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请求我们先代付费用之前还是之後，知道自己根本付不起四十万的夫妻塔位？」
孙奕迦笑容可掬地询问，但是在周海蝶看来，这男人笑里藏刀，分明是意指她蓄意诈欺。
「之前。」她诚实以对。「可是我不是存心想赖帐，否则也不会来这里请求你们让我分期摊还了。」
「是。那麽请问周小姐听说过大体可以分段火化、分批领取、分期付费吗？」
她一愣，想像那画面，立刻冒出鸡皮疙瘩。
「那种事怎麽可能……」那岂不是要分屍才办得到？
「是了，所以说，死人钱没有在分期付款的。」孙奕迦往椅背舒适一躺，镜片反光一闪。「因为，这种钱让人欠债——秽气。」
周海蝶深吸了一口气。
不用恶言相向，几句话就让她感觉自己像被恶狼盯上，正在打量她有几斤几两肉，够不够资格让他费劲生吞活剥？
这男人，不好惹。
即便如此，她好像也没有退路可选。
「很抱歉让你感到秽气。」
怕归怕，但想到还需要人照顾的小外甥，周海蝶挺直腰杆，逼自己压下害怕和慌乱，把话说清。
「孙经理，原本我以为我姊姊和姊夫他们会有些存款能支付，可是这几天我清查之後才发现，他们投入竹笋种植的钱尚未回本，就算竹林和住处能顺利找到人接手承租，地主和屋主也都愿意退回押金，东加西减後还是没有剩下半点遗产，只有十几万的负债。」
她从皮包内取出一个牛皮纸袋搁到桌上。「我选择了抛弃继承，名下也没有任何资产能抵押，所以目前只能以我现有的存款偿还部分帐款，其余的希望你能宽限我每月摊还——」
「你说说看，有什麽理由我必须为你开先例？」孙奕迦的笑意不及眼底，看来冷漠如霜。「你的情况我大致听说过，的确值得同情，不过我们做的不是慈善事业，跟你也不是很熟，与其欠我们钱，不如你想办法向朋友筹钱，或者向肇事者索赔，逼他先拿出一点钱来。据我所知，其他家属——」
「我不打算向卡车司机索赔。」周海蝶打断他的建议，低叹道：「他够惨了。」
「你还同情他？」他脸上的冷寒渐渐有了温度。「莫非你打算原谅他？」
「不，我没那麽伟大。」她心里有挣扎，面容也露出为难之色。「我恨他一次害死我两个家人，所以其他家属上他家理论的那天，我也气愤地跟去，看他满身伤地跪在地上道歉、挨其他家属打，我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但是他女儿跑出来，替他向我们下跪求饶——」
她一顿，又叹一声。「一个单亲爸爸要扶养一位失聪的女儿，还要面对罹难者与伤者的巨额赔偿和官司，我不知道今後他要怎麽撑下去？我同情的是他女儿，舍不得的是那个才八岁，却得为了他爸爸犯下的错误，向一群大人不断求饶的小女孩。我不想成为逼他们父女走上绝路的凶手之一，反正再多的赔偿也换不回我的亲人，相信以後我外甥也不会责怪我作的决定。」
「是吗？我明白了。」
孙奕迦轻咳一声，门外立刻传来有人快跑的声音。
等到快睡着的杨尽忠终於等到暗号，完全忘了自己破百的吨位跑起来的声势有多惊人，立刻以万象狂奔的速度朝任奇雄办公室狂奔而去。
嘿嘿，这下他结婚有望喽！
第三章
「周小姐，你觉得我们总经理这个人怎样？」
周海蝶也听见外面的跑步声，正狐疑地望向房门，被孙奕迦这麽一问，她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分心。
只是，话题怎麽会绕到任奇雄身上？
难道她一时恍神，漏听了什麽吗？
「呃，很好。」她选了最安全的答案。
「哪里很好？」
「呃，他很热心、善良，我很感激他……」
现在是男主角赶来前的「广告时间」，好戏暂停，孙奕迦只能无聊地逗逗小白兔玩，跟她穷哈啦，直到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慢慢接近——
「你觉得我们总经理热心、善良，你很感激他，所以，你不怕他？」
周海蝶愣了愣，这不是五分钟前他提问、她给的回答？怎麽又问一遍？
「呃，嗯。」既然是她有求於人，就算感觉像被人耍着玩，也只能继续有问必答。
「我知道你未婚，那麽，有男朋友吗？」
「这跟我的帐款有关系？」
「有很大的关系。」睁眼说瞎话是他的本事。
「有。」
「啧，这样就有点麻烦了。」还得帮忙肃清情敌。
「不麻烦，还清欠款之前我绝对不会离职结婚，我愿意签约保证。」周海蝶完全误解他的意思。
「我有答应让你分期付款了吗？」好人当然不是他该扮演的角色。「不要让我一再重复说过的话，我们公司从来没有让人分期付款的先例，要嘛，你就在三天内筹钱还清，不然大家就走法律途径，我们会先申请扣押你名下所有动产、不动产——」
唰——
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任奇雄急急走进，一眼瞧见周海蝶惊慌失措的神情，显然她真的被孙奕迦的恐吓吓到了。
「奕迦！」
任奇雄不悦地皱眉，不晓得好友今天哪根筋不对劲，竟然恐吓起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
「总经理找我有事？」
孙奕迦笑得眉眼弯弯，看来不怀好意，可是任奇雄怎麽也想不出来今天什麽时候惹过他？
「没事——不，有事。」任奇雄看了周海蝶一眼。「关於周小姐想分期付款的问题——」
「总经理想插手？」孙奕迦飞快地接话。
「嗯，我来跟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