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衰尾道人计较。」
衰尾道人?
孔日鑫精通数国语言,唯独台语普通,对这句话不甚了解,倒是王叔不悦神色尽消,甚至还浮现笑意。
「既然是自己人就算了,来吧,单子填一填。」
「还不去!」
王叔拿出报案三联单,孔日鑫原本还想开口,却突然被杨家佳用力拍了下,发现她正朝自己使眼色,他也不好意思让她难下台,只好忍住气,悻悻地接过三联单。
「所长,我差不多可以下班了吧?」
不待对方回答,杨家佳又转向孔日鑫,热络地拍拍他肩头。
「大头,你等我一下,我请你吃猪脚面线去霉运!」
大头?孔日鑫脸上冒出三条斜线。他可是以俊逸着称的美男子,全身上下比例完美无缺,头哪里大了?
「你真的觉得我头很大?」
忍耐着跟换上便服的杨家佳步出警局,孔日鑫再也按捺不住满腹疑问。
「什麽?」杨家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随口喊的,都说你是我朋友了,总不能再当同事的面问你尊姓大名吧?」
「喔。」他宽了心,也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来由地在乎她对自己的任何观感。
「头是不大,脾气倒是很大。」杨家佳补上一句。「刚刚搬了台阶让你下,你还不下,打算和王叔辩到底?」
「是他态度不好在先。」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在你们进来前,他明摆着就是要吃案——」
「你停车的地方,的确不属於我们派出所的管辖区。」
看他面露狐疑,像怀疑她胳膊往内弯,杨家佳把事情说清楚。
「你填单的空档,我和王叔聊了聊,案件发生地点是县市交界处,我们只管到那条路一段,二段以後属於第四分局,不信你可以去查。王叔的确是看在自己人分上,才好心多事受理你的偷车案,以後要诬赖警方吃案前,请先把事情真相弄清楚,OK?」
「OK。」
他回答得太爽快,杨家佳反而有些意外。
「刚刚王叔说破嘴你不信,硬要跟他杠上,我说你就信?」
「当然。如果你同事一开始的态度像你这样,解释得和你一样清楚,我早就自认理亏,摸摸鼻子离开。」孔日鑫顿了顿,接着笑道:「何况你刚刚不是说了,我们是朋友,所以『大头』我当然应该相信你这位好朋友的解释,不是吗?」
「那麽介意人家说你『大头』?」杨家佳有些不好意思,怕自己随口一句伤了他。「我是想还你人情,帮你和王叔调停,没多想就顺口说——」
「还我什麽人情?」
「不就捉贼踩坏你的车那件事。」她在自己的机车前停住。「对了,修车费到底多少?」
「不是说了不用你出钱?」他苦笑。「还是我看起来那麽像专职讨债?」
「不像,不过我上回捉过一个诈骗集团车手,倒是跟你有三分像。」她半开玩笑地回话。
「真的假的?」在她眼中不像明星像骗子——真衰!
不晓得为什麽,他就是希望在这名令他欣赏的女警心里能留个完美形象,结果两回相遇,都是令人啼笑皆非的窘境,现在还被她说跟骗徒长得差不多……欸,有够冤!
孔日鑫懊恼的表情逗笑了杨家佳。
她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能和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自在谈笑,没有对於陌生人该有的尴尬与戒心。
或许是职业病使然,现在的她第一眼看的不是人的美丑,而是气质、善恶,判断力更是与日俱增。直觉告诉她,这男人的长相对女人来说是个祸害,心地却不坏,吃软不吃硬,乐观大方不小器——
等等,怪了,自己没事深入剖析一个陌生男人的性格干麽?
除了男同事们,她对其他男人向来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敬而远之,现在竟然在这和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东聊西扯,哪根筋坏了?
「还是告诉我修理费要多少,我不喜欢欠人钱的感觉。」她不自觉地收敛笑意,刻意疏离。
孔日鑫察觉到了。虽然不明白原因,不过他有生以来头一回不是因为男性荷尔蒙作祟,而是真正打从心底欣赏一个女人的行事作风,想和她交朋友,还有一种错过会遗憾终生的强烈感觉。
所以,他决定顺着感觉走。
「你不是说要请我吃猪脚面线去霉运?我肚子还真有点饿,吃饭的时候再谈。」
杨家佳一愣,有些尴尬地解释。「刚刚我是为了把你带走,问你修车费的事才随口说说。」
「随口说的?」他当然明白,却故意装出一脸失望。「唉,我还以为你跳出来帮我解围,是真的已经把我当朋友,好心要陪我去吃面,原来是我太厚脸皮……」
被他那麽一说,杨家佳有点歉疚。只是请他吃碗猪脚面线,当作日行一善,好像也没什麽不可以……
「好吧,我请你吃。」
她说完才留意到孔日鑫始终拎在手上的袋子,袋口一角露出青葱和包装好的部分鱼头。
「可是你手上那袋东西怎麽办?」
对喔!孔日鑫差点忘了,今晚小徒弟要来拜师学艺,做师父的不能言而无信,还得赶回去处理这些食材,要是爽约,女儿第一个不饶他,哪有空和美丽女警去吃什麽猪脚面线?
「多谢你提醒,今天我的确有事,改约明天晚上可以吗?」不待杨家佳答覆,他马上接着说:「明天下午六点,我在派出所对面那间超商等你,不见不散。我赶时间先走了,明天见。」
杨家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孔日鑫已经幸运地拦到一辆计程车。
「对了。」他在上车前忽然回头朝她大喊:「我叫孔日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