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如的故事主要出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此篇为合传,以廉颇、蔺相如为主,并记述了赵奢父子及李牧的主要事迹。廉颇与蔺相如的故事今天已是家喻户晓,并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起过重要的教育作用,这不能不归功于司马迁的这篇传记。“负荆请罪”也成了后人常用的典故和成语。
此外,《史记》中的《赵世家》《魏世家》《韩世家》《平原君列传》也都有利于我们了解战国那一段时期。
导读:
《赵世家》是战国时代赵国的编年史与兴亡史,但由于赵国是与韩、魏“三家分晋”建立的国家,所以《赵世家》遂由春秋时代赵氏家族在晋国的日益发达开始写起。
赵氏家族的第一个显要人物是赵衰,他辅佐晋文公称霸;至其子赵盾,主持国政,指使其族人杀掉了晋灵公。十年后晋国公室反击,晋景公灭掉了赵盾之子赵朔与整个赵氏家族,亏得韩厥等救助,才使赵门留下了孤儿赵武一条根。晋景公末年重立赵氏,赵武遂又重掌晋政。至赵武之孙赵简子,晋侯已形同傀儡,政权与土地皆落入“六卿”之手。不久,赵简子与智伯等灭范氏、中行氏,使晋国政权变为四家共掌。至简子之子襄子即位,遂与韩、魏二族灭掉了智氏,并形成了“三家分晋”的局面。这是中国历史进入战国时代的标志,而赵襄子则是赵国的第一代国君。此后二百年间赵国最有作为的是赵武灵王,由于他的“胡服骑射”,大力改革,使赵国强盛一时,甚至凛凛乎有并吞秦国之志。武灵王之子惠文王时,赵国人才济济,犹能抗拒强秦。孝成王时,赵军大败于长平,从此一蹶不振,三十多年后遂灭于秦。
赵国的先世,跟秦国共同一个祖先。传到中衍,做殷帝大戊的驾车人。他的后人蜚廉有两个儿子,长子名恶来,服事殷纣王,被周人所杀,他的后代是嬴秦。恶来的弟弟名叫季胜,他的后代是赵。
季胜生孟增。孟增为周成王所宠信,这就是宅皋狼。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为周穆王所宠信。造父选取骏马八匹,与在桃林的盗骊、骅骝、绿耳,献给穆王。穆王让造父驾车,到西方巡游,会见了西王母,忘而忘返。
徐偃王反叛,周穆王乘着日行千里的马拉的车亲征,打败了他。于是,周穆王以赵城赏赐造父,从这时起就以赵为姓氏。
从造父以下经六代到奄父,奄父字公仲,周宣王征讨戎族,给宣王驾车。奄父生叔带。叔带那个时候,周幽王昏庸无道,他便离开周地到了晋国,服事晋文侯,开始在晋国建立赵氏家系。
从叔带以后,赵氏日渐兴旺,经历五世,传到赵夙。
公元前661年,晋献公讨伐霍、魏、耿三国,用赵夙当将宰,征讨霍国。霍公求逃奔到齐国。这一年,晋国大旱,献公就派赵夙到齐国召唤霍君,让他复国,主持霍太山神的祭祀,晋国才又得丰收。于是,晋献公把原耿国的土地赐给赵夙。
赵夙生共孟,共孟生赵衰,字子余。
赵衰占卜事奉晋献公以及几个公子,不吉;又占卜事奉公子重耳,吉,就事奉重耳。重耳因骊姬之乱逃奔翟国(亦作狄国),赵衰跟随。翟征讨赤狄,俘虏了首领的两个女儿,翟君把小女儿嫁给重耳,大女儿嫁给赵衰,生了赵盾。当初重耳在晋国时,赵衰的妻子已生了赵同、赵括、赵婴齐。赵衰跟随重耳在外逃亡,共十九年,才得回国。重耳即位为晋文公,赵衰为原大夫,住在原地,掌管国家大政。文公能够回国并且称霸,多采纳了赵衰的计谋。
赵衰回到晋国,他在晋国的夫人坚持要接回他在翟国娶的妻子,而以翟妻生的儿子赵盾为继承人,晋妻的三个儿子都做臣下事奉他。晋襄公六年,赵衰去世,谥为成季。
公元前621年,赵盾主持国政刚两年,晋襄公便去世了,太子夷皋年纪小。赵盾考虑到国家多事,想立襄公的弟弟姬雍。姬雍这时在秦国,赵盾派使者去迎接他。太子的母亲日夜哭泣,叩头对赵盾说:“先君有什么罪过,抛弃他的嫡子去另找君主?”
赵盾很忧虑,担心襄公宗室和大臣们袭击诛杀他,于是就让太子继位,这就是晋灵公,同时派兵阻拦襄公弟弟回国。灵公已登位,赵盾更加把持国家大政。
灵公登位十四年,日益骄横。赵盾屡次劝谏,灵公不听。有一次灵公吃熊掌,熊掌没熟,便杀了厨师,让人把尸体抬出宫去。赵盾看见了,对灵公的做法非常不满。
灵公很害怕,想杀掉赵盾。赵盾一向仁慈爱人,当灵公下令武士杀害他的时候,一位曾经饿倒在桑林中被赵盾送饭食救活的人保护并救了赵盾,赵盾得以逃亡。
赵盾还没有逃出国境,其兄赵穿杀了灵公并拥立襄公的弟弟黑臀,这就是成公。赵盾又回来,执掌国政。君子讥讽他“身为正卿,逃亡不出国境,回朝不声讨杀害国君的贼臣”,所以晋太史写道“赵盾弑其君”。
晋景公时,赵盾去世,谥为宣子。儿子赵朔承袭了爵位。
公元前597年,晋献公命赵朔为晋国统帅下军援救郑国,跟楚庄王在黄河边上交战。后来,赵朔娶晋成公的姐姐为夫人。
公元前597年,即晋景公三年,大夫屠岸贾图谋诛灭赵氏。当初,赵盾在世时,曾梦见叔带抱着他的腰哭泣,很悲哀;一会儿又大笑,一边拍手一边唱歌。赵盾占卜这个梦,龟甲上灼的裂纹中断后又呈现佳兆。赵的史官援看了兆纹说:“这个梦很凶,不是应在您本人身上,而是应在您儿子身上,但也是由于您的过错。到您的孙子,赵氏宗族将更加衰落。”
屠岸贾这个人,开头得到灵公的宠爱,到景公时就当了司寇,他就追究杀害灵公的罪犯来牵连赵盾。他要诛灭赵氏。
韩厥说:“灵公被贼臣杀害时,赵盾在都城外,先君已认为他无罪,所以未加惩治。现在诸位要杀他的后代,这不是先君的意思而是滥杀,滥杀就是作乱。”屠岸贾不听。
韩厥告诉赵朔赶快逃走。赵朔不同意,说:“您若不让赵氏的祭祀断绝,我死而无恨了。”
韩厥答应了他的请求,装病不出家门。
屠岸贾不奏请景公,擅自跟三军将领在下宫袭击赵氏,杀死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等,全部诛灭了赵氏家族。
赵朔的妻子是成公的姐姐,怀有遗腹子,便跑到景公的宫中躲藏。她逃过这一劫。
赵朔有个门客叫公孙杵臼,杵臼对赵朔的朋友程婴说:“朋友遇难,您为什么不去死?”
程婴说:“赵朔的夫人怀有遗腹子,如果有幸生个男孩,我抚养他;倘若是个女孩,我再慢慢死吧。”
过了不久,赵朔的夫人分娩,生了个男孩。屠岸贾听到消息,就到宫中搜查。夫人把婴儿藏在裤裆里,祷告说:“如果赵氏宗族注定灭绝,你就哭吧;倘若不该绝后,你就不出声。”到搜索的时候,婴儿竟然没有啼哭。
逃脱搜捕之后,程婴对公孙杵臼说:“现在一次没有搜查到,以后一定还要再搜查,怎么办?”
公孙杵臼说:“抚养孤儿成长与殉死相比哪个难?”
程婴回答说:“死容易,抚养孤儿成人难呀。”
公孙杵臼说:“赵氏先君厚待您,您就尽力承担那件难事;我担当容易的,让我先死吧。”
于是两个人商量弄来别人的一个婴儿,给裹着华丽的襁褓,藏匿在深山中。程婴走出山来,假意对那些将军们说:“我程婴没有出息,不能抚养赵氏孤儿成长,谁能给我千金,我就告诉他赵氏孤儿藏身的地方。”
将军们都很高兴,答应了他的条件,程婴便带兵士袭击公孙杵臼。公孙杵臼假意骂道:“小人哪,程婴!从前下宫事变,你不能殉死,跟我商量隐匿赵氏孤儿,如今又出卖我。纵然你不能抚养孤儿成人,却能忍心出卖他吗!”
他手抱婴儿喊道:“天啊!天啊!赵氏孤儿有什么罪?请让他活下去,只杀我杵臼好了。”
将军们不答应,就杀了杵臼和孤儿。
诸将认为赵氏孤儿确实已死,都很高兴。然而,真正的赵氏孤儿反活着呢,程婴终于跟他一起藏匿在山中。
过了十五年,晋景公生病,叫人占卜,说是皋陶的后代断绝祭祀,因此作怪。
景公问韩厥。韩厥知道赵氏孤儿活着,就回答说:“皋陶的后代在晋国断绝祭祀的,不就是赵氏吗?从中衍开始都姓嬴。中衍人面鸟嘴,辅佐殷帝大戊,以后的几代辅佐周天子,直到成公,世世代代都立有功勋,不曾断绝祭祀。现在唯独您灭绝赵氏宗族,国内百姓都哀伤他,所以显现在龟甲和蓍草上。希望您考虑这件事。”
景公问道:“赵氏现在还有子孙后代吗?”
韩厥把全部情况如实告诉了景公。于是景公就和韩厥商量立赵氏孤儿,把他召回来藏在宫中。将军们进宫探问病情,景公利用韩厥拥有的兵力胁迫诸将会见赵氏孤儿。
将军们迫不得已,就说:“当初下宫事变,是屠岸贾策划的。他假传国君的命令,指挥群臣,不是这样,谁敢发难!如果不是您有病,群臣本来就要请求立赵氏后代。现在您有命令,正是我们大家的心愿。”
于是,景公令程婴带赵氏孤儿赵武。一一拜谢诸将。诸将反过来跟程婴、赵武进攻屠岸贾,灭了他的全族。
景公又像过去对待赵氏那样赐予赵武田邑。
到赵武二十岁加冠,程婴就辞别诸位大夫,对赵武说:“当初下宫事变,许多人都能够以身殉难。我并非不能从死,我是想抚养赵氏的后代成人。现在你已经继承赵氏,恢复原来的爵位,我要到地下去回报赵宣孟和公孙杵臼了。”
赵武哭泣叩头,坚决请求,说:“我赵武愿意劳苦筋骨来报答您至死,您怎么忍心离开我去死呢?”
程婴说:“不行!公孙杵臼他认为我能办成事,所以先我而死,如今我不回报他,他会以为我承担的任务没有完成。”就自杀了。赵武守丧三年,为他设置供祭祀的封地,春秋两季致祭,世代不绝。
赵武接续赵氏宗族第二十七年,即公元前557年,晋平公登位。平公十二年,赵武当了正卿。十三年,吴国的延陵季子出使到晋国,说:“晋国的政权最终将要归赵武子、韩宣子、魏献子的后人。”赵武去世,谥号文子。
文子生景叔。景叔之时,齐景公派晏婴出使晋国,晏婴同晋国的叔向交谈。
晏婴说:“齐国的政权以后最终将归田氏。”
叔向也说:“晋国的政权将要归六卿。六卿肆行无忌,我们的国君却不忧虑。”
赵景叔去世,有子名赵鞅,这就是简子。
晋顷公十二年,即公元前514年,六卿借用法度诛杀晋君的亲族祁氏、羊舌氏,把他们的封邑划分为十个县,六卿各自任命他们的族人做这些县的大夫。晋国的公室从此更加衰弱了。
过后十三年,鲁国的叛臣阳虎来投奔,赵简子接受了他的礼物,给以优厚的礼遇。
赵简子生病,接连五天不省人事,大夫们都很忧虑。名医扁鹊给他诊断后,对家臣董安于说:“血脉正常,不必大惊小怪!秦穆公也曾这样,过了七昼夜才苏醒。现在主君的病和穆公的病一样,不出三天病势必然好转,好转以后,一定有话要讲。”
过了两天半,赵简子醒过来了。他对大夫们说:“我梦到上帝告诉我:‘晋国将要一代一代衰落下去,再经历七代就要灭亡。嬴姓将在范魁西部大败周的军队,但是却不能占有它。现在我念及虞舜的勋绩,届时我将把他的嫡传女儿孟姚许配给你的第七代孙子。’”
董安于把这些话记录下来,珍藏于府库。他又把扁鹊的话告诉了简子,简子赏赐扁鹊良田四万亩。
有一天,简子外出,有一个人挡在路上,赶他也不走,随从们发怒,要杀他。挡路的人说:“我有事要拜见你们的主君。”
随从禀报上去。简子召见他,说:“嘻!你是我梦中曾见过的子晰啊。”
挡路的人说:“屏退您的侍从,我有事要对您说。”简子令随从退去。挡路的人说:“您生病时,我正在上帝的旁边。”
简子说:“对,有这回事。您看见我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挡路的人说:“上帝让您连射一熊一罴,您都射死了。”
简子说:“是的。这是什么意思呢?”
挡路的人说:“晋国将要有大难,您首当其冲。上帝让您灭掉两家上卿,熊和罴都是他们的祖先。”
简子问:“上帝赐给我两个竹箱都配有备用的,为什么?”
挡路的人说:“您的儿子将要在翟地战胜两个国家。”
简子说:“我看见一个小孩在上帝旁边,上帝交给我一条翟犬,说:‘到你儿子长大成人后把它赏赐给他’。为什么要把翟犬赐给这个小孩?”
挡路的人说:“那个小孩是您的儿子,翟犬是代国的祖先。您的儿子将一定占有代国。您的后裔将会改革政治而穿胡服,并将在翟地并吞两国。”
简子询问这个人的姓名并请他做官。挡路的人说:“我是村野之人,来转达上帝意旨罢了。”说完就不见了。
简子把这些话记下来。藏在府库里。
另一天,相者姑布子卿拜见简子,简子把所有儿子召来让他看相,子卿说:“没有当将军的人。”
简子说:“难道赵氏要灭亡了吗?”
子卿说:“我曾在路上见一小孩,大概是您的儿子吧。”
简子叫来儿子毋恤。子卿就起立说:“这真是将军呢!”
简子说:“这孩子的母亲低贱,是翟国的一个婢女,怎能说他尊贵呢?”
子卿说:“上天赐给的人才,纵然低贱也必定尊贵。”
从此以后,简子就对儿子们说:“我把宝符藏在常山上,你们谁先找到就赏赐给他。”
儿子们骑马奔驰到常山上,到处寻找,没有得到什么。
毋恤回来说:“我已找到宝符了。”
简子说:“给我说来。”
毋恤说:“从常山上看见代国,代国可以夺取。”简子这才知道毋恤果真贤能,就废了太子伯鲁,把毋恤立为太子。
过了两年,晋定公十四年,即公元前498年,范氏、中行氏作乱。第二年春,简子对邯郸大夫赵午说:“归还我卫国进献的五百户士民,我将把他们安置到晋阳去。”赵午答应了,回去后他的父兄不听从,赵午就违背诺言。
赵鞅逮捕并杀了赵午。赵午的儿子赵稷、家臣涉宾凭借邯郸的力量反叛。
晋定公派将军籍秦率兵围攻邯郸。中行寅、范吉射跟赵午关系密切,不肯帮助籍秦却暗中策划叛乱,赵鞅的家臣董安于知道这回事。这年十月,范吉射、中行寅攻打赵鞅,赵鞅逃奔晋阳,晋国的人包围了晋阳。
范吉射和中行寅的仇人魏襄等人策划驱逐荀寅,用梁婴父代替他;驱逐范吉射,用范皋绎代替他。
智伯文子向晋定公进言说:“先君命令大臣,最先制造祸乱的应当处死。现在三个大臣为首叛乱而仅仅驱逐赵鞅,这是执法不公平,我请求把他们都赶走。”十一月,智伯文子、韩不佞、魏侈奉定公之命率兵讨伐范吉射、中行寅,没有取胜。范氏、中行氏反过来进攻定公,定公回击,范吉射、中行寅败逃。两人逃往朝歌。韩不佞、魏侈请求宽恕赵鞅。赵鞅回到绛城,在定公的宫中盟誓。
第二年,智伯文子对赵鞅说:“范氏、中行氏虽然确实作乱,却是董安于挑拨的。晋国有法:最先作乱的人要处死。范氏、中行氏两人已治罪而董安于独独还在。”
赵鞅很为难。董安于说:“我死了,赵氏稳定,晋国安宁,我死得太迟了。”就自杀了。
赵鞅把这事告诉智伯,从这以后赵氏才得安宁。
赵简子有个家臣叫周舍,喜欢直言规劝。周舍死后,简子每次主持朝会处理政事,常不高兴,大夫们请罪,简子说:“你们没有罪。我听说一千张羊皮也抵不得一张狐腋皮。你们参加朝会,我只听到唯唯诺诺的应承声,听不到周舍那样鄂鄂的争辩声,因为这个忧虑啊。”
赵简子因此能够归附赵邑的人,安抚晋国的人。
晋定公十八年,即公元前494年,赵简子把范吉射、中行寅包围在朝歌,中行寅突围逃奔邯郸。
三年后,赵简子攻下邯郸,中行寅逃奔柏人。简子又包围柏人,中行寅、范吉射于是逃奔齐国。
赵氏终于占有邯郸、柏人。范氏、中行氏的其他城邑归了晋国公室。赵简子名义上是晋国上卿,实际把持着晋国的政权,封地和诸侯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