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为什么这么冷?是因为僵尸都从坟里爬出来了。”夏英杰低沉严肃地说,看见她瞬间发白的脸,忽又嘿嘿一笑,“开个玩笑。”
岳青莲恨不得踢他一脚:“夏英杰!”
“好了好了,我还以为女孩子都很怕这些鬼啊僵尸啊什么的,记得那次,你在大楼里叫得我耳朵都差点聋了。”
想起去年他们在金鑫大厦里共同度过的那一夜,岳青莲觉得就好像发生在一个世纪之前,就从那一夜开始,自己的命运彻底改变,现在更是从一个普通的写字楼白领变成了即将上战场的修道者。
“老夏……”她语气低柔,但却坚定地说,“我是有点害怕,但是你想一想,这个城市里有千万人口,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在异常事物面前,毫无反抗能力的凡人,比如你办公室的秘书阿曼达,我从前的助理琦琦,还有……他们……”
举目四望,下班的人潮已经渐渐散去,现在走在街上的是一些晚饭后出来散步的人们,年轻小夫妻推着婴儿车,情侣们手拉手,还有年长的公公婆婆笑呵呵地带着孙子或者宠物狗,气氛平和,一派悠闲景象。
“读大学的时候,我也看过几部丧尸片,你想,要是这样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只僵尸,那会怎么样?”岳青莲抬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是逞英雄,也根本不想当英雄,但是现在我有了阻止这种情况发生的力量,你要我走开,是为了我好,希望我能安全,但是我做不到。老夏,我们都是有责任的。”
夏英杰讷讷地说了一句:“但是……”
“你对你的家族有责任,我一直无法理解,那是你的选择,现在这也是我的选择,的确,我可以不参加,相信少了我一个,对战局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我可以出去旅游,换个城市,去什么小资白领最喜欢的十大旅游圣地,丽江,西藏,香格里拉……或者出国,都可以,然后我会过一段很闲散快乐的时光,但与此同时,那些修道者们,包括老大和陈初,都在战斗,这样我心里能好过吗?将来真有飞升的那一天,没准这点愧疚就会送了我的命。”岳青莲耸了耸肩,“就像你一样,我要求你抛开你的责任,你也做不到,以你的收入和职业,现在你应该在市中心有套房,有辆车,每天穿着名牌西装手工皮鞋,志得意满地做你的博纳基金首席管理人,也早就……早就结婚生子,太太还会很漂亮,孩子很可爱,而不会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不会的。”夏英杰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有点急躁地说,“我不会结婚的。”
“瞧,这就是你的选择。”岳青莲摇头苦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想把女孩子拖下水。”
夏英杰沉默着,忽然一拍后座:“上来,我送你回家。”
“真不去吃晚饭啦?”岳青莲知道他在回避话题,正好自己也不想再谈下去,于是故作轻松地调侃,“是不是又想着我闺蜜做的那碗面?啧啧,早就跟你说了,人家可是下得厨房的好女人,要追得趁早。”
夏英杰支着自行车,等她坐上来才一脚踩上脚蹬子,老旧自行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歪歪扭扭地向前骑去。
在岳青莲的记忆里,上一次坐在自行车后座好像还是在童年,她谨慎地把手臂绕过夏英杰的腰背:“老夏,你这车行不行啊?嘎吱嘎吱的,别到时候赖是我坐坏的!”
“放心吧,虽然看起来寒碜了点,可是很结实的,还是我进大学的时候买的呢,那时候一操场的旧车,我一眼就挑上它了。”夏英杰夸口说。
岳青莲无语了,他上大学的时候……那得是二十年前了吧!
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自己的身体和夏英杰的后背贴得更近了一点,虽然看起来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但夏英杰还是很注意个人卫生的,从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硫磺皂的味道,清新干净,岳青莲有点发呆地想:似乎三年前相亲的时候,自己之所以没有刚见面拔腿就走并且打电话向介绍人抱怨,就是因为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猥琐,但却不知怎么的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
呸呸呸!一定是当时的自己脑子坏掉了!
“喂,老夏。”她双脚晃荡着,看着灯光下一车两人的影子,无所事事地问,“在大学里交过女朋友吧?看你骑车带人这么熟练的样子。”
“哪能呢,都忙着赚钱去了,没听说过勤工俭学吗?后座上带过书,外卖,桶装水,泡菜坛子,狗窝,猫笼……就是没带过女孩子。”夏英杰嘿嘿地笑。
“口胡!还有泡菜坛?!你在学校里卖泡菜啊!?”
“是啊,跑菜市场批发的四川泡菜,豆角啊,蒜薹啊,小萝卜啊,销路可好了,在食堂门口一摆,一个中午就全卖完了,然后下午还得再跑一趟,到最后我自己都会泡了,可惜住在宿舍里,兄弟们说啦,要是我敢在床底下腌泡菜,就连我带袜子一起扔出去。”
“不会吧,原来你的袜子比坛子还难闻?”岳青莲把额头靠在夏英杰后背上,笑得微微发颤,想起自己那间永远被寝室老大挥舞着鞭子督促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宿舍,现在想起来,只记得挂在自己床尾的粉红色小碎花窗帘,飘来飘去的样子,就像她的大学时代一样,只是一个模糊遥远,而美好的梦。
“真的,老夏,你挺了不起的,我都开始佩服你了,要是陈初有你十分之一的气性,估计卫总也不会忍不住揍他,搞到如今这个局面。”
额头抵着的后背传来夏英杰胸腔里的叹息:“他还小嘛。”
“十七了,小什么小!难道你十七岁之前也是这样,十八岁上大学忽然一下子就开窍了?醍醐灌顶也没这么快吧?”
“唉,我跟你说过,陈家闭塞得很,子弟都不下山的,陈初从小就聪明,无论学什么,都是第一,养成了他骄傲的性子,现在到了城里,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优越,难免有些失落感,尤其卫总上次还打了他一巴掌,他从小可没被人碰过一下,小孩闹别扭呢,他现在唯一能体现自己价值的地方,也就在参与老秦组织的非法武装行动啦。”夏英杰慢悠悠地骑着车子说。
“难怪呢,原来他在山上就是小霸王,没人敢管的,才变成现在不让人省心的样子,这个例子说明家庭教育是多么重要啊……”岳青莲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夏英杰的后脑,“老夏,认识你这么久了,也没听你提起过你父母。”
“那……那有啥好说的么……”夏英杰装傻地说,“你相亲的对象是我,又不是我父母。”
“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圣母包子父母能教出你这么甘为家乡发展建设做无私贡献的儿子来!”岳青莲越想越气,“当年你还骗我钱都给家乡修路去了呢,现在看起来,其实是临平山忙着封路不让人进吧。”
“嘿嘿嘿,弗萝拉,你看,灰机!”
“难怪你相了两百多次亲都没成功过,你根本就是存心不成功的吧?!”
“灰机灰过去了……”
“不,我还是太高估你的厚脸皮,搞不好你是专门去骗相亲饭吃的!没准还爱打包!”
“灰机掉下来了,快许个心愿吧!”
夜风轻轻吹起岳青莲的长发,夏英杰把自行车骑得歪七扭八却依然很稳,她的手臂牢牢地抱住对方瘦削挺拔的腰肢,手下是男性温热强健的肉体,就像很久之前那一夜,自己趴在他背上,搂住他脖子的时候,令她不由自主地迷恋,那么温暖,那么安全……
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有了一个念头:如果这就是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感觉,那她情愿不要宝马。
当然,作为一个清醒理智,立志追求美好生活的女性,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夏英杰自甘奉献,她可没有必要连自己都搭进去。
到了小区门口,她从后座跳下,对保安出示了门卡,回头对夏英杰说:“进去坐坐?”
“不用不用,我真的不是想吃面条。”夏英杰贼眉鼠眼地低声说。
岳青莲想了半天才记起刚才自己挤兑他的那句话,冷哼了一声:“你就是有那个贼心,我闺蜜也未必会看上你,就算她看上你……肯定把你家那七大姑八大姨,包括陈初,都修理得服服帖帖的。”
夏英杰只是看着她笑,不分辨什么。
“来吧,客气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蹭饭吃。”岳青莲双手抱胸,斜睨着他,“还是你跟陈初别的没学会,学会矫情了?”
夏英杰微笑着说了一句话,岳青莲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这句话和自己的上句之间有什么联系,还是她……听错了?
他说的是:“青莲,老秦其实没结婚,一直是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