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来了
香港回归中国的那年，举国欢庆，半殖民地半封建年代留下的伤痕终于好了一个了。
我读高中了。
与初中入学有很大的不同，我直接被分到了大家公认的好班。虽然号码没变，依然是五班，可是主力阵容全换了，同学们个个都是尖子生，老师也不怎么待见我了。
教室从低矮的平房换到了四层的楼房里，有点儿步步高升的意思。
有很多同学，我不认识，但有两个是熟人。一个是李小璐，一个是菠菜，前者愈发朝着青春美少女的方向发展；后者在鬼混了三年初中后，突然奋发图强，升学考试考出了超水平的成绩，而且数学还特别好，所以沾沾自喜的菠菜经常自诩为数学王子。
朱莉不见了，我总是细心地在人群里寻找，却始终找不到朱莉的影子。后来无意中听到班里的同学提起，说朱莉去了艺术学校，并没有继续读高中。我轻轻地叹了声气，心中的失落，被自己悄悄地掩埋在感伤的沙砾中了。
原本以为可以再见，却被时光阻隔在不同的影子里。
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射线，一直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
……
新的同桌是个强壮男生，叫丁大力，我跟他没两天就混得很熟了，这家伙喜欢看武侠小说，一上课就“举头望老师，低头看小说”了。我说，你好歹听下课嘛。他说，好，看完这本就开始听。结果看完一本又接着一本，没完没了，所以他后来的成绩不太好。丁大力除了看小说，另外一爱好就是思春，每天说话带着纯正的自然属性。也算他遇上我了，我还跟他配合，算是给大家娱乐一下。晚自习课间休息，丁大力跟我开玩笑，他搂着我的腰，嗲声嗲气地给我说，哥，今晚下了自习我等你，你想干嘛就干嘛。
围观同学一阵哄笑，我正在淫笑的时候，转脸看见了一脸黑线的班主任。
完了，怎么跟班主任解释？
出人意料的是班主任啥话都没说，安静地走了。第二天晚自习，班里位置大调整，以前的搭配基本上都是男配男，女配女，班主任认定了同性相斥的理，但时至今日，老班观念变了，全换成了男女搭配，这一换位，班里某些男生心里超级爽，终于得到猥亵的机会了。
丁大力运气特别好，被分配到跟班花一桌。
我运气也不差，跟李小璐一桌。虽然是熟人了，但坐同桌还是第一次，所以我们一直保持着可以维持纯洁的距离。但唯一的缺点是两个人话太多了，属于话唠遇上大啰唆那种，一聊天就刹不住车。所以，老师经常横眉冷对我们俩，但被点名的总是偶，脸红的那个是李小璐。
……
多年以后，同学聚会。
真相终于大白，老班当年换位，是因为怕我跟丁大力发生点儿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他说，以前就怕学生谈恋爱，现在都不怕了，要恋爱就恋爱去吧，只要不做出变态的事来就行。
老师真是与时俱进啊，其实是被社会的巨大变迁给逼的啊。
翻墙
运动会。
整天的课都被取消，所有的学生都搬出凳子坐在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头有些拥挤地围成了一个椭圆，空出中央的球场和跑道。
运动员是非常不专业的，穿牛仔裤的有不少，穿凉鞋跳远的也有。
观众也挺不认真的，有嗑瓜子的，有看小说的，还有躲在后面眉来眼去的。
广播里的通讯稿千篇一律，加油的声音不厌其烦。
我觉得很无聊，就约上菠菜一起翻墙出去打游戏。
……
我身手敏捷地攀爬到墙上坐着，正准备起身往下跳的时候，突然发现墙外的小巷子里多了一条狗，确切地说，是一条恶犬。它用非常凶狠的眼光瞪着我，虽然庞大的身躯被链子拴着，但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跳下去的地方正好在它的控制范围内。我傻眼了，叫道，菠菜，快上来看，有条狗，怎么办？
菠菜急冲冲地爬上来，然后开始与那条狗对视，对视了约摸半分钟，菠菜转过头来悻悻地说，通过我精准的计算，我们下去一定会处于狗的攻击范围内，它的眼神告诉我，它是一条极具攻击性的狗，我们下去等于是入侵它的地盘，所以我们一定会被咬的，我们最明智的选择还是原路返回。
……
我和菠菜垂头丧气地回到操场上。
遇见了幸灾乐祸的李小璐，她说，怎么了，不是去打游戏了吗？
我说，不去了，我们决定迷途知返了。
李小璐说，乱说，是不是被狗给吓回来了？
菠菜很诧异，说，你怎么知道？
李小璐说，校长为了对付你们这些翻墙出去的家伙，专门弄了条狗蹲在那里，呵呵，看你们还敢不敢出去？
我问，校长的事，你怎么那么清楚？
李小璐说，那条狗是我爸养的，现在卖给校长了。
……
后来，我们决定翻墙的时候把李小璐叫上。
她去安慰她家的狗，我们回来的时候给她买一本《少男少女》，或者是租几本漫画。
不知道这算不算过路费。
行善未遂
上学路上，偶遇一尼姑。其实也不叫偶遇了，人家早把我盯上了。一上来就说我气色不好，面带凶兆，怕是最近有一劫难。
我着急了，问，咋办啊？
尼姑说给我一道符，能保平安。说完递了个符到我手里，我心里挺开心的，这出家人果然慈悲为怀啊。结果人家尼姑又说了，符拿了，就要捐点儿钱表示对佛的诚意。
我想也是，总不能白要人家东西，于是我交出了我全身上下仅有的一块钱，钱虽然不多，也算是我对佛祖的一片心意吧。但是当我把钱递给尼姑的时候，我看她脸色急变，眼光变得鄙夷，神情有些狰狞了。
然后，她一把夺走了我手中的符，转身走了。
尼玛的尼姑，我还以为你行善呢，结果还是没能走出市场经济的束缚。
我呸！
我只要心中有佛，用不着你的破符。
股票玩不起
l997年，老爸老妈进入股市，然后就开始了他们漫长的股民生涯。
其实哥们儿我对股票也是很着迷的，我自认为自己是玩股票的天才，只是苦于没有资金。但是万事总有个头嘛，我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300多块压岁钱，让我妈给我买20股的四川长虹，当然，20股是不可能在股票市场里买到的，最少的股数都是l00股，这20股是我妈卖给我的，为了给我20股，她买了400股。
后来我还去买了本书，《巴菲特传》，我觉得我的灿烂人生就会从这小小的20股开始。
可是后来我认识了一种叫熊的动物。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股票从20跌到l8，l6，l3，然后我的冰棍雪糕就在那一堆数字中蒸发了。
我妈天天有空就说我，就是你嘛，非要买长虹，买个屁，这么长时间一直不红。
我说，放心嘛，会涨的，不涨只是短暂的。
我错了，其实对于中国股市来讲，生机勃勃的绿色是长期的，昙花一现的红色是勾引你的，当你进去了，它就变绿了。
后来我妈还给我400块。
我很惊喜，就问，为什么给我钱啊？
我妈说，全家都被股市套牢了，这个兆头太不好，所以把你解脱出来，好歹也有一个没被套的。
爱你一万年
自习课。
我跟李小璐聊周星驰的《大话西游》。
我阴阳怪气地说着至尊宝的经典台词：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想你”。
李小璐打断了我的话，不是“我想你”，是“我爱你”。
我说，是我想你。
李小璐说，不是，是我爱你。
我摇头说，我想你。
李小璐大声说，我爱你。
……
全班安静了，全部转过了头盯着我和李小璐。
李小璐的脸刷一下红透了。
她小声地嘀咕，路飞，你整我。
我笑着说，我现在想对你说三个字，你太笨了。
李小璐说，你乱讲，那是四个字。
我说，看来你还有点救。
面壁思过
l坠毁的飞机
下课的时候，几个同学围在走廊上扔纸飞机玩，比谁的飞机飞得远盘旋得久。我跑过去说，你们太不会玩了，我教你们一招飞机坠毁。众人不解，我当时正在吃口香糖，吐出嘴里的口香糖，用手揉了揉，粘在飞机头上，然后把飞机扔了出去。纸飞机因为口香糖的重量，失去平衡，在空中急速打转，我说，看见了没，这就叫飞机坠毁。
不过，最后坠毁的地点不好，坠到了教导主任头上，他一抬头，刚好看见我。
哥们儿我死了，被教导主任罚站，面壁思过两节课。
所谓的面壁思过，就是站在走廊上，面朝柱子，春暖花开。
2神探班主任
因为老师生病，物理课改成自习课，全班处于自由散漫状态。我和李小璐都离开了座位，围在某同学周围看他的文曲星，现在想起来文曲星算什么玩意嘛，问题是那时候稀奇，人家就玩个推砖游戏，愣是挤了十几个脑袋在看。
不过后来有人叫了一句，班主任来了。大家顿时作鸟兽散，纷纷以闪电般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位置端坐，等老班走进来的时候，看到是一片安静祥和的场景。
老班一点儿不傻，他说，别以为你们干的什么我不知道，刚刚离开过位置的自觉站起来。
没有人站起来，我低埋着头，不吭声。
结果老班阴沉沉地走到了我面前，说，路飞，你起来。
我不知所以，站了起来，老班用手摸了摸我的板凳，说，板凳这么冷，你敢说你刚才一直坐这，你给我滚到外面去面壁思过。
老班，你是黑猫警长啊！
我耷拉着脑袋，缓缓往走廊走去。
老班继续发怒中，李小璐，还有你，一个女生不学好，天天跟男生打得火热，你也给我站到外面去。
李小璐也灰溜溜地往外走了。
最后被老师抓住的共有四人，两男两女，我们一人守着一根柱子，成了四大龙王。
等老师一走，李小璐转过头来冲着我笑，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我也微微地笑着，做着鬼脸，一点儿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3屡教不改
第二天，我和李小璐因为上课听随身听再次被罚面壁思过。
罚站的时候，因为继续聊天，让老班勃然大怒，直接把我们带到了旗台，让我们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面壁思过。
来了一只蚊子，嗡嗡嗡的，一直不走。
李小璐说她被蚊子咬了，起了好大一包。
我说，你放心，我帮你报仇。
想当年那个拍苍蝇的英雄不是盖的，对付蚊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我找准时机，一巴掌拍扁了那只蚊子，它吃得太饱了，搞得我手掌上全是血。
我摊开手掌给李小璐看，我说，你看看，这里全是你的血。
李小璐抓过我的手，看着那只死去的蚊子，说，唉，如果不是因为你吃了我的血，你也不会死在路飞的魔掌之下。
我们两个呵呵地傻笑起来。
我们的背影，我们的一举一动正好被教导主任看见了，他没有上来说什么，而是直接去我们老班那里告状了，说我们在罚站的时候牵手，说话那叫一个亲密啊。
于是我跟李小璐被带到了办公室，分开审问。
我一直坚持说没有牵手。
班主任说，牵手就承认了嘛，你要真牵了，我也不担心了。（丁大力事件的阴影）
……
那边的李小璐被教导主任气哭了，愤恨地说，牵手就牵手了嘛，有什么了不起。
这下好了，两边口供对不上，教导主任信了李小璐的话，我成了作伪证的人了，再加上初中的那档子事，跟现在的事联系起来，更是百口莫辩了。
请家长吧。
……
我妈来学校被教育了一通，走的时候我妈问我，那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我说，不是，就是同桌。
我妈说，你别骗我了，我一听她声音就知道她以前打电话来找过你。
我：……
我妈继续说，牵手就牵手嘛，你也不用在旗台下面大庭广众这么张扬吧。
我：……
NBA巨星
李小璐给我说，她知道两个NBA巨星，一个叫迈克尔，一个叫乔丹。
我需要保持淡定。
衰人的故事
很重要的英文测验，菠菜在做题的时候睡着了，睡就睡嘛，居然睡着睡着就流鼻血了，鲜血染红了试卷。等他醒过来交上去的时候，英语老师非常纠结，就让他重做，原本他是抄袭了前排那个乖乖女生的，现在重做等于要靠自己了。这让菠菜方寸大乱，在最后的十分钟时间里，他居然摸出了一颗骰子来做选择题了。
对于菠菜的这种行为，英语老师的态度是睁只眼闭只眼，偏偏班主任躲在窗户外面把整个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冲进教室就是一阵怒发冲冠的咆哮。
英语老师有些尴尬了。
菠菜独自低头苦闷中。
事到如此，只有请家长了。
可菠菜那凶悍的老爸这几天刚好在家，一说这事，那还不把菠菜放油锅里给炸了。
于是菠菜心生一计，因为班主任没有见过他爸，他花了五块钱去雇了一个踩三轮车的伯伯，来冒充他的爸爸，瞒天过海。
晚自习的时候，我们看见菠菜和他的假爸爸从走廊上惺惺作态地走过，笑得我们半死。
谁知道班主任是火眼金睛，看穿了菠菜的伎俩，让他回家必须带真爸爸来，不然不准上课。
菠菜说，我爸不在家，出去搞工程了。
班主任一拍桌上，说，你唬我，前两天我爸还跟你爸打牌，他说他大半年都不会出去了，你要是不去请，我就去家访。
哎，麻将害人啊！
真家访了。
然后是惨烈的家族刑法。
具体过程，菠菜打死也不告诉我们，只有他脸上留下的拖鞋印昭然若揭。
所以，班里的男生给菠菜起了新外号，叫“衰人”，并把他的名字跟倒霉画上了等号，看着他来了，大家都要躲得老远，免得沾染一身霉气。
……
有一次，在走廊上，一群同学正在聊天，菠菜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去搭某同学的肩膀。
那同学非常不乐意，把菠菜的手拨开，说，走开，衰人，今天晚上还有考试，你不要把我给整霉了。
菠菜面露不喜之色，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衰人，我是摔人，我的摔是摔跤的摔，不是衰神的衰，我运气好得很。
话说完，他就摇摇晃晃朝教室走去，恰巧地上有水，他脚下一滑，“吧唧”一下摔在地上了。
果然是摔人，名不虚传。
独角戏
文理分班。
在信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连李小璐那种算数学会抓脑袋的女生都选择了理科，我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文科。其实我理科成绩还算不错，只不过我受不了一天到晚跟数字纠缠的生活，我更喜欢和文字在一起的感觉。
选择了理科班的菠菜对我说，你哪是喜欢文字啊？你是瞄上了文科班的女生了。
说实话，去文科班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女生扎眼的长发和马尾辫成了主旋律，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女生攻陷了。我的心情出奇的好。好到我最后一个到教室，只剩下一个靠近垃圾堆的位置，我也没有任何怨言。我想，这位置肯定会调整的，老师不会随便让我们乱坐的。
结果等班主任一来，他说，位置就这样坐，不调整了。
奶奶个熊，没见过这么随意的班主任。
原本盼着有个美女同桌的，现在成了独角戏了。
万幸的是，这个独角戏并没有上演多久。第二个星期，新同桌来了。他一脸傻笑地看着我说，你好，我叫郭超，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啊。
我看着他那肥壮的身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大富翁》里沙隆巴斯的油桶样子，而他也就只是少了一件阿拉伯风格的长袍。
郭超是上一届留级下来的学生，他说他是因为生病休学赶不上进度，我看他那状态，就算不生病怕也是学不进去的，一上课就睡觉，满脑子都是女人，还拉上我给班里的女生按相貌打分。
我问他，这个分怎么打嘛？
郭超说，我给你说嘛，李嘉欣给90分，我们参照这个标准打。
一通分打下来，班里没几个分数过70的，大半女生不及格。
我说，你给的分也太低了吧，搞得我们班跟恐龙中队似的。
郭超说，不错了，在我眼中超过40分都算是美女。
……
多年以后，再遇郭超。
我说，我给你说几个人，你给打下分嘛。
郭超说，来嘛。
我说，就芙蓉姐姐、凤姐和范冰冰吧。
郭超说，芙蓉姐姐，给个44分吧；那个范冰冰充其量也就60；凤姐不错，90分。
我说，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短路了，凤姐漂亮吗？
郭超说，靠，范冰冰跟狐狸精似的有什么好，我就喜欢凤姐那种淳朴可爱型的，特别是他说话时候的样子，那牙齿简直是太迷人了。
我勒个去。
大便的苦恼
吃得多自然就拉得多，要论大便的频率，郭超在我们班肯定排第一。这哥们儿经常在老师没有提问或者正在提问的时候，把手举得老高，老师满心欢喜地叫他起来，他却大煞风景地说要上厕所。
数学课，郭超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去了厕所，等到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才匆匆跑回教室。
我问他，超哥，你掉茅坑里了，去拉个屎都要20多分钟。
郭超说，毛，老子在厕所里纠结。
我说，你纠结什么？
郭超说，我没带纸，身上只有一张二十块钱的票票，我正纠结要不要用它。
我说，靠，你不会用钱擦屁股吧，真他妈有钱。
郭超说，毛，我没用钱擦，我把内裤脱了用内裤擦的，那条裤子不值20块钱。
我：……
唾觉有神仙
郭超超级嗜睡，不管上课下课，经常趴在课桌上睡得口水横流，他还特喜欢垫本书在下面，醒来的时候书页都被浸湿了，郭超也不管，顺势翻一页，接着睡，后来，我送他一封号：“课桌居士”。
郭超倒也不反驳，每次都是睡眼蒙眬的样子盯着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有一次，上数学课，郭超用两只手撑着头假装看书，实为睡觉。其实数学老师也不想管他，让他破罐子破摔。可是这家伙睡着睡着，居然开始打起呼噜了，声音还越来越大，全班同学都在狂笑。数学老师震怒了，直接扯起郭超的耳朵拖到走廊上去了。
我们在教室里听到数学老师的吼声：郭超，你太不像话了，给我好好站在外面清醒一下。
郭超保持着摇摇晃晃的状态，还“嗯”了一声，把数学老师气得是七窍生烟。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数学老师准备讲新课程，就对着教室外面喊，郭超，你可以进来了。
外面没有一点反应，数学老师便又喊了一次。还是没有动静，数学老师纳闷地走出去，结果发现郭超靠着走廊上的柱子睡着了。
郭超再次被拎进教室的时候，班里笑得炸开了锅。
我以一种崇敬的目光扫视着依旧没有完全醒来的郭超，说，超哥，你太强了，看来课桌居士都难以形容你了，你的称号得升级了，叫柱子骑士。
……
这还不算最牛，还有一次，郭超上课请假去上厕所，一去不复返。下课的时候我们去厕所，发现他蜷在角落里睡着了，屁股还光溜溜地裸露在外面，我们把他叫醒，他站不起来了，脚蜷曲太久了，麻了，最后还是几个同学把他扶回去的。
这次事件以后，郭超被全班公认为睡仙。
还有更绝的。
晚自习，教室本来很安静，突然一下全黑了，顿时嘈杂起来。沉睡中的郭超醒了，他突然开始大喊大叫，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我的眼睛睡瞎掉了。
全班沉默了。
我说，郭超，你大爷的，停电了。
……
事情还没有完，郭超闹了一下继续睡觉。
后来来电了，郭超起身了，走到开关那里，径直把灯关了，全班一片哑然。
有人骂了一句，郭超，你神经病啊，把灯关了干吗？
郭超没有反应，依旧睡熟中。
同学开始嘀咕，最后得出结论，郭超梦游了。
居然在自习课上梦游，郭超太神奇了。
……
后来，郭超又多了一个外号，觉皇。
全校闻名的觉皇。
……
最后，奉上两句给郭超的诗吧：
为什么你的眼里常含着眼屎？
因为你睡觉睡得深沉。
偏见
数学老师个子很高，每次进门的时候，我都忍不住会担心他撞到门框。每次上完课，他总能留下满满一黑板的板书，那些高处不胜寒的粉笔字，让值日生很苦闷。
轮到郭超值日的时候，他因为个子浅，就搬着板凳上讲台了，一边擦，一边骂骂咧咧：什么破老师啊，非把粉笔字写在最上面，个子高了不起啊，没见你去打篮球为国争光啊，还不是在这里当教书匠鬼混。
数学老师还没走，站在门口一脸黑线。
……
就这样，数学老师跟郭超算是结下梁子了。
后来郭超买了一双新皮鞋，锃亮锃亮的，他穿的是爱不释脚，上课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把脚支到课桌旁边的过道上，仔细欣赏，甚是臭美。终于有一次，在晚自习上，郭超一如既往地把脚支出去，结果很不巧，刚好把喜欢四处巡逻的数学老师给绊了一跤。
数学老师最心爱的大框框眼镜，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大概便是这次事故之后，数学老师便对郭超有了更大的偏见，每次看着郭超，都是一副无奈而厌恶的表情。
有一天，我前排的男生在说话，正在写黑板的数学老师，突然转过身来，一根粉笔就飞过来了，嘴里还在大声呵斥：郭超，不要说话。
我弱弱地回了数学老师一句：老师，郭超今天请假了，没有来。
超级碗
高中的时候男生特别能吃，特别是从农村来的。在我们班，还形成了以郭超为代表的饭盆流。
说起来，郭超同学最早也是用饭缸的，就是那种圆桶状有个把的那种金属器皿。有一次吃饭人特多，郭超拿着饭缸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杀到了打饭师傅跟前，嚷嚷着让师傅给他打红烧豆腐，师傅说，你饭缸都没带，我咋打啊？
郭超说，我饭缸在这呢。说完把右手一抬，发现饭缸只剩下把了，缸在汹涌的人潮中被挤掉了。
……
所以后来，郭超改用没把的盆了。
有一次，郭超拿着饭盆去吃饭，路上遇到一班里的女生，女生问：郭超，刚下课就去洗澡啊？
郭超一脸困惑加一头雾水。
知道了吧，女生把饭盆当洗澡盆了，你说饭盆有多大。
助人为乐
班里有个小个子同学，在校门口被两个其他班的大个子同学欺负了，有点儿推搡的动作。
我和郭超路过，看见了这一幕。郭超说，让我们上去收拾一下他们。
我说，靠，人家个头比我们大，我们怕是去找打吧。
郭超附耳过来跟我嘀咕了几句，我心领神会。
……
郭超背着手大摇大摆地朝事发地走去，我从旁边走过来，大声地喊了一句，郭老师好。
郭超微微点头，嗯了一下。
正在欺负弱小的两小子愣了一下，班里那个小个同学也愣了，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也说了一句“郭老师好”。
说实话，郭超长期的装扮都是老土的皮鞋加老土的西裤，人又长得老成，这下那两个家伙真把他当老师了。
郭超趁机装腔作势地把那两个家伙给训了一顿，还让他们在校门口罚站一节课。
太牛了，俩傻X孩子真这样做了，等他们班主任找到他们的时候，一听说是郭老师罚站的，犯迷糊了，学校没有姓郭的老师啊。
两人知道真相后，气愤不已，放出话来，要找机会收拾郭超。
要真干上了，油桶体型的郭超肯定是挨揍的份，但郭超又想出了个好办法。他以生病为由跟老师请了几天假，让我们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传播他是因为打架被公安局拘留的谣言，那时候这种事属于小混混干的，一听这个，大家都有点怕怕了。这次，两苦逼孩子又信了，等郭超回来的时候，他故意拿着针管在这俩孩子面前晃（装吸毒人员），还跟我们嚷嚷，妈的，打一针真爽。
两傻孩子没有敢找郭超的麻烦。
但郭超的名声在同学中败坏了。
草鞋男
郭超住校，八人间的宿舍，没有阳台，衣服只能晾在唯一的小窗户外面，鞋就只能搁在窗台上随风干。
郭超只有一双皮鞋，这双皮鞋搭配过西裤、短裤以及运动裤，基本上每天大家都能看到郭超穿着这双被他刷得黑亮的皮鞋。郭超有汗脚，为了保持皮鞋的干燥，他长期霸占寝室的窗台晒鞋，问题是他的鞋味道有点大，经常是来一阵风，一阵臭气就往寝室窜。其室友多次告诫郭超，未收到成效。
终于有一天，郭超的那双皮鞋失踪了。全寝室简直是振臂欢呼啊。郭超气坏了，大骂，哪个胎神？那么臭的鞋都要偷，就不怕沾染我修炼了十几年的脚气啊。
唯一的皮鞋没有了，怎么办？郭超还有一双草鞋。
穿草鞋上课很潮，同学们议论纷纷，一时间郭超成了全年级的风云人物。到了晚自习，凉风习习，郭超的臭脚丫子味在蓄积了一天之后开始四散，之前有皮鞋包着大家还闻不到，这下全班都感受到了。
……
三天后，班里一女生神神秘秘地把我喊出去，递给我一百块钱。
我愣了。
她说，这是我们全班女生合伙凑的钱，你让郭超去买双皮鞋嘛，我们怕直接给他说，伤了他面子，就来找你帮忙了。
我接过了钱，心情异样。（郭超，你看你脚臭的，把班里女生都给弄成这样了。）
后来，我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郭超了。
郭超没生气，反而呵呵地笑起来，还大言不惭地说，不用买皮鞋了，我们寝室那几个把皮鞋给我还回来了，我只是觉得草鞋穿着舒服就没有换，这一百块钱就拿给我买足光粉吧，也算是为全班同学造福了。
我：……
采矿记
郭超盯上了小我们一届的神仙妹妹。神仙妹妹是他说的，他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就随便给了个称号。我们也去跟着郭超采过矿，那时候我们说去看MM都叫采矿。这个神仙妹妹长得很漂亮，被我们誉为金矿，一般稍微长得好看的女生就是银矿。所谓金矿，应该是非常出众的PLMM了。当然，除了金矿银矿，还有低一级的铜矿，再次就是铁矿，最次就是一坨屎，连矿都不是。
金矿大家都喜欢，勘探出来了，要想挖掘就不那么容易了。郭超思量了很久，决定给神仙妹妹写封情书，具体内容我不知道，我估计郭超那文采也写不出什么感动女生的美文，顶多就是告诉人家我喜欢你的告白书。
信是写好了，郭超不敢去送。他最后找到我，让我趁着做课间操的时候偷偷塞到那女生的课桌里。我说，超哥，凭什么你要去追女生，送鸡毛信的危险工作要我去做啊？
郭超说，我体形比较胖，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不适合。
我：……（妈的，敢情我是鸡鸣狗盗之雄耳啊？）
……
为了郭超的爱情，讲哥们儿义气的我还是义不容辞地去送信了，还好，当时教室里空无一人，行动非常顺利地完成了。
结果晚自习的时候，有两个女生走到了我位置上，敲了两下桌子，说，你出来一下。
我看了看郭超说，郭超，叫你出去呢。
女生说，不是他，就是你，出来一下。
于是我在全班诡异的目光注视下，被两个女生带到了走廊上。
这两个女生是神仙妹妹派过来的使者，她们说我送信的时候被她们看见了。
我纳了闷了，咋了，你们班不是没人吗？
一女生说，教室没人，不代表看不见你啊，当时我们全班都在操场呢，都看见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钻进我们教室了。
我勒个去，还以为瞒天过海，妈的原来是一叶障目。
女生过来的意思是说，神仙妹妹已经看过信了，但是现在高中学业这么紧张，可以先做朋友试试，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就在后校门口等。
我晕菜了，原来郭超写情书没有署名，她们把我当成求爱者了。
我什么也没有解释，女生说什么我都说“好”，很快，她们走了。
我走回教室，男生们眼光带着敌意，女生们神情带着鄙夷，我受不了这种备受歧视的氛围，我走到位置上，冲着郭超嚷嚷，郭超，你写情书不写自己名字，我给你说，等会儿下课，你自己去给神仙妹妹说清楚。
郭超说，他们弄错了？把你当成我了？
我说，靠，你是谁？你都没说你是谁，有你这样写情书的吗？
……
一听说要当面表白了，郭超开始激动了，全身发抖，木头桌子都受不了了，跟着一起发颤。
我说，超哥，至于吗？不就是去表白嘛，反正信都收到了，也就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了。
郭超说，你不懂，我很内向，我很羞涩，看见漂亮女生就紧张。
我说：你大爷的，上课看见女生流哈喇子这叫羞涩？
……
终于等到下课了，郭超拖着我跟他一起去，壮胆。在楼梯上，他激动地给我说，快，快，快扇我两耳屎。
我说，郭超，你干吗啊？
郭超说，快点儿嘛，我需要勇气。
我真扇了他两耳光，下手有点重，脸上都有点儿手掌印了。然后郭超就带着脸上这勇气去告白了，我看见他贱笑着走向了神仙妹妹，班里的男生开始起哄了。
很快，郭超和神仙妹妹走出了教室，到了走廊的尽头。
我听见前排有两个女生开始议论了。
女生甲：什么人啊，穿着草鞋都敢来表白，简直是疯了。
女生乙：你不知道，据说他才被公安局拘留过。
（哎呀，自己造的谣，现在总算自食其果了。）
女生甲做惊异状：你怎么知道，他这么坏啊？
女生乙：当然了，我表舅就在公安局，据说当时抓的小偷就是这个胖娃儿。
女生甲持续惊异中：看不出来，这么憨厚一娃儿，居然偷人家东西。
女生乙：他吸海洛因，没钱吸了，就去偷人家的东西，结果被逮到打惨了。
（谣言猛于虎啊）
女生甲点头状：就是，你看他脸上现在都有被打过的痕迹。
（拜托，那是我打的）
女生乙：真不知道校长怎么想的，这样的学生还不开除，他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来追女生，简直就是悲剧。
女生甲附和：眼睛瞎了才喜欢他，他就算长得像金城武我都要考虑下，更何况是一副大叔样，他就是一个超级悲剧娃娃。
（古语说，最毒妇人心啊）
……
郭超的告白失败了，神仙妹妹的表情越来越扭曲了。
最后，郭超灰头土脸地朝我走过来，苦笑着跟我说，太好了，我又可以找新目标了。
我：……
厕所的秘密
被拒绝的郭超一开始还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过个几天后，他开始郁闷了。我问他咋了，他说他这是间歇性失恋。
神经病好说，一直防着就好了，怕就怕间歇性神经病，刚刚喝酒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过一会儿就去提菜刀要砍人了，所以这间歇性失恋，我也惹不起，也难得跟郭超多说什么了。
郭超想不通啊，他说他一身正气成熟稳重，咋就没有女生青睐呢？
我说，你那叫一身臭气幼稚龌龊。
郭超甩我一个白眼，不理我了，又去问前排的女生，你说我是不是长得很丑啊？
女生说，丑啊？其实说实话，反正我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郭超：……
……
女生不经意的一句话，让郭超有些伤心有些难过，而这种负面的情绪也在一直蔓延，发展到后期，就成了委靡不振。
为了让郭超恢复自信，重新振作，我决定去做一件大事。趁着夜色降临，四下无人的时候，我悄悄溜进了女厕所，这可是冒着被骂流氓色狼的巨大风险，搞不好就身败名裂了，但想着郭超那张死气沉沉的大脸，想想我这是在拯救苍生，我也就无怨无悔了。
我做的事很简单，就是在女厕所的墙上写了一句话，“郭超，我喜欢你”。
……
很快，关于女厕所的留言在同学之间流传开来，大家纷纷开始猜测，到底是哪个脑子进水的女生写下了这句话。但是郭超开心了，他也在寻思，究竟是何方女子芳心暗许了自己，他甚至给我说，说不定很快就有女生跟他表白了。
我暗自偷笑，你等着山里冒出个蛇妖来吧。
不过，目的好歹达到了，郭超恢复自信了。
……
多年以后，谜团依旧没有解开，因为没有女生来告白，我也没有告诉郭超真相，就让他对高中时代保有一份纯真而YY的回忆吧。
窜天猴
老妈工作的单位，居然在过年的时候发了一堆烟花火炮。据说是某烟花厂倒闭了，最后用这些玩意来抵账。那么多火炮根本放不完，所以家里剩了不少存货。有一天，老妈觉得这些火炮放在家里老不放有危险，就让我带去学校放，于是在高中时代从不背书包的我藏了一书包军火，雄赳赳、气昂昂去学校了。晚自习前，我把火炮散给周围的同学，他们挺高兴的，无聊的学生生活中终于能找点事苦中作乐了，他们围在靠窗的地方，一根接一根地点燃窜天猴，看着这些火元素哧溜一下像火箭一样冲入夜空，黄色的火花飞速击穿空洞的黑暗，在爆炸声响起之后，大家开始趁机躁动，起哄和欢呼。
这一幕被提前来到的班主任看了个一清二楚。
凡是站在那里的人，不管有没有放炮，一律面壁思过。
那些同学还算讲义气，没有供出案件的主谋，坐在一边隔岸观火的我。
正在我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班主任阴沉沉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问：谁带的炮？我看你肯定知道。
我装得一脸无辜，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下课在看书，没注意到这么多。
班主任说，路飞，你上课都不怎么看书，还下课看书？他们就在你的位置上放炮，你能不知道？好嘛，你们很讲义气嘛，那几个也不说，你也不说。好吧，不说，你也跟他们一样，去面壁思过。
我黯然神伤，走出了教室。
走上走廊，郭超转过头来邪笑着说：路飞，我就知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说，郭超，就是你，闹得太凶，你那么激动干吗？
郭超说，不怕给你讲，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放窜天猴，我没见过世面我激动一下不可以啊？
我说，爬嘛，你的童年是怎么过来的？连窜天猴都不知道。
郭超说，我埋头学习啊，哪像你啊，就只知道玩。
我：呸。
……
夜晚有些寒冷，我闭上了眼睛，脸颊能感受到从柱子两边吹过来的袭袭冷风。
郭超在一边小声地唱歌，虽然声音微弱，但我却能在呼呼的风声中听到这细微的曲调。说实话，郭超唱歌还真是好听，声线细腻，顺着风传递着丝丝暖意，这跟他的大老粗模样还真是不搭调啊。
突然，老班一声惊雷：面壁思过还唱歌，我看你们开心得很嘛。
郭超装死不说话。
我说，我没唱歌。
班主任说，我知道，就你那音乐水平，唱不出来。
我保持沉默。
班主任说，你们两个别站了，跟我去一趟教务处。
我说，干吗啊？
班主任说，问那么多干吗，班里来了新同学，你们去帮忙搬一下桌子椅子。
郭超说，班里不是坐满了，没位置了啊？
班主任说，把你位置让出来不就有了吗？
郭超说，为什么不是路飞让啊？
班主任笑着说，路飞还有点儿救，你是无可救药了。
……
那一个夜晚很难忘，走到教务处门口的时候，郭超和我都惊呆了。
郭超说，哇，美女，真的是美女，路飞，你快看，仙女下凡了。
我有些目瞪口呆，眼前的女孩手中正抱着一摞沉沉的书，微微地笑着。
郭超拽了拽我袖子，说，你看，她在跟我们笑呢。
女生慢慢走了过来，脸上一直保持着怡然的笑容：怎么了，路飞，好久不见，你认不出我了。
我说，朱莉，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这下轮到郭超惊愕了。
朱莉说，我知道你在文科2班，我们现在是同学了。
我说，你不是去读艺校了吗？怎么又突然跑来读高中了？
朱莉说，我想上大学，去读电影学院，所以就回来补文化课了，跟你们一起参加高考。你可要多帮帮我哈，我现在基础比较差。
我笑着说，其实我觉得你小学的时候，基础就不好了哈。
朱莉做了一个微微皱眉生气的表情，简直是太可爱了。
郭超按捺不住，说话了，朱莉，你好，我叫郭超，你别听路飞的，他不帮你我帮你。
朱莉笑着回应，好啊。
我说，靠，郭超你大爷的，就你那水平，是误人子弟。
郭超说，知道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我：呸。
……
朱莉的位置被安排到我和郭超后面，她现在成了比我们更靠近垃圾堆的人。帮她整理好桌子椅子，我正准备往位置上坐下，郭超问了一句话，谢老师，我们还需要出去站着吗？
老班挥了挥手说，继续站着吧，站到今天晚自习下课。
……
走到柱子跟前，我就开始抱怨了：郭超，你真是个胎神，你不提罚站的事情我们就可以坐下了。
郭超说，靠，你咋不早说呢？
我说，我怎么知道你脑残的这么厉害。
郭超说，你才脑残，我这叫刚正不阿。
我：呸。
……
和郭超抬杠的时候，我转头朝教室里望了望，不经意却与朱莉的目光相遇，我微微翘起嘴角笑了笑，朱莉做了个鬼脸。胸腔中突然迸发出火辣辣的灼热，记忆中那个明媚而清澈的笑容，又回来了，那个已经沉沉睡去的梦，在这个秋天里柔软地苏醒。
郭大侠
早自习，全班都在读英文，唯独郭超在读古文。
古文很奇怪，反正我印象中没学过，但听起来觉得有些耳熟。
郭超：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我诧异了：郭超你读的啥？
郭超笑而不答，继续读：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
朱莉也被吸引过来了，她问：郭超，你读的哪篇课文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美女说话，郭超终于有反应了：你们太孤陋寡闻了，我读的是《九阴真经》。
我说，郭大哥，你哪弄的？
郭超说，不懂了吧，我问梅超风要的。
我和朱莉面面相觑，一阵狂汗。
……
晚自习，蚊子肆虐，嗡嗡声不绝于耳。
郭超在课桌上小寐，原本是趴着的状态，却在瞬时之间，猛地起身对着自己的左臂就是重重的一掌，声音超大。后排的朱莉吓了一跳，郭超，你干吗啊？吓死我了！
郭超说，老子拍死的是蚊子它妈。
我冷笑着说，超哥，你这叫自残，你看不都看，我就不信你能打着蚊子。
郭超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掌，也不说话，只是“哼”了一声，然后慢慢地把右掌摊开给我们看，掌心真有一只蚊子，周围还残留着清晰的斑斑血迹。
我不由竖起大拇指，郭超，你的功夫太了得了，我太佩服你了。
朱莉微微地张开小嘴，神情也有些惊异。
郭超洋洋得意地翻动着他的手掌做了一个夸张的出掌姿势，他说，厉害吧，我这叫黯然销魂掌。
我说，你别说是杨过传给你的。
郭超说，你不懂，这是小龙女传给我的，杨过他见不得我。
我：……
……
自此之后，朱莉给了郭超一个新称号：郭大侠。
后来，郭超说，你们别叫我大侠了，听起来好像挺老的，不好听，要不叫我少侠好了。
朱莉看了我一眼。
然后……
我们一起“呸”。
打牌记
朱莉其实也不是好人，她晚自习觉得无聊了，就拉上我和郭超，在我们自诩为垃圾堆铁三角的地方开始玩拱猪了。
输了要有惩罚啊，要是郭超和我输了，就是被朱莉扇一耳巴子；要是朱莉输了，我们不好意思打她脸，就让她装可爱做各种各样的鬼脸。现在想起来，不论怎么说，我跟郭超都亏了。
玩得正开心，朱莉和郭超突然以风驰电掣之速度将牌藏入课桌，抓起书做看书状，只有我反应迟缓，手里还抓着牌呢。
然后是熟悉的踢踏声传来，我知道，魔王降临了。
我镇定自若地捏着手中的扑克，一张一张地放到桌上，放到第五张的时候，班主任发话了，路飞，干吗呢？
我抬头看了看老班，说，最近考试考得不好，我正在给自己算命呢。
班主任笑了笑说，算出什么结果没有嘛？
我说，还没算完呢，你就来了。
我这招叫弃车保帅，牺牲我一个，幸福两头猪。我多义气啊，我都准备起身去面壁思过了。
结果老班一声长叹，唉，算命是没有用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路飞，你自己要加油啊。
我突然有些感动，真挚地“嗯”了一声。
……
等老班一走。
朱莉和郭超笑趴下了。
我说，你们笑什么笑，我从现在开始，要努力奋进了，你们别影响我学习了。
恶作剧
郭超喜欢睡觉，这让蔫坏的朱莉找到了恶搞的对象。
第一次，在他头上扎个小辫，跟桃太郎似的，郭超这神人下课要去厕所，居然没发现，顶着小辫就出去了，那是一路的欢声笑语啊。
……
第二次，是涂口红。朱莉涂口红的技术不是盖的，轻盈而精准，郭超完全发觉不了，当然这跟他睡得死猪样也有关系。那天，千年不理郭超的英文老师突然发神经，把还在睡梦中的郭超叫醒了。郭超一站起来，全班哄堂大笑，连历史老师都跟着笑，郭超毛了，说，老师，你要问问题就赶紧问，没事你笑什么？
……
说实话，郭超不是傻子，每次被整，他都乐呵呵的，还盯着朱莉笑，巴不得朱莉整他，这人也太贱了。
于是朱莉的恶作剧升级了。
郭超腿毛又长又密，夏天穿个短裤远看也跟穿了长裤似的。朱莉动起了腿毛的主意，趁郭超睡觉的时候，和我换位，把郭超一条腿的毛用剪刀轻轻地给剪了，对，只有一条腿。
等郭超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一丝凉意，往下面一看，成黑白双雄了。
郭超转过头朝朱莉傻笑着说，我知道是你干的，要不你把我右腿的毛也给剃了吧，好歹对称嘛。
朱莉笑着摇头。
郭超看了看我，要不你帮我剪了吧。
我说，靠，不剪，你就这样凉快着嘛。
郭超没辙，跟朱莉要了剪刀，自己开始剪了。数学课上，没有朱莉心灵手巧的郭超还拿着剪刀咔咔地剪，被数学老师瞅见了。
数学老师呵斥，郭超，上课不睡觉，在忙啥呢？
郭超说，没忙啥，你别管我。
数学老师说，不管你，你咔嚓咔嚓地破坏课堂纪律了。
郭超嘀咕着，不就剪个毛嘛，管你啥事嘛。
数学老师耳朵尖，怒了：郭超，你给我滚到后面去站着。
然后我们就看见一个腿毛褪去大半的妖怪晃晃悠悠地朝后面走去，当然，右腿大腿上还有一些毛。
全班都乐了。
数学老师也乐了，说，郭超，你干吗，准备换毛过冬啊。
郭超说，毛多了，太热，不利于新陈代谢。
长腿三侠
高中学校的运动会，基本上可以称为田径运动会，除了跳远扔铅球就是跑步，当时有学生曾提出过为什么没有扔标枪的质疑，老师的官方回复是我们学校标枪水平太差，如果开展危险系数太大，这种解释可以应用于其他未被选进运动会的所有项目。所以运动会的重头戏就是跑，我们班都是一群文弱书生，短跑搞不过，只有长跑。我们是属于常青藤联盟的，甚至可以说，那就是一段光辉的传奇，我们班长期并一直包揽一二三名，就跟中国乒乓球在奥运会上一个水平。
其他班的各路好手和运动健将绞尽脑汁采取各种各样的加强训练计划，但却始终无法逾越我们班的三个神奇人物。后来，有好事的女生给他们取了一个可爱而亲切的名字，“长腿三侠”。
第三名，单名一个勇，我们叫他勇哥。此同学成长经历颇为坎坷，他爸是神经病，家里家外的事全是他妈一个人扛。说实话，一个家庭妇女能有什么捞钱手段，只能靠给别人缝衣服当保姆换点儿微薄的收入来支持全家，所以勇哥家别说小康水平了，温饱都成了大问题，生活相当拮据。勇哥只有一套运动服可穿，有时候大冬天的他那衣服洗了，他就只穿短裤短袖，还口口声声说他毛多不怕冷。吃饭也是个麻烦事，经常饱一顿饿两顿。每天早上第二节课下课后，他就开始找班里的同学借一块钱去买个面包，虽然我们都知道他借了肯定不会还，但同学们还是会借给他，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个面包其实就是他的中午饭。长期的饥寒交迫让勇哥过早地体验了人生的艰苦，但同时却也锻炼了勇哥的忍耐力，所以别人跑得气喘吁吁的时候，勇哥却保持着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比起平日里那些苦闷的生活，这点儿距离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名，敏姐，虽然叫姐，但他性别是男的，只是平时说话动作太妖艳太柔弱了，所以有人给他取了个“人妖”的外号。我们觉得这个称呼不太好，就改称他姐了。此人住校，家很远，每次回家先坐两个小时汽车，然后改乘两个小时木头船顺江而下，再然后跋涉几十里山路。漫长的旅程很费时间，为了早一点儿回家，敏姐在凡是可以跑的情况下，都选择跑，其跑的距离不亚于一场马拉松，久而久之，敏姐练就了长跑的绝技。
第一名，郭超，郭大侠。他是敏姐的邻居，说是邻居，其实是翻过敏姐他家那座山，再爬上另一座山的半山腰，郭超就算到家了。他家和敏姐家两两相望，所以号称是邻居。其实郭超论耐力和敏姐不相上下，但速度要更快，因为他小时候不听话，他爸总是牵着狗追着他满山跑，所以……
……
话说回来，每一段光辉背后都有着不同的辛酸。
所以，要想当侠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县城三杰
县城里有三个著名人物。
第一个是拿着菜刀在农贸市场里游荡的冬瓜。据说是她家里人故意把她放出来的，因为她总是一边晃着一把钝菜刀一边拿别人的菜还不给钱，如果有人要制止她，她就会躺在地上大哭大叫。
第二个是把三轮车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余师。那时候，通城的三轮车都是一块钱，只有他标价一块五，因为他坚持说自己的三轮是豪华三轮，据说郭超初来县城的时候，不知道，还坐过一回，下车的时候，余师还跟他热烈地握了下手。
第三个是杰娃。他并不是神经病，而是全县城最著名的傻子，因为发育停滞，所以个头一直长不高，年纪虽然不小了，可模样却还是个孩子，智商也极其低下，甚至比不上一个数学总考不过70分的小学生。杰娃经常在智力游戏厅出没，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识自己，反正每次他看到我的时候，总是会乐呵呵地打招呼：“飞哥，又来了啊。”我也只好礼节性地冲他笑一下。有时候，我坐在那里打实况足球的时候，杰娃会安静地在旁边看，看着看着还会不自觉地傻笑；有其他人和我对战的时候，杰娃还会满脸神气地说，飞哥很凶，你打不赢的。
于是乎，后来就有人老是跑来问我，杰娃是不是你弟弟啊？最早的时候，我还要解费力解释一下，后来问的多了，也就懒得解释了。记得有一次，在去学校的路上，我匆匆地从两个女生身边走过，偶然听到她们不怀好意的对话：
“你知道吗？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就是傻子杰娃的哥哥。”
“啊？他样子看起来不像很傻啊。”
“你傻啊，傻是一眼就能得出来的吗？”
……
我表示我只是飘过。
学校捐款
搞不懂学校为什么老是喜欢找穷学生筹集捐款，我一直很担心这些款项被我们的老师私吞了，拿去发放奖金了，要不怎么总是周期性地要捐款呢？而且名目众多，一会儿是希望工程，一会儿是洪水火灾，问题是我们班的勇哥连书本费都交不起，没见老师伸出援助之手呢，还非要近水去救远火。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这里面的狗皮膏药。
你说我一个学生，没有工作没干过非法行当，是肯定没有收入的，就那么一点儿零花钱，还得抠一些出来捐献，我肯定是不愿意的，所以这些苛捐杂税最后还是转嫁给了我的老爸老妈。不过老妈挺有爱心的，一听说要捐款，作为党员的她立马摸了十块钱给我，让我全数上捐。
我的心理价位是2块，剩下的8块我得中饱私囊。
第二天，上学路上，我遇见一个乞丐，他的面前有个盘子，装了些零零散散的钱。我想，我还不如拿点儿钱给乞丐，积攒点儿人品，于是我掏出十块钱给他，那乞丐眼睛都绿了，他肯定是没想到我一个穷酸学生会如此大方。
但是我说了一句话，他就郁闷了。
我说，我给你2块，你找我8块，行不？
乞丐表情虽然有些怪异，可还是点了点头，指了指盘子说，兄弟，你自己拿。
于是我把十块钱扔进了他的盘子，在他的盘子找零钱。
妈的，基本上全是一块的，我一张一张地拿，拿到第六张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异常，转身一看，朱莉正一副苦瓜脸盯着我，她肯定是误解我了。
我说，这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朱莉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说完，骑着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拿着六块钱在风中暗自感伤。
感伤归感伤，还有两块钱得拿啊，那可是我的公益慈善基金。刚拿到手里，又遇见说我傻子的两女生了，她们的表情流露出明显的鄙夷，走过去没多远我就听到她们又在说我坏话了。
“我还以为他只是傻，没想到人这么坏。”
“就是，现在的人太坏了，说不定还是装傻，居然拿叫花子的钱，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勒个去，不就是跟乞丐找零钱吗？这跟去小卖部找零不是一个道理吗？都是货币周转嘛，至于吗？还丧心病狂，可怜我那捐出的两块钱啊，居然换来了骂名，早知道我就先拿零钱再扔十块钱了，真是气死我了。
话剧演员
文艺汇演。
班里的美女文娱委员找到了郭超，希望他可以出演其中的一个角色。
郭超很高兴，长期被女生遗忘的他终于有露脸的机会了。
排练的时候，郭超傻眼了，他的角色是一棵树，确切地说，不是角色了，算是移动布景了。
郭超很纠结，看在美女文娱委员盛情邀请的份上，他忍辱负重了。
正式汇演的时候，郭超全身沾满了树叶，头上脸上都是，就露了两颗眼珠子出来看路。
演出完毕，郭超生气地给我说，就让我演棵树，一句台词都没有，还不如演尸体，好歹能“啊”一下死去。
我：哪有，你还是有台词的，那呼呼的风声不是你弄出来的吗？
郭超：……
数学习题集
有时候想起来，数学老师就是一个特派销售员，是各大出版社派来的，他总是抓住各种时机给我们推荐五花八门的数学习题集。对于正常作业完成都有些困难的我来说，这种做法除了增加我的学习压力以外，还增加了我妈的经济压力。后来，我妈对此提出了质疑：你们哪有那么多习题集要买啊？你是不是在骗我的钱啊？
我承认我是有骗过小钱，但就数学习题集这件事来说，我的诚实指数是l00%。
我的内心是很讨厌这些莫名其妙的数学习题集的，它除了杀偶的脑细胞以外，还在吞噬我的文学天赋，因为我不得不用大量的时间来思考一些根本无解的题。
有一次，偶算了一个晚自习也没有算出那道外星人出的难题，班里绝大多数人和我一样，只有数学科代表说他算出来了。第二天，数学老师评讲，就在黑板上演算那道题，算了一节课，未果。他转过身来神情凝重地说，你们算出来了吗？
全班回答：没有。
数学科代表独树一帜地说：算出来了。
他多兴奋啊，老师算不出来的他都算出来了。
数学老师说，条件都没给全，算出来真是见鬼了。
杀千刀的习题集啊！
悲催的数学科代表啊！
……
还有一次，我费尽脑力完成的习题集找不到了，这玩意不比作业本，可以再写一遍，我只好无奈地去学校上课了。
我正在苦恼怎么给数学老师解释他才会相信的时候，我妈来学校了。她在教室门口叫我，路飞，你习题集忘带了，我给你拿来了。
全班感动中。
我也在感动中。
我走到门口，接过包含着深深母爱的习题集，问，妈，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在哪找到的？
我妈当着全班的面说，你还好意思问，你把它放冰箱了。
放冰箱了……
冰箱……
全班哄笑。
我囧在原地。
我是有多讨厌数学习题集啊，居然把它给冷藏了。
换位记
朱莉要求跟郭超换位置，理由是她想借郭超的好位置睡觉（靠墙且有我挡着）
郭超说，凭什么啊，我也想睡觉啊。
朱莉说，你去后面睡嘛，反正老师又不说你。我就不一样了，被老师看见多不好啊，破坏我淑女的形象。
郭超：……（无奈中，还是和朱莉换位了）
……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这次朱莉的理由是她重感冒了，他说她呼气的方向是向前的，换位是为了不把感冒传染给我俩，郭超一听这个，立马换到后面去了。
……
第三次，朱莉说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字太小，她看不清楚，找郭超换位。
郭超说，你往前挪一步就能看清楚了？
朱莉说，对，焦距刚好合适。
郭超不情愿：为什么又是我啊，找路飞不行吗？
朱莉说：人家路飞好歹是要学习的，你又不学习，你去后面最合适了。
郭超：……
……
频繁的换位被英语老师注意到了，她走到郭超的面前问，郭超，干嘛老跟朱莉换位置啊，你喜欢坐最后一排啊？
郭超说，不是喜欢，是她眼睛不好，我眼睛好，所以让她坐前面方便看黑板，作为同学，还是该互相帮助的。
英语老师一阵冷笑：郭超，不是我说你，不用脑子，眼睛再好有什么用啊？
郭超：……
……
当换位成为一种习惯之后，我的同桌在40%的程度上就是朱莉了，她换过来其实也没有像她所说那样，认真学习，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我说话，在不能说话的时候传本子写东西以及各种花样的算命。有些老师看朱莉是个乖乖女生，不好正面批评她，于是总是用一种特别的眼光来震慑我们，当然，主要是震慑我。只有数学老师很直接，因为他看我不顺眼，看朱莉也不顺眼，当然郭超他更不顺眼，所以他经常说，有些同学不爱学习，不要影响其他人嘛，你们要是不想听都可以睡觉，只要不打呼噜我都不管你们。
说了几次之后，数学老师见我和朱莉没有改观，说话方式变了：男生女生有那么多话吗？我读书的时候上课从来不搞这些，你们真是无可救药了，你们是准备要结婚还是要造反嘛。
朱莉傻笑，我嚼嘴巴。
转笔记
上课的时候是很枯燥的，这跟老师教学水平有关，我们改变不了，所以只好自己找点儿乐子，于是很多人不自觉地喜欢上了转笔，这事一不会影响老师讲课，二也不会太影响自己听课，所以大家乐此不疲，老师对此也是默然许之。
朱莉的手指修长而灵活，转笔是高手，会很多花样。我的手比较粗，且神经系统不够发达，所以转笔技术很烂。在虔诚地拜朱莉为师之后，仍然进步甚微，可是我知道勤能补拙，所以我努力练习，努力在上课练习，特别是数学课上努力。
终于有一天，我那只被我晕眩了千万次的圆珠笔，不堪重负，突然一下子散架了，弹簧，笔帽，笔壳以及笔芯全飞出来了，其中尤其可恶的那个笔帽，居然色迷迷地钻进了朱莉的领口，我囧囧地看着朱莉，朱莉微微笑了笑，抖了抖T恤，然后从T恤下方把笔帽摸出来，递给我。
她说，给你，我胸小，卡不住。
我：……
数学老师又盯上我俩了，说，路飞，你们又在嘀咕什么？
我说，老师，朱莉有点学习上的困惑，问我呢。
数学老师说，问你？问你也是白搭。到底什么困惑？可以问老师，老师来给你解答。
我说，是关于抛物线的。
数学老师有些火了，说，我这是数学课，不准研究物理，你们要学物理其他课学去，数学课只能学习数学。
我：……
体检记
高考前的体检。
……
测试听力，轮着郭超了。
医生说，我说什么啊，你跟着说啊。
郭超说，好。
医生说，蛋糕。
郭超重复。
医生说，面包。
郭超重复。
医生说，冰淇淋。
郭超说，医生，你不说吃的行不？我肚子都被你说饿了。
医生：……
……
测肺活量。
医生说，放嘴里吹气。
郭超一把抓过去，顿了几秒，愣生生把吹气的那玩意往嘴里塞。
医生惊了，说，干嘛，你要吃了它啊。
郭超把那玩意从嘴里拔出来，说，不是你叫我放嘴里的吗？
医生说，你没测过肺活量啊。
郭超说，啥叫肺活量？
（没做过体检的农村孩子伤不起啊！）
……
腹部检查。
医生让把衣服提上去，露出肚子，然后用手东按西按。
郭超受不了，哈哈大笑。
医生说，别笑了，你笑我检查不出来了。
郭超的笑声停止。
医生再按，郭超又笑，松了手还在床上翻着滚笑。
医生怒了：你干嘛，再笑不给你检查了。
郭超说，你别摸我，我笑点低，要不换个女医生，我可能会好点。
男医生没辙了，去隔壁找检查女生的女医生过来救急。
然后女生男生都在等郭超一个人的检查。
女医生一出手，郭超果然不笑了，眯着眼睛，表情舒服极了。
班里有男生看不下去了，说，一个贱人。
最重要的事
高考已经越来越近了。
在最后一堂动员课上，班主任神情严肃地走上讲台，安静了半晌，终于蹦出一句话，同学们，高考就快来临了，你们知不知道考试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吗？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回答，整个教室里闹哄哄的。
“再复习一下重点。”
“放松，好好放松。”
“休息，一定要休息好。”
……
班主任眯着眼睛笑，不断地摇头，最后说了一句话，你们都错了，最重要的事情是上厕所，考试前你们一定要把什么屎呀尿呀的屙干净，不要上了考场才说尿胀了屎胀了。
高考那些事
高考只是一道选择题，它有四个选项。
A。读大学
B。读高四
P。读社会
D。受不了打击，自杀。
A是最理想的选择，B就有点儿操蛋了，读高四之后也许还得读高五，运气不好，继续高六。曾经我们学校有个哥们儿，一心要读重点大学，连续考了五年都没考上，到第六年，当年他的同学都回来当老师了，他还是苦逼学生一名。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这么执著，很多人读了一年看没戏还是只能选P，不能当范进，不能让科举制度毁了一生，早点儿进入浑浊的社会洪流之中，去磨炼，最后也能成。当然最差的选择，是D。很庆幸，我的同学没有一个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这跟他们长期抱着破罐子破摔的良好心态有关系，其实条条道路通罗马，不能读书还可以当比尔·盖茨嘛。
我高考之前，很紧张，连续生病，先是考试前发烧输液，然后在考英语之前拉肚子，一考完，不拉了。后来这种症状，医生给定义了，叫神经性功能紊乱，只要一紧张，就出事。
我紧张还只是在考试之外，班里的数学科代表专门在考场上紧张。平时数学没有下过l30分，高考的时候心理素质极差，只考了40分。没办法，复读吧。第二年，再次紧张，数学得到70分，没能去到梦想的大学，发配边疆了。
大多数人考试都紧张，也有人超级不紧张的，那就是菠菜和郭超。菠菜是考试型人才，平时都不行，一到考试就发飙，数学考试那天他一个小时就交卷了，大摇大摆从教室外面走过。考完我问他，菠菜，你数学都不检查一下，这么早交卷，你这不故意气我吗？菠菜苦闷地说，你以为我想交啊，我肚子疼要拉粑粑，监考老师不让去，他给我两个选择，要么现在交卷，要么憋着。我没办法啊。不过菠菜运气就是好，不检查最后都是满分，这和郭超大哥完全两个极端。他也一个小时交卷，他也要拉粑粑，但是成绩只有菠菜的六分之一，24分，他的大学梦就此了断了。有同学劝他复读，郭超说，24分怎么读啊，就算能提到到40分那还是丢人的料。
半路出家拼命苦读的朱莉，倒是考出了不错的成绩。说起来这个成绩有点儿怪异，她本来是报考电影学院，分数也不高，问题在于，她的专业课成绩不行，文化课成绩超水平发挥，可以去读不是电影学院的大学了。后来我笑着跟朱莉说，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给你说的话吗？有些鸟再怎么努力也飞不起来的，你不是当演员的料，再说了，你以后要是出名了，我们怎么高攀得起嘛？
朱莉嘟着嘴，好了嘛，被你个乌鸦嘴给说中了，你看我们坐在你旁边的，郭超和我，都没有考好，就是你，影响我们学习。
我说，姐姐，是你影响我学习好不好，本来我是考清华北大的料，你看看现在，混成什么样了。
朱莉说，你还北大清华，我给你说，我在哪读书，你就得在哪，你得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我叫你出来请我吃饭，你就得出来，还不能迟到。
我说，照你这样说，你干脆嫁给我了得了。
朱莉的脸红了。
我的脸也红了。
夕阳的余晖拂过我们的脸。
高中结束了。
高中后记
菠菜去了北京，朱莉和我的下一站都是成都，但在不同的学校。许许多多的同学去向了祖国许许多多的地方，从前一个教室里看着同一个黑板的眼睛，现在得有不同的方向了。
三年前，我们曾经执著地希望能够早一点儿结束高中枯燥的学业，可是真到了分别的这一天，我们却又突然开始真切地怀念过去的旧时光。那些操场上飞扬的尘土，那些刻在课桌上的小字，那些孤单的梧桐和它们浓密的树荫，还有男生女生的影子，都在这个灿烂的夏天，终于要跟我们说再见了。
眼睛中的颜色似乎变成了浅灰色，回忆的情愫悄悄地蔓延开来。
我们好像不能再躲在那些少男少女的懵懂岁月里了，因为有一个事实我们无法改变，那便是自己已经长大了，总算长大了，不想长大也长大了。
就像天边沉落的夕阳，青春也在黄昏来临的时候，悄悄地走了。
我们用十九岁去换一个未来。
可是未来，我们却再也换不回十九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