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照立马小影一帧。自题云:“行年九十,壮志犹存。乘兹款段,北望中原。”有《戊子元旦》诗云:“仁寿堂中岁序新,不胜感慨忆前人。清香满座梅初放,九十年华自接宾。”又有《戊子正月初三》诗云:“仁寿堂前景物幽,沧桑饱阅此归休。泉山壁立亭台迥,九十年华不远游。”
公之诗集《客中吟草》、《里门吟草》数小册,先后陆续印赠亲友。
戊子正月初六,同宗新年团聚,[2]到者四十余人,族长怀卿诏嘉曦制“九十寿言”为公寿。
为公九十寿辰,侄兆桐(伯森)、兆寅(士武)同编年谱献祝,并先制印简明年表分赠国内外各界。
陈兆锵、陈培锟等撰送《海军上将萨公仁寿堂记》,并勒碑石于堂侧。堂记云:“萨公仁寿堂记。仁寿堂者,海军上将萨公燕居之所也。往岁戊寅,公年八十,都人士及旧时袍泽相聚而谋曰:‘何以寿公?传之无。’乃购泉山左近马氏宅,因其栋宇而新之。修者崇者狭者广者悉如制,五阅月而堂成。董其役者,陈君培锟也。时方有日本兵事,公亦不遑宁处,先赴南洋,旋入蜀,历滇、桂、湘、黔、陕、甘,凡八稔。兵解始归而居之。今岁戊子,公九十矣。曩欲寿公者,复相与谋曰:‘寻常颂辞,非所以厚公也;堂成而记阙如,亦非所以重工事也。’以属兆锵,谓兆锵少公三岁,齿相埒,又夙隶舟师也;则敬诺。窃思公之名德虽远在友邦,闻者慕思,见者心折。其为政治军也,若总理国务,若管领海军,若主持省政,一本宽柔,士民悦服;其与人也,无贫富贵贱,皆谦而礼下之;其为善也,若耆欲,无食者食之,无衣者衣之,无所归者庐舍之。自奉则觳薄如寒素然。惟其外臞而内腴,斯能老而不衰,非所谓仁者寿欤!今也,山堂起居,人将曰:‘堂之奕奕,可以宴客;堂之穆穆,可以聚族。’而公则忧人之优,乐人之乐,无日不往来于方寸间。斯人也,斯堂也,其天资之,地毗之,而以绎来兹乎。爰书于石,俾勿坏。”[1]
三月,公九十寿辰时,福州各界祝寿委员会以“高远”二字征诗,得卷万余本,在南台吉祥山作折枝诗宣唱会;公亲自到会,参加宣唱。到者千人,盛况空前。陈海瀛为寿堂撰联云:“山号吉祥,诗人高会;堂称仁寿,将军远名。”
公九秩将届之时,子福均(时64岁),孙本远(时38岁)回榕祝寿。三代亲人团聚座谈,皆操英语。盖本远久居美国,不晓福州方言,普通国语亦生疏。而其祖其父均娴英语,乃得畅所欲言。福均、本远只在福州稍住旬日。福均即离榕赴铁道部工作,本远复出国矣。
夏,公应聘为福州红十字会会长。
夏末,福州特大水灾。公向华侨募款,并亲自施赈;将被洪水冲坏之东门外晋安桥,重新修建,以利交通,历三阅月始毕。
1949年(中华民国三十八年,己丑),公九十一岁。
仍居福州泉山仁寿堂。
常鬻字以润笔之资济人,求之者众,尤以华侨为甚。公只书七言或八言联对,少书立轴,不书条幅。公不嗜烟酒,亦罕客,偶与亲友中之年老者,作叶子戏,[1]遣闷而已。
四月二十二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渡过长江;二十三日,南京解放。
四月,中共中央社会部谢筱乃率员由香港到福州建立工作站,以联络和争取国民党党、政、军、警人员参加“第二战场”工作。在福州,先从争取德高望重的海军耄宿萨镇冰、陈绍宽做起。参与“联络”的陈书麟亦资深之海军人员,在此间即拜望过萨镇冰,萨态度明朗坚定,表示决不去台湾;也劝告陈绍宽不要去台湾。[2]
“福建青年解放军”成员卢金山、邓敬熙等,在这一年夏天亦为争取萨镇冰留在大陆、支持解放事业做了有意义的工作。[1]
四月,公以皮肤病入福建佛教医院疗治。
七月二十六日,南京国民党政府副总统李宗仁自广州飞往衡阳,中午续飞至福州,受到福建省主席朱绍良欢迎与款待。翌晨,李宗仁带吴石中将等到佛教医院看望镇冰。即说:“此次因公来闽,并得蒋总裁寄语,与上将致意。且说形势变化难测……蒋总裁敦请即往台湾暂住……请即决定行期”等语。镇冰以病坚辞。[2]李宗仁亦回忆称:“……我在福州住了两夜,曾拜访海军宿将萨镇冰。此公已九十高龄而精神矍铄,令人生敬。后闻为中共迎养……尊为上宾。”[3]
李宗仁来医院探视萨镇冰劝驾未果后,镇冰避居吉庇巷姻亲家,以免国民党纠缠;并命其老随从许宗康迅速转知在胪雷的陈绍宽,促其亦速避。
八月十七日,福州解放。午后,解放军二军官到佛教医院求见萨镇冰,镇冰立即出来接见。并说:“我是敬爱中国共产党的,早就盼望你们到来。”相对大笑。军官取出文稿一纸,说:“您是著名好人,说话人皆相信,此稿请看;如同意,即签字。”镇冰阅毕,取笔署名交之。在傍之族侄伯森见是欢迎解放军之公告,亦表示欣慰。
十七日傍晚,福州东街口、南门兜、大桥头等处贴出由萨镇冰、卢金山、刘通、何震、丁超五、陈培锟、史家麟等七人署名的拥护共产党、解放军解放福州的安民告示。
福州解放后,镇冰欣然出院,回居泉山仁寿堂。
九月,被邀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特邀代表。因年迈体弱,未克入京。
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定都北京。
镇冰被任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央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中央华侨事务委员会委员,福建省人民委员会委员等职。
新中国诞生,使髦耋高龄之镇冰欣喜感慨万分。有许多诗章颂扬,如“群英建国共乘时,此日功成举世知。薄海人民同吐气,遐方草木亦含滋。关西旧治资开展,河北新都便主持。虽在髦年闻喜讯,壮心忘却鬓如丝”。“……春日出门花似锦,江干赏景柳如烟。何期及见新邦盛,偃武修文在眼前。”
1950年(庚寅),公九十二岁。
居福州泉山仁寿堂。
仍任上述各职。
1951年(辛卯),公九十三岁。
居福州泉山仁寿堂。
仍任上述各职。
《耄年吟草》刊行。有《国庆颂诗》云:“中华解放两周年,耕者而今各有田。治匪法严无报警,救邻师壮尽称贤。一生劳动功为巨,四海和平志益坚。愧我颓龄难建树,小诗奉祝助宣传。”
镇冰身历三朝,饱尝帝国主义对我国侵略之苦。所以,抗美援朝之胜利,公更是感慨万千。公作诗云:“师入三韩大有声,海东形势一番更;美军屡败终难振,华裔方兴孰敢轻。”
1952年(壬辰),公九十四岁。
居福州泉山仁寿堂。
仍任上述各职。
镇冰晚岁常对亲友谈及台湾是中国之疆土。盼望台湾回归,祖国统一。公晚岁诗作中,多述及台湾宝岛。如《台湾义勇队》、《收回台湾纪念次陈玉老韵》、《收回台湾纪念》三首七绝等。他诗中云:“国疆昔小而今大,民治虽分终必联。人类求安原有道,俗情狃旧尚无边。忘怀富贵心常乐,从事勤劳志益坚。所望群公齐努力,相扶世运顺乎天。”
四月,镇冰老病加剧。仍卧读马列主义著作,亲友见其疲惫,劝其休息。公称:“朝闻道,夕死可矣!”七日,病重,入福建省立医院治疗。问视者络绎不绝。族侄伯森、侄孙女本崐、侄福篯、福熙等及老随从许崇康(依八),日侍榻旁。时任福建省人民政府副省长之陈绍宽,日日来视,肃立病榻前,慰问甚勤。
镇冰终以年迈体弱,药石无验。于四月十日晚上十时,在福建省立医院寿终正寝,享年九十有四。
四月十一日,萨镇冰先生治丧委员会组成。委员陈毅、粟裕、程潜、萧劲光、沈钧儒、陈叔通、李维汉、张鼎丞、叶飞、陈辛仁、陈绍宽、丁超五、刘培善、曾镜冰、林植夫、孟东波、彭冲十七人。当日发出讣告。
四月十一日上午五时,将镇冰灵枢送福建省中苏友好协会大礼堂(即原中山堂)安放灵位。九时入殓。省长张鼎丞及本省党政军各首长、各民主党派、人民团体负责人咸来参加。
四月十二日,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宋庆龄、何香凝、李济深、肖劲光等发来唁电。计收到中央、华东区、各省首长唁电十余件,国内外(含海外华侨)唁电函札百余件。
四月十九日上午八时,在省政协礼堂举行公祭。主祭人张鼎丞,与祭者叶飞、陈绍宽、丁超五、曾镜冰、林植夫诸首长,各界代表及家属亲友三百余人。祭文云:“你是我国海军的前辈,一生廉朴,礼贤下士。福州解放,先生获悉人民政府的各种政策,深庆中国的新生。老而益壮,积极参加人民民主事业。美帝国主义发动侵略朝鲜战争及霸占台湾后,先生为保卫祖国与世界和平,不断呼吁。正当全国人民继续加强抗美援朝工作,福建人民集中各方力量致力加强国防,建设和平民主幸福的新生活之际,不幸先生竟此长逝,这是我们深引为哀悼的。”
十九日上午十时,出殡,葬于福州西门外梅亭山,附葬于其父怀良公“乔梓寿域”。[1]
萨镇冰谢世半个月后,子福均回福州到父墓前祭拜。并遵其父遗嘱将萨公仁寿堂捐献福建省人民政府。[2]
1952年4月,福建省人民政府在距萨镇冰墓地山下一里外之公路傍立一墓道碑。碑文:“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首届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委员,中央人民政府华侨事务委员会委员,福建省人民政府委员会委员萨镇冰先生墓道。”墓道碑花岗岩质。总高3.56米,宽1.24米,厚0.18米。碑石左侧刻:“萨镇冰委员附葬父怀良先生墓。”碑石右侧刻:“公元一九五二年四月。”
2005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