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厅里,音乐还在飘荡,但所有的人,都没了刚才的心情。
刚才还神清气爽的修道人士,无论老的小的,都被一道黑气给死死束缚在了原地,维持着事发之时的姿势,动弹不得,有几十个大概是试图反抗,还被黑气化成的绳索捆住了手脚,或是吊在天花板上,或是四脚朝天被固定在地板上,相比之下,倒是秦明川刘杏子和高彤等几个‘凡人’没有受到禁锢,脸色苍白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厅里的一群人。
事发突然,他们谁都没有察觉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放得好好的音乐里,隐隐掺杂进来一阵不和谐的铃声,就在听到的时候,很多人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再低头,无数蛇一般的黑气从地上蒸腾而起,头顶天穹上排列整齐的照灯忽然灭了一部分,剩下的灯泡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符号,威压之气由上而下,钳制住了任何想要反抗的人。
酒店的服务人员,大批已经晕倒在地,剩下的几个,露出了真面目,龇出两颗四颗不等的獠牙,从四周聚拢到了大厅的中央。
召唤它们的人是三个身穿立领中山装,看上去国字脸浓眉大眼很正面形象的男人,分三个位置站在大厅中间,手里都握着一柄小小的六角金铃,叮叮当当地摇个不住,细碎的铃声仿佛具有奇怪的魔力,虽然声音不大,却密密如音波网一般地散发出去,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直刺大脑!
刘杏子紧紧地抓住秦明川的手臂,刚才出事的时候,她本能地做了这个动作,随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秦明川是一个不能修真的人,比起这厅里的各方人物,他是个完全的弱者,自己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能保护自己吗?
想归想,她并没有放开手。
秦明川站在她身边,因为那铃声的骚扰,脸色也很不好看,头疼欲裂,却还是维持着一贯的从容沉稳,开口说:“三位,今天不过是刘小姐的一次舞会,三位为何要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哈哈哈,你当我不知道吗?什么舞会,不过是你们正道又思谋着联手的幌子!想得很美啊?”离他们最近的男人狂笑着说,手上金铃摇得更响,“大哥,你的法子真妙,这帮蠢货,一点都没发现我们的人,看来用生人精魂掩藏尸气果然有效!以后我们幽冥道就不怕在俗世行走了。”
“是啊!”一个稍微矮一点的男人也连连点头,“我们总不能抛头露面,光看着他们正道享受红尘富贵的眼热,这下可好了!以后我们也出入俗世,弄个什么公司玩玩!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哪一个,只要我们哥几个许给他延年益寿,再传些房中术的方子,不怕有数不尽的生魂享用!”
“老二,你个不学无术的家伙,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皇帝,现在叫大总统!哦不……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老三嘀嘀咕咕地说,“现在叫……叫什么来着?”
“闭嘴!”老大终于开口了,他身材高大,脸色青白,虽然生得很端正,眉宇间却带着一股阴邪死气,死死盯着刘杏子:“那小娘们戴的花……真晦气!你!给我摘下来!”
僵尸幽冥一脉,最忌讳桃木纯阳之物,看到刘杏子髻边桃花灼妍如火,凭空就生了三分暴躁,用手一指,命令着。
刘杏子虽然害怕,但骨子里大小姐的脾气还在,一动都没动。
老三立刻窜了上来叫骂道:“耳朵聋了?爷可是尸帝麾下三大将军,惹怒了爷,吸干你的精血还算便宜,把你也变成僵尸,日日供门下弟子奴役,那才是你的大造化!”
说着,他伸出手,僵白的手掌上,五根指甲长到卷曲,带着黑气向刘杏子抓来。
秦明川下意识地挡在刘杏子身前,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难道就不怕这样做的后果吗?”
“后果?什么后果?!等爷当了你们这的国师,抄你全家灭你满门,你们这些凡人,敢吱一声不?!”老三狞笑着,歪歪斜斜地在秦明川身前站住,用尖利的指甲在他脸上慢慢描画着,“一个凡人还敢跟爷们挺腰子说话,你是这小娘们什么人?不会就是老刘家的女婿吧?活哈哈……”
他的指甲锋利无比,轻轻一抹就在秦明川脸颊近耳的部分开了条口子,鲜血呼地一声涌出来,滴在秦明川笔挺的晚礼服上。
刘杏子死死咬着牙,脸上毫无血色。
“嗯?你再不让开,我就削掉你一只耳朵,接下来,是一只眼……今天爷们主要是来对付正道这群猪头的,心情好,不想跟你这个蝼蚁计较,你乖乖让开,爷们办完了事,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以后在街上看见国师驾临,跪下来磕个头就是了。”
秦明川沉稳如山地站在原地,黑眸镇定如常:“对不起,我所受的教育没教过我在这种时候让开,如果你要伤害这位姑娘,就先杀了我。”
“哇哈哈哈!”老三欢乐地大笑起来,拍手打脚地回头:“喂!老大!老二!你们听到没有!妈呀!爷几个今儿遇上不怕死的啦!他是吓傻了吧?!”
老大阴沉地说:“赶紧的!”
老三狂笑着朝指甲上吹了一口气:“那就对不起了,你这身皮还真不错,我看门下有没有低阶弟子烂掉外皮的,剥下来拿去送人,一定很不错,也算我……栽培同门吧!”
他刚刚举起右手,就听见刘杏子带着哭腔吼了起来:“住手!拿去!”
说着一把揪下髻边桃花,丢到了地上。
老三一脚踩了上去,狠狠碾了几下,直到碾得稀烂,才悻悻然地说:“我说过你摘了花,就放过他吗?啊?爷今儿就要剥他的皮,你能怎的?”
他忽然兴高采烈地一拍巴掌:“不然这样,你跪下来求我,嗯?老刘家的大小姐对我这个僵尸下跪嗳!传出去一定很有面子,你求得好,我就放过这个小白脸一命,你说好不好?”
刘杏子咬着嘴唇,眼泪已经流了下来,秦明川冷静地单手回护着她:“杏子,冷静,不要听他的。”
老三哈哈大笑:“那就是你自寻死路了,唵?”
他目露凶光,五指张开,卷曲的指甲唰地一声自动伸直,向秦明川天灵盖上抓去。
“法!克!鱿!”一个清朗的少年嗓音响起,七道青色剑光突然出现,构成一个完美的正七边形,当头罩下,紧接着离得最近的玻璃落地窗被一脚踹开,哗啦一声,一个黑衣少年手持一柄青光吞吐不定的长剑,跃身而入,一剑刺向老三的右手!
另一扇窗外,顾景行很淡定地回头看着岳青莲:“青莲,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是‘一个神兽的名字,出手的时候大喊一声,能增加战力’……骗小孩子很好玩吗?”
岳青莲单手握着红光灼灼的白玉印,凶狠地笑了一声说:“部分时候,我是个很坏的女人。”
“我才不信。”顾景行亲昵地低语了一句,然后神色一变,跳起来同样一脚利落地踹开落地长窗,一个字也没说,哗啦声中,玻璃碎片如雨纷纷落下,衬着他穿着迪奥晚礼服玉树临风的身影,夜风灌入,吹动窗帘。
他不动声色,对着正惊愕地看着他的老二,勾了勾手指头。
“XXX!”老二嘴里爆发出一连串的怒骂,“有种你就进来!”
顾景行耸耸肩,往前走了一步,恰恰站在窗户和厅的交界处,老二眼看着他只要再踏入一步就能进入己方布下的擒仙阵,心痒难搔地又开始叫骂。
这时候陈初一口气已经用尽,受厅内尸气阵法的影响,身姿已经开始沉滞,七道剑光晦暗无比,老三只是刚才被他吓了一跳,此刻发狂一般尖啸着向他冲来,十道指甲的影子化成无数残像,眼看就要把他碎尸万段。
他不敢怠慢,顺手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转身连人带剑飞出窗外,老三被他激得火大,完全忘记了还有阵法的事,追着他的脚步就跟着冲了出来,十指尖尖,就要插入陈初的后心!
就在他想着即将喷射而出的温热鲜血而兴奋地舔嘴唇的时候,‘咚’地一声,什么沉重的东西当头飞到,狠狠地砸在他脑门上,红光迸射……不是他的血,而是一种僵尸天生最畏惧的纯阳之炁,从顶门心犹如一桶岩浆当头灌入,被阴郁尸气滋养了数百年的四肢百骸都惊恐地颤抖起来,黑气一团团地从他七窍喷出,位于胸腔的心核也狂跳不已。
陈初刚缓过气,一看他被砸倒在地,迅速从怀里掏出那个青铜小钟,抛向空中,金光大盛,转眼就变成一人多高的大钟,啪地一声沉重地落在地上,把老三给盖了个严严实实!
“老三!”老二嗥叫了起来,嘴里露出四颗獠牙,血红的眼睛瞪着窗外的顾景行,“你XXXX,进来和老子一决胜负!”
顾景行面无表情,连口都懒得开,只是又对他勾了勾手指。
“够了!”老大沉声喝止他,手中金铃摇得更加急迫,“三位想必是正道中人,只是太蠢了些,刚才侥幸没有在厅里受制,不速速逃生,还返回来强出头,非要把几百年道行交待在此不成?”
他好像丝毫不在乎自己兄弟已经有一个落在对方手中,完全视三个人为网中鱼一般。
陈初剑贴臂后,冷冷地单手一稽:“临平山,陈初。”
这完全是下战书的行为让老二勃然大怒,叫道:“老大!跟他们罗嗦什么?!我们就在这里吸干这群修道之人的血精,他们哪敢进来一步?!”说完一脚踩下,在他身边的一个倒霉鬼本来就动弹不得,被这一脚踩裂胸腔,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飞溅出来,一声都没吭就送了命!
顾景行背起双手,低声说:“南洋,顾景行。”
岳青莲从空中飞旋落地,雪白的晚礼服裙摆在夜风中舒展开,配上她秀丽的脸庞,淡雅出尘,美得似乎和月色天地融合在一起:“朝歌山,岳青莲。”
就在她报出名字的刹那,突然厅里天花板上的小射灯齐齐熄灭,那个巨大的符咒立刻失去了作用,蛇一般四处狂舞的黑气没了上达顶部的支持,竟然有了些稀薄的感觉。
“怎么回事?!”老二叫了起来,怒视着他手下那些低级僵尸:“快去查看!”
岳青莲单手抬起,遥遥操控着空中的白玉印,冷笑着说:“我有个朋友是理科博士——辍学的,利用点简单工具制造个定时短路故障在我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来战!”
说完,她跨前一步,咬牙切齿地说:“事到如今,也只好动用本宗绝学!”
那天夜店回去之后,在她血泪控诉之下,孟妮可引经据典地告诉她:“这个囧字,古意是‘光明’的意思,很有境界!大神通来着!你不要没文化,被某些网络说法所迷惑了!”
“囧!”这一声岳青莲是闭着眼喊出来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带着从体内外放的灵气呼啸而出,心想:算了……发出去了!该给人看的,都看到了,拼了吧!
于是她双目一睁,白玉印发出灿烂夺目的红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的却是一道青光,中间杂有无数细小的文字,犹如一条镶嵌着青色宝石的金链,闪耀而出,在窗口铺开成一道光幕,直冲黑气弥漫的室内!
无数金色的‘囧’字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飞舞在半空,转眼变大,铺天盖地布满了整个室内,狠狠地拍击上从地面延伸向空中黑蛇狂舞一般的尸气,金光灿然,撞击间似乎放了一场异常华美的焰火,被烧焦的糊味,血腥气息,阴寒尸气交错在一起,构成一股难闻的味道。
陈初没什么反应,倒是顾景行略带几分惊讶地看着她,目光中探究之意一闪而逝。
几个低级僵尸被烧得焦头烂额,本能驱使着龇牙咧嘴向窗口冲来,陈初剑光乍起,七道清影矫若游龙,盘旋而上,转眼就把几个僵尸给包围起来,浓黑的尸气也随之而起,把僵尸和剑光都裹入几团黑雾。
陈初脸色一阵苍白,正有点支持不住,岳青莲手腕一动,白玉印在空中翻转,红光向着窗口部分席卷而去,浓黑尸气接触到红光的刹那就吱地一声缩了回去,七道剑光逃脱了束缚,青光大盛,围着几个僵尸一顿狠削,噼里啪啦几声,断肢残腿掉了一地,最终青光直刺入胸腔正中心核的所在,一搅而碎。
看着几个手下轻易地被毁掉,老二气急败坏,几步走到一个被禁锢住不能动的道修面前,一把抓碎他的天灵盖,血光之中一声悲鸣,白光包裹着一粒滴流圆的内丹要腾空而起逃脱,却被他一把抓在手里,张口一吸,直接进了肚子,狞笑着说:“你杀我手下,我就杀光这厅里的人!比起来,怎么都不是我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