厥等游牧蛮族部落也打垮了。虽然异族统治强加于当地人民,但是缴纳赋税与常年的战乱、杀戮、掠夺相比,还是更加容易接受一些。

在蒙古人到来之前,广大的罗斯地区不存在一个统一的国家,各地处于封建割据状态,宛如一盘散沙。正是由于当地政治势力的分裂性质,使得蒙古人很容易实现各个击破,建立统治。同时,正是这种分裂的势态,又使得蒙古人无法彻底征服当地的人民。13世纪末期,金帐汗国试图推行直接向臣民征税和派役的“八思蛮”制度,由于遭到罗斯民众的强烈杯葛而无以为继,只得采取一种间接统治的方式,把这些业务交给选定的罗斯王公代理。这是一种无奈的权宜之计,却最终使得彼此之间的形势发生逆转。

金帐汗国设立了一个“弗拉基米尔及全罗斯大公”的头衔,拥有该头衔的王公具有大汗代理人的特殊身份,凌驾于其他一切罗斯王公,负责征收税赋等行政业务。蒙古人的用意,一方面是采取间接统治的手段,缓和民族矛盾;另一方面是采取“一桃杀三士”的策略,使各地的罗斯封建王公为了争夺该头衔而大肆征伐,互相削弱,从而居间制衡,坐收渔利。这种策略的隐患在于蒙古人必须具有政治上敏锐的嗅觉,同时拥有压制出头王公的绝对实力。

在这个过程中,莫斯科公国逐渐脱颖而出,成为最成功的金帐汗国代理人。为了获取蒙古统治者的信任,争夺代理权,莫斯科王公伊凡一世不惜为虎作伥,镇压反抗蒙古统治的起义同胞。正是在这种体制的掩护和支持下,莫斯科公国逐渐扩展势力和地盘,并利用自己的代理优势,截留税赋,壮大自己。

在14世纪中叶以后,莫斯科公国逐步统一了东北罗斯,而蒙古正统作为一个整体早已经在中国、中亚丧失了统治地位,金帐汗国不过是夕阳挽歌。1380年,莫斯科公国在库里科沃战役中击败马迈汗率领的蒙军,取得了历史性胜利。与此同时,金帐汗国却在逐步走向瓦解,分裂为多个互相敌对的汗国。俄罗斯和蒙古之间的政治形势已经发生了重大逆转,昔日分裂的今日团结,而昔日团结的今日分裂。库里科沃战役之后又过了一百年,伊凡三世使得俄罗斯终于摆脱了蒙古统治,重获独立。

最后,蒙古统治虽然在俄罗斯被推翻,但是蒙古人的政治遗产被俄国继承下来,为了反抗异族统治而确立的集权统治并没有消失。在长期残酷的生存斗争中,俄国人民发现,只有建立统一强大的俄国才能真正实现保国保教的目的,而分裂的俄国只能使俄国人民沦为其他民族的奴隶。俄国逐渐形成为以莫斯科为核心的中央集权国家,并在此基础上开始新一轮的扩张。

俄罗斯的独立具有重大的地缘政治意义。自古以来,游牧民族在从满洲到东欧的草原上拥有自由迁徙的天然权力。在这个过程中,游牧民族一方面通过人口迁徙给周边定居民族造成巨大的灾难,另一方面占据大陆心脏地带的优势使得游牧民族进退自如,进可攻退可守。定居民族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杜绝边患,历史上从草原和沙漠深处涌出来的游牧民族一波又一波,似乎看不到尽头。

幸运的是,历史总是青睐更有组织的民族。从16世纪开始,强大的俄国开始从西面压缩游牧民族的活动空间;而从17世纪开始,同样强大的清帝国开始从东方压缩游牧民族的生存空间。由此,中俄不经意的牵手,敲响了亚欧大陆游牧民族的丧钟。

中世纪之俄国,亦为四战之地。东面和南面是常年不断的游牧民族的侵袭,西面和北面则是强悍的日耳曼人和北欧人的殖民扩张,这种情形极其类似于后来的德国。俄国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但是德国长期受困于周边强国的干涉,始终无法解决两面作战的问题。统一的俄国通过向东方的扩张,基本解除了游牧民族的威胁,从此以后,俄国真正摆脱了多面作战的威胁,东方成为了俄国的战略大本营,从而使得俄国在与西方的斗争过程中立于不败之地。虽然在北方战争时期和二战时期,奥斯曼和日本给俄国造成了一定的两面作战的威胁,但是依靠无比宽广的国土纵深和强有力的战略示威,俄国还是有能力实现单线作战,为总体胜利赢得了战略前提。

从此,亚欧大陆的四个东方帝国,俄国,奥斯曼,印度和中国,在面对欧洲帝国主义的时候各自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唯有俄国,在不久之后就成为了欧洲均势的组成部分,西方帝国主义的重要成员。俄国从地缘政治的角度,代替了游牧民族向亚欧大陆边缘地带施加地缘政治压力的传统地位。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全盘继承蒙古遗产的俄国人成为新的蒙古人。蒙古是曾经的游牧之王。而其他三个帝国,则前后成为了欧洲殖民扩张的牺牲品。欧洲和俄国的辉煌,是建立在他们的不幸之上。

在彼得大帝之前,还不得不提到另一位俄罗斯君主:伊凡四世。他的命运和彼得类似,三岁丧父,七岁丧母,自幼就领略了莫斯科宫廷的尔虞我诈和血淋淋的权力斗争,深谙权力之于帝王的重要性。亲政之后,伊凡四世集专制和暴戾于一身,史称伊凡雷帝。

1547年1月16日,伊凡四世正式加冕为沙皇,这是他的祖父伊凡三世和父亲瓦西里三世所不敢擅用的头衔。从此,俄国用一套半神学半民族主义的“第三罗马”理论武装了起来,这对俄国历史乃至世界历史都是一件大事。

伟大的国家或者民族都是孤独的,伟人也是如此。他们深信自己是何等优越和与众不同,以至于找不到类似的对象可以倾述衷肠。灯红酒绿、华盖云集或者传奇般的经历只是他们内心孤寂的装饰品。再大的苦难,无非是砥砺锋芒;再漫长的煎熬,无非是等待时机。

从伊凡四世开始,俄国成为参与历史程度最深的国家,没有之一。英国在最危难的时候,都得到了俄国的帮助,直到他丧失了与俄国合作的资格,然后美国接替英国,和俄国主导了20世纪剩下的时光。直到现在,俄国依然天天出现在世界新闻的电视画面中。

大国崛起潮起潮落,但是俄国始终是俄国。他迎战过查理十二、拿破仑和希特勒的大军,他挥师远东,饮马中亚,扫荡欧洲。俄国具有游牧民族的特性,能够创造奇迹,更能够承受巨大的失败,但是后者无关紧要,因为辽阔的土地和漫长的历史,可以为俄国提供宽裕的疗伤的空间和时间从而死灰复燃,而外部世界在这个时候却无力落井下石。这就是心脏地带国家的精髓所在。我不知道这种历史还会延续多久,虽然外部世界在交通科技领域已经取得了很大的突破,但是核武器又为俄国披上了一副廉价的盔甲。当然这里也存在变数,苏联拥有那么多核武器,也没能阻止其分裂。

笼统地来说,伊凡四世之前的罗斯国家被称作莫斯科公国,1547之前伊凡的头衔实际上是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加冕沙皇之后,莫斯科公国成为了沙皇俄国。集权,集权,再集权,是伊凡四世政治的特点,也成为历代沙皇无不加以仿效的历史传统,为此伊凡无所不用其极,对俄国政治、经济、军事、法律、宗教加以改革,理顺了央地关系,有碍集权的贵族和教士沦为伊凡政治的牺牲品。神权在东正教国家从来没有获取统治地位,主教只不过是沙皇的奴隶和统治工具之一。俄国的改革历来都是从上到下,依靠专制推动的。一个专制沙皇是俄国之必须;如果幸运的话,只希望他能仁慈一些。可以明白地说,如果俄国不恢复专制,俄国未来不可能成功应对大规模的国家危机。

俄国长期身处内陆,处于波兰和立陶宛公国以及鞑靼人的阴影之下。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欧洲甚至不知道在并不遥远的东方,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国家。对于欧洲人来说,发现沙皇俄国与发现阿兹特克人和印加帝国基本上是同一历史时期的事件。

伊凡四世急不可待地把自己的统治跟扩张联系在一起。沙俄向东的扩张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依赖于内陆的水系。通过河流,俄国人得以将威力巨大但体重难行的火炮顺利运送到各个战场,从而对当地政权构筑起无法撼动的优势,一个个汗国倒在俄国的炮火之下,游牧民族在伏尔加流域的统治地位被历史性地终结,一个“火药帝国”在北高加索和西伯利亚开始建立。值得注意的是,1581年叶尔马克开始了他的征服事业。伊凡四世和叶尔马克掀起的伟业完全可以跟西班牙人在美洲的武功,以及美国人的西进运动相媲美。

俄国初期取道西伯利亚向东扩张,实际上也是一种绕过穆斯林集团的迂回之策,跟一个世纪之前的大西洋人远道非洲是同一个道理,因为草原民族比西伯利亚的寒地民族强悍得多。俄国在17世纪下半叶就到达了远东太平洋沿岸,却又花了两个世纪才彻底征服中亚。

仅仅如此还不能满足伊凡的胃口,因为俄国还没有接触到海。俄国其实很早就发现海洋对于一个民族巨大的的促进作用,但是面临的比较急迫的问题就是,俄国没有出海口。

造成这种落后局面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俄国起步的时间太晚。当俄国获得独立的时候,文艺复兴方兴未艾,欧洲的地理大发现已经快要取得突破;当俄国向封建农奴社会过度的时候,欧洲已经燃起资本主义革命的火苗;当俄国实现统一试图拥抱海洋的时候,强大的奥斯曼帝国控制着黑海,而已经崛起的强大的瑞典控制着波罗的海。

波罗的海是俄国打通欧洲的最短的海上交通要道,在波罗的海拥有一个出海口,俄国的海外贸易和对外交流才能真正展开。伊凡有一句名言:波罗的海的水的分量是值得用金子来衡量的。为此,在东部环境略加改善之后,伊凡力排众议发动了漫长的利沃尼亚战争(1558—1583),咄咄逼人的攻势招致周边强国的干涉,俄国人先赢后输,冲击波罗的海出海口的努力归于失败。1584年伊凡四世筹建了当时俄国唯一的港口、北方的阿尔汉格尔斯克,每年却有九个月的冰冻期。

伊凡四世娴于辞令,才华横溢,治国理政堪称一流,实为沙皇典范,但是他的暴虐程度也不遑多让。在每个大一统帝国的历史上,削藩的困难是最大的,也往往酝酿着巨大的政治危机。伊凡的应对之策是以暴制暴,而且上不封顶。

在国内政治中,伊凡过于沉浸在丧失权力的忧虑中,经常不惜采取任何暴虐手段以抚平内心的不安,实在已经达到了心理变态的程度,就连帝国的继承人都无法逃脱伊凡的虐杀。1584年伊凡逝世,帝国只能交给弱智的次子费尔多,没有强硬的沙皇,就不可能实现集权,俄国历史进入了持续十多年的混乱年代。1591年,第三子季米特里死于非命,1598年费尔多一世驾崩,留里克王朝血脉断绝。1605年波兰乘隙而入,占据莫斯科八年。直到1613年罗曼诺夫王朝建立,俄国才重新拥有了秩序。

瑞典是俄国早期最大的敌人。16世纪瑞典摆脱了丹麦的控制,逐渐成为北欧的新兴强国。1611年,伟大的古斯塔夫二世登基,北欧遂为欧洲贡献了一位传世名将,他继承了荷兰莫里斯亲王的军事遗产,并为17世纪欧洲战争艺术的升华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在古斯塔夫二世新型的线式战术和严格的作战纪律的支配下,瑞典彻底控制了波罗的海,成为这一地区的绝对霸主。俄国17世纪冲击波罗的海的一切努力,在几代瑞典人的打压下都成了泡影。

在17世纪末期,两位天才君主登上了欧洲北方的政治舞台。

俄国罗曼诺夫王朝的代表彼得一世对于波罗的海重要性的认识,超越了此前任何一位沙皇。就最起码的一点来说,俄国要追赶西方就要改革,改革需要资金,需要利用俄国的优势产品,如粮食、木材以及矿产跟欧洲进行交换,而开展贸易的最佳途径通过波罗的海。伊凡还仅仅停留在商业或者贸易的层次,而彼得则认为,出海口关系到俄国的文明和进步,前途和命运。为了“让西风吹遍俄罗斯大地”,为了让俄国尽快赶上荷兰、法国和英国的发展水平,彼得一心一意要在波罗的海获得出海口。这一切让他与另一位欧洲名将迎头相撞。

查理十二则是瑞典继古斯塔夫二世之后的又一位天才名将,战场上彻底的狂野的进攻性格让他格外令人注目。在决定性的波尔塔瓦战役之前,查理十二率领强大的瑞典陆军已经在欧洲战场威名显赫,创造了不可战胜的神话。历史证明,很多类似的神话将在俄国破灭。

17世纪末期俄国冲击海洋存在两个选择,一是南方的黑海,对手是强大的奥斯曼帝国;二是北方的波罗的海,对手是地区霸主瑞典。彼得首先在南方尝试扩张企图,虽于1696年夺取了亚述,但是在强大的奥斯曼帝国黑海舰队的压迫下,缺乏对等手段的俄国始终无法突破亚述海的界限。

为了寻找盟友对付土耳其人,彼得决定成立一支外交团队游历欧洲,以组建消灭异教徒的欧洲十字军。1697年3月,庞大的俄国外交使团出发,彼得假扮为一名水手,跟随使团游历欧洲,这次游历的传奇性堪比康熙微服私访或者戏说乾隆下江南。当时的欧洲列强正忙于筹备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无心和俄国一起对付土耳其人。俄国的外交事务虽然没有取得实质性突破,但是这次欧洲之行却彻底改变了彼得,普鲁士的火炮工厂,阿姆斯特丹的造船厂,英国的议会,欧洲遍地都是的石头建筑以及整体表现出来的自由竞争、蓬勃发展的精神面貌,让彼得认识到了欧洲的强大所在,以及俄国极端落后的残酷现实。

1698年8月,游历途中的彼得听说国内发生射击军叛变,立即结束行程返国。但是不久之后彼得又得到消息,叛乱已被平息,于是放缓归程。在帕拉瓦停留的时候,彼得遇到萨克森选帝侯腓特烈·奥古斯特(之前他已经当选为波兰国王),两人在王宫中花天酒地、游戏人生之余(此二人都以身体强壮著称),顺便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彼得高度赞赏了奥古斯特在波罗的海问题上的看法和立场,并认为瓜分瑞典帝国势力范围的建议非常值得考虑;更令人感觉精神振奋的是,强大的瑞典帝国去年刚刚由一位年仅十五岁的乳臭未干的小孩上台执政。于是两人签署了同盟条约,打算合伙对付瑞典人。

回国之后,彼得首先处死了所有参与叛乱的射击军士兵,并且身体力行地充当了侩子手的角色。然后,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在俄国开始启动。

彼得后世的声名,除了赫赫战功之外,往往跟“改革”联系在一起。在彼得所处的年代,俄国对比欧洲的发展水平,处于严重落后的状态。为了赶上欧洲的脚步,俄国除了不断变革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对于彼得改革,马克思有一句著名的评价:“彼得大帝用野蛮制服了俄国的野蛮。”其实这句评语安在任何一位从伊凡四世到斯大林等有作为的俄国领导人身上,都是合适的。

彼得改革以“全盘西化”为显著标志,现在一般认为改革完全是围绕在军事方面展开的,这固然是改革的主要内容,并为彼得以打通波罗的海为目的的持续二十年的北方战争服务,但是彼得的目光长远,即使在战争节节败退的时候,国内的建设和改革事业依然持续推进。彼得成为后世历代沙皇的样板,直到现在普京的偶像依然是彼得。

俄国是幸运的。1700年左右的欧洲在军事技术方面处于一种相对停滞的历史状态,“从15世纪到17世纪变化十分迅速的步枪,到大约1690年以后,几乎完全停止了发展。”这使得俄国有机会尽可能快地赶上欧洲的步伐。在这个历史阶段,欧洲军队普遍通过装备燧发枪淘汰了火绳枪,前者对战场环境的要求进一步降低,减轻了重量,简化了操作,提高了火力密度。17世纪末期一个小小的发明,卡座式刺刀的出现,使得火枪兵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对付骑兵的正面突击,从而彻底淘汰了很占步兵编制的冷兵器兵种:长矛兵。不过骑兵依然主要依靠马刀进行冲锋。

在后装线膛枪发明之前,检验步兵阵型的强弱标准就看是否能够承受对方重装骑兵的冲击。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终极武器,当骑兵不能在正面对抗列阵的火枪兵的时候,只能依靠步兵对步兵的战法。随着轻型火器性能的提高,欧——

洲的阵法从西班牙和莫里斯的密集方阵,逐步降低队列的厚度,最终形成了线式队列的战法。与此同时,俄国通过雇佣北欧以及日耳曼军官,接受了欧洲17世纪飞速发展的军事组织方面的成果。俄国陆军很快成长为一支可与西方军队较量的强大力量;不但如此,这支颇为年轻的军队并不拘泥于现成的战术,因地制宜加以创新是他们成功的关键。

相反,中国在第一次接受教训之后,尚未如梦方醒,西方的军事技术却立即进入了一个革命的状态,造船技术由风帆动力向蒸汽动力过度,枪炮技术由前装滑膛式向后装线膛式进化,铁路、电报、有线电话等高新科技的出现以及以电气化为标志的第二次工业革命让中国人目不暇接,无所适从,只得望洋兴叹。与日本不同的是,庞大的中国完全没有办法在发展过程中享受到西方国家给予的善意以缩短时代造成的差距。百年沉沦,不堪回首。

南方不亮北方亮,在黑海倍感失落的彼得由此将目光转向北方的波罗的海。为了避免两线作战的窘境,彼得一方面通过大规模的武装示威争取与土耳其达成和平协议(1770年8月8日和约签署,8月30日即对瑞宣战);另一方面,彼得与丹麦、萨克森(奥古斯特虽然是波兰国王,但是波兰跟俄国世仇,一开始并不愿意和俄国联盟,奥古斯特只能率领自己的萨克森参加组织了)组成“北方联盟”,正式准备对瑞典发动攻势,以掀翻瑞典在波罗的海的霸主地位,让俄国成为欧洲式的强大国家。

早在1700年上下,奥古斯特就按耐不住,兵发里加,但是没有取得什么战果;3月,丹麦以主力进攻瑞典盟国荷尔斯坦因。面对组团而来的北方联盟,瑞典幼主查理十二并非孤立无援,在英荷联合舰队的支援下,查理的大军于1700年5月穿过海峡登陆,突袭丹麦人的老巢哥本哈根。丹麦人主力部队都在国外征战,国内兵力不足,哥本哈根如果发生意外将动摇国本,丹麦国王腓特烈四世感觉自己成了亚历山大,被迫在8月18日和查理签订《特拉温特合约》,退出战争。

在盟友们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彼得的大军还在南方跟土耳其人较劲,好不容易跟奥斯曼帝国的三十年休战协议签署。1700年8月30日,俄国正式对瑞典宣战,据说这个时候,彼得还不晓得丹麦人实际上已经战败,并且被迫退出战争了。其实不了解战争状况也挺好,否则真不晓得彼得是否还有宣战的勇气,不知者不罪,无知者无畏。9月,彼得亲自率领四万大军进攻瑞典的纳尔瓦要塞。

解决丹麦人之后,查理掉头准备修理正在围攻里加的奥古斯特,或许听到了什么风声,奥古斯特不久之后自动解围而去。此时查理得到消息说纳尔瓦正在受到围攻,立即拨转马头,向北面进发。11月查理赶到战场的时候,彼得不晓得什么原因,将指挥权交给克鲁瓦亲王之后临阵脱逃。结果证明外籍军官在关键时刻是缺乏斗志的。尚显落后的俄军完全不是代表欧洲先进水平的瑞典军队的对手,俄军在纳尔瓦之战大败而归,阵亡士兵八千人,丢失全部火炮,而此役参战的瑞军只不过八千人,损失六百。倒霉的彼得一参战就被查理打得抬不起头。

纳尔瓦之战后,查理十二存在多个战略方向可作为攻击的选项,继续追击彼得还是转战波兰战场?考虑到俄国的作战水平,查理认为俄国暂时不足为虑,而且深入俄国国境必将使得自己的后勤供应线置于奥古斯特的攻击范围。于是查理决定在波罗的海地区仅仅维持了一万五千人左右的防守部队,就率领主力投入到波兰战场。

查理调转枪头让彼得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彼得乘瑞典军队恋战波兰无暇东顾之良机,改组了军队,重建了一支强大的陆军,由于缺乏宝贵的铸造大炮的铜,彼得下令熔解了教堂的钟。

从1701年开始,彼得抓住瑞军在波罗的海防区兵力空虚的良机,连续发动战役,将瑞典军队赶出了涅瓦河流域;到1704年,俄国已经占领了波罗的海沿岸诸多要塞,成功夺回上个世纪被强大的瑞典帝国夺走的波罗的海沿岸的土地,俄国重新获得了通往西方的海上通道。

1703年,彼得下决心开发建设一块位于涅瓦河口、芬兰湾最深处的沼泽地,这里成为了伟大的圣彼得堡。与中国营造都城而全天下伐木不同,俄国开始向欧洲学习,利用石材作为主要建筑材料。为了夯实沼泽地的地基,建设坚固的堡垒城池,彼得下令全国其他地区停建石头建筑,全力保证建设圣彼得堡的材料供应。经过此地的商船的税赋,非以金钱缴纳,而是代之以石料。

在城市建设的过程中,巨大的造船厂也开始建立起来了。在这里,彼得重温了其在阿姆斯特丹的美好时光,在高薪聘请的外国工匠的帮助下,可与西北欧强国媲美的装备重炮的艨艟巨舰纷纷下水,俄国的波罗的海舰队得以成立,彼得成为俄国的海军之父。1712年,在伟大的波尔塔瓦战役获胜之后,俄国正式迁都圣彼得堡,此后两百多年,俄国一直以圣彼得堡为首都。

三百年前,朱棣决定由南京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但是随着政治中心的转移,帝国的重心远离了商贸最为发达、城市最为繁荣的南方沿海地区。前者是一种壮举,后者是一种无奈。

当俄国人春风得意的时候,奥古斯特却感觉不妙,波兰战场成为一代天才查理的表演舞台,往往在人数远远居于劣势的情况下发起主动攻击,人多势众的萨克森、俄国联军在装备精良、士气旺盛的瑞典军队的连续打击下不堪一击,萨克森军更是被查理连连击败。1704年俄国与波兰签署《纳尔瓦条约》,以利夫兰、埃斯特兰割给波兰为条件,引诱世仇波兰出兵参战。查理对俄国的举动心知肚明,但是在进攻俄国之前,查理必须扫除波兰的障碍,以摆脱两线作战的困境。1706年,查理最终迫使奥古斯特让出波兰王位,并与俄国断绝同盟关·系,北方联盟彻底瓦解。查理顺势将自己的傀儡斯坦尼斯拉夫列琴斯基扶上波兰王位,一时之间欧洲传遍了查理十二不可战胜的神话,古斯塔夫二世投胎转世了。

此时的彼得已经彻底沦为孤家寡人,不得不独自一个人面对在欧洲红得发紫,各大国争相与之结盟的瑞典国王。或许认为决战的时机还不够成熟,彼得在1707年向查理议和,提出仅仅保留圣彼得堡、其余所占领地全部退还的和平方案。但是查理的内心世界无比强大,向来以绝不妥协著称。当然拒绝和平协议并非查理过于简单的狂妄性格所致,因为他完全意识到,如果不把俄国彻底冰封于波罗的海之外,瑞典永无宁日。到了这种地步,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能交由战争进行仲裁。

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从1707年春季开始,彼得抓紧时间做好本土作战的准备,彻底之坚壁清野,基本等于把人民洗劫一遍之后,外加一把大火。

查理在这段时间则致力于改善了自己的后勤供应体系(事后证明无济于事),彻底解决波兰之后,他终于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进攻俄国。1707年9月,查理十二世率领一支庞大的瑞典军从西里西亚出发,骑兵2.4万人,步兵2万,装备之精良,训练之优秀是前所未有的。整个欧洲都认为查理能够顺利击溃俄国,并在克里姆林宫接受彼得的投降。

进入俄国的征程是苦难的开始,查理在俄国很难找到补给品,有时候甚至找不到足够的房子安置自己的军队;而依靠陆路上的大车,则无法维系一支大军的消耗。俄国的冬天是出了名的要命,但是最恐怖的其实不是冬天的严寒,而是俄国春天化冻之后的泥泞。后来的拿破仑其实并非败于俄国的严寒,而恰恰是因为当年俄国太暖和,明明应该结冰的河流,没有冻结反而难以通过;明明应该冰封的道路,却满是泥泞反而寸步难行。

查理在俄国以及周边地区活跃了近两年时间,劳师远征却始终无法摆脱一个困境:不接受撤退和承认失败,就必须迫使彼得接受会战。问题是小宇宙永远处于爆发状态的查理拒绝失败,而彼得则一直回避会战,因为查理的战场指挥天才以及训练良好的瑞典军队让彼得没有足够的把握。

1709年4月瑞典军进入波尔塔瓦战场,试图将其占领,但是在守军的顽强防守面前,瑞典军却迟迟无法得手;波尔塔瓦防御部队的坚韧不拔为彼得争取了时间,俄国大军在5月份完成了集结,6月初彼得已经赶赴战场,构筑了阵地。6月17日,查理在围攻波尔塔瓦的时候探视战场,突然被一发冷枪击中腿部,造成脚掌从脚跟到脚趾的贯穿伤,查理丧失了临场指挥战斗的能力,而不得不将战场指挥权并不彻底地交给李恩斯科特元帅。这个不幸的意外事件给瑞典军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6月27日凌晨2时开始,一场持续十个小时的战斗拉开了帷幕,最后的高潮发生在上午9时,双方各自排出线式队列进行总决战,但是不久之后在火炮方面上具有绝对优势且人数明显占优的俄军压垮了瑞典军的线列。在排枪时代,阵线松动就意味着失败,而随后的骑兵则负责收割死亡。

波尔塔瓦战役以俄国的完全胜利而告终,彻底改变了两个帝国的命运。瑞典从十七世纪波罗的海的霸主的宝座上跌了下来,此后不久瑞典彻底退出了大国舞台。对于一个依靠组织优势而不是国家规模或者内在资源发展起来的强国而言,经不起大规模战争失败的打击。这个打击是如此沉重,以至于瑞典再也无法翻身。欧洲有很多类似的国家。

对于俄国而言,战前的危机非常严重,国外的盟友纷纷沦陷,国内存在穷凶极恶的改革反对派,周边的克里木汗国、土耳其虎视眈眈,乌克兰是墙头草。一旦俄国战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统一国家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但是俄国顶住了战争压力,完成了凤凰涅槃。俄国在经历多次失败之后,终于在波罗的海打破了阻碍进步和发展的桎梏,圣彼得堡实际上是在波尔塔瓦完成了真正的奠基。

在同时代,亚欧大陆从东到西存在三个伟大的君王,康熙大帝,彼得大帝,路易十四,虽然相互隔离,少有交集,但是都取得了伟大的成就。相比之下,彼得大帝一开始的基础最差,但是取得的成就却最为辉煌。在他撒手人寰之时,俄国疆域扩大为接手之时的三倍;南到黑海,北到波罗的海,俄国都拥有了出海口;俄国的面貌焕然一新,国力蒸蒸日上,它从帝国主义侵犯的对象,一跃成为帝国主义当中的一员。北方战争的高潮阶段发生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时期,意味着俄国已经参与到欧洲均势中,成为欧洲政治中分量不轻的重要组成部分。傲慢的欧洲人即使不喜欢俄国,但是已经无法忽视俄国的存在。

俄国由此直到二战的历史,都是彼得大帝击败查理十二的翻版,但也是仅此而已。波罗的海只不过是一个内海,比地中海还要狭窄,几颗水雷就能封锁一切。后来俄国冲击地中海、印度洋以及西太平洋的努力,都在海权国家的打压下最终失败。对于俄国来说,一切是公平的,上帝给了它大陆,却没有再给它海洋,否则全世界人民都将生活在颤栗当中。

俄国优越的地缘政治位置决定了它进可攻,退可守的神奇之处。当他收缩的时候,谁也奈何不了它,而当它出击的时候,庞大的人力资源又不是当年的游牧民族可以比拟的,起码在西方是如此。而在东方,它又有组织上以及武器上的优势。所以俄国不是熊,而是双头鹰。

俄国现在的问题就出在这里,在西方它丧失了人力方面的优势,而在东方,他丧失了技术以及组织方面的优势。

俄国对于全世界来说都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国家,对于中国来说尤甚。在历史上,从大陆深处喷涌而出的机动力量层出不穷,而中国处于亚洲丰美草原外围的第一线,自古以来迎接着依赖畜力的民族第一波最为强劲的冲击。

汉代解决了匈奴,但是突厥来了;唐代解决了突厥,但是辽金、蒙古又来了;明代赶走了蒙古人,建州又起来了。等到建州把一水儿游牧势力都削弱了,消灭了,俄国人又来了。在可预见的将来,海权国家或许会变动位置,但是陆权国家除了俄国,是不会再有了。

俄国是为数甚少的基本依靠本国资源就能获得发展的国家。作为一个真正的大陆国家,历史证明俄国具有天然的安全性,地缘政治优势是俄国最根本的保障。俄国不是游牧国家,但是它的扩张方式却是游牧式的。俄国在贸易或者金融方面无所作为,却能给周边国家或地区带来强大的地缘政治冲击,这是俄国政治的特点。正是由于这个特点,俄国一向来是海权国家的最佳盟友。

当然,有人会因为俄国在十九世纪和英国的冲突,以及二十世纪和美国的冲突,而质疑这点。但是我将之理解为英俄或者美俄共治世界的一种模式。当这种模式受到挑战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合作毫无疑问就更加紧密而已。

斯大林和罗斯福毫无疑问是二十世纪上半叶欧美最伟大的历史人物,在二战中他们之间的信任使得美苏掌控了世界。对于世界上其他踌躇满志的国家来说,幸运的是罗斯福在二战胜利之前就逝世了。于是被压抑很久的丘吉尔跳了出来,利用铁幕演说给美苏下了套子。

当然我不是说丘吉尔以一人之力瓦解了美苏之间的信任,这种信任存在两个可能,一是随着共同敌人的消失,美苏各自产生了无限扩张的冲动,信任随之消失;二是美苏在冷战时期也试图重建这种信任,但是在个别国家的反制下,此种信任却无论如何也建立不起来。中国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一个有趣的角色。斯大林曾经说过,中国的同志可以负责东方的革命工作。

对于地缘政治学家来说,美苏争霸是有史以来最为完美的地缘政治模型。历史上这种模型强大无比,可以压垮一切潜在的竞争对手。只要对自身实力有清醒的认知,美苏实际上不存在根本性的利益冲突。但是理性不常有,冲动却常有,当俄国衰弱的时候,这种模型瓦解了。美国短暂地享受了冷战胜利的荣耀,但是这种红利却随着欧洲和中国的崛起而显得短视。

俄国不断地处于“落后——追赶——再度落后——再度追赶”的循环之中。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心脏地带国家的特征,但是昔日强悍无比的令定居民族头疼几千年的游牧民族都消亡了,仅仅依靠地理隔绝,又能保佑俄国多少年呢?

俄国的软肋一是人口,二是北冰洋。

苏联在鼎盛时期有三亿多人,俄国现在只有一亿多人口,这个数字在人口爆炸的年代,已经谈不上如何庞大了,但是世界竞争已经进入了广土众民的时代。

俄国已经没有必要的劳动力以开发资源丰富的西伯利亚,事实上在俄国的欧洲本部的广袤地区,也仅仅点缀着稀稀拉拉的人口,一旦缺乏必要的强制性,遥远的东方国土根本无法吸引俄国人定居和拓展。

现在的西伯利亚,大量的村庄消失,成为无人的鬼城。很多人口都向欧洲本部移动,与此同时狭隘的政策和内心的恐惧阻碍着俄国引入发展所需的必要的劳动力。

俄国的人口仅仅是中国的十分之一,苏联解体在很大程度上浓缩了俄国主体民族的数量(从苏联时期的百分之五十提高到俄国时期的百分之八十),但是很遗憾无济于事。相信在不久之后,俄国又将面临苏联时期在民族问题上的困境。

北冰洋更是俄国在地缘政治上的薄弱环节。

长久以来,漫长严寒的北冰洋海岸是俄国不设防的国境线,因为除了探险家和原住民之外,这里不可能有人类可以大规模地进入。我们知道,之所以将西伯利亚地区称为大陆心脏地带,就是因为这里的大型河流除了黑龙江之外,都北向流入北冰洋,而由于长年的封冻,外界无法在北冰洋方向通过廉价的内河运输进入西伯利亚巨大而资源丰富的腹地。

但是随着全球变暖,北冰洋作为沟通太平洋和大西洋的优势航道,已经在夏天可以通航,借助破冰船实现全年通行也为期不远。这意味着东西方海上贸易距离将缩短五千公里以上,甚至一万公里(视不同航线而定),这个巨大的优势对于重视海上贸易和海洋控制的国家来说,是无法忽视的。

而对于俄国人来说,一条漫长的天然屏障,却在自然条件发生巨变的情况下消失了,大陆心脏地带再也不是外部强权所无法触及的天然禁区,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俄国东部人民并非不想获得宝贵的发展,他们现在完全处于守着金碗要饭的状态。庞大的土地,丰富的资源需要同样庞大的资金和丰富的人力进行开发,但是在广袤的东部,由于自身人口处于绝对的劣势,俄国人对于任何形式的充满善意的合作总怀着过于谨慎的态度。

但是完全可以质疑的就是,俄国还能如此谨慎坚持多久?北冰洋全新的航线以及丰富的资源,已经吸引全世界的目光,各色人等跃跃欲试。北冰洋的航线和西伯利亚地区的资源,应该属于全体人类。而当全人类大受资源匮乏之苦的时候,我想俄国人是没有办法无动于衷的,他们必然要行动起来,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