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灵魂的舞蹈,高贵的灵魂往往是孤独的,因为它们可以倾尽所有,不懈前行。
音乐之伴
佚名
音乐是有年龄的。
在我们幼年的时候,音乐也许曾经是保姆。旋律的构成简单而稚拙,但每个音符都舒缓、柔和、温厚和淳朴。那节奏是摇篮式的,在摇晃着的歌谣里,我们的骨节一寸寸放大着、成长着,却分不清保姆和音乐,是怎样各司其职又互为其主。
少女时代,音乐轻捷的脚步,是我们第一个悄悄倾慕的恋人。我们在深夜与它相约,聆听它的倾诉和呼唤。乐典中每一处细微末节,哪怕一个小小的颤音,也会让我们心跳脸红。那欢喜是纯真无邪的,来自生命本源的冲动,饥不择食,来者不拒,无论哪一种音乐都会使我们欢欣。但可惜那时我们太年轻,心里喜欢着,却无法分解和辨析它真正的奥妙。
进入少年时代的尾声,音乐是托付和发泄所有的青春热情,寄予内心狂热崇拜和爱恋的对象。那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偏爱激昂、亢奋、热烈和雄壮的歌曲,严格说那已不是音乐,革命一度消灭了音乐。音乐在那个年龄已不再是音乐本身,而是作为激情的象征存在。对于音乐革命的热爱,爱得盲目而疯狂。更多的时候,它是一种煽动性极强的燃料,可将我们的血肉点燃,为信仰和理想奔走。
当我们成为沉稳和成熟些的青年时,浮游荡漾在空气中的音乐,也渐渐沉淀下来。那时我们开始思考音乐,努力试图去解读和领悟,并试图与音乐对话。
音符变得立体,有一种辐射和扩张的趋势,暗藏着你听得见或是听不见的声音。
音乐不再仅仅是一种情绪,而有了实在和具体的内容,成为可视可感的语言和思想,甚至是哲学。你发现音乐世界其实是一条深不可测的隧道,内壁悬缀着抽象的音符,不可复制也不可临摹,往往当你开口或是动手将其制作成曲谱时,它们却已消失。你只能将其烙刻在脑子里,一遍遍碾磨成体内血液流淌的声音。
被琐事杂事俗事缠身的中年,岁月匆促,音乐在生活中已是显得奢侈的享受,往往纯粹是一种娱乐和休闲。那时候音乐有点像一个分手多年的旧情人,只是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会偶尔下决心安排一次有礼貌而有节制的约会。多少有点儿可有可无的意思,但若是真正割断情丝,又是不甘的。在忧伤的乐曲中,重温往昔的缠绵和恩爱,毕竟还有一种依稀的幸福感。
音乐对于老年,若不是感官麻木得不再需要,那定是摈除得很彻底很坚决的。没有音乐的老年,也许枯涩也许灰暗但也许恰是因他的内心饱满滋润,而无须依赖音乐的浇灌。人到了老年,对音乐的选择变得十分挑剔。若是喜欢的音乐,必是自己灵魂的回声,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除了自己认定的那种之外,天下的音乐都成了不堪入耳的噪声。所以老年的音乐,由于排除了功利的杂音,在自然淡泊的心境中,便有了一种宁静透明的质感。人走向生命尽头时,音乐不再是保姆也不是恋人,也不是先哲更不是神祗,而只是一个忠实的人生伴侣。
所以音乐具有极其博大而丰富的包容性。音乐无法定义。不同的音乐可以被每个年龄段的音乐爱好者、音乐迷分享,音乐似乎又是没有年龄的。古典或是现代、严肃或是流行,在欣赏者那里,并没有绝对的界限。在感人至深的音乐中我们常常迷途甚至错位,但音乐宽容大度,它知道自己所能在人们心上激起的回声,是“喜欢”的唯一标准。
音乐只是有点儿模糊,有点儿空灵。它无形无状、无影无踪,无法触摸、无法品尝,是一种流逝的时间,一种被曲谱固化的记忆。音乐被人吸纳到心里去,又被人在各个生命阶段自然而然地传递下去,就变得永恒了。
人的一生都是有音乐相伴。但是,其实音乐也是人生中最奢侈的享受。它不仅在失意时为你喝彩,在得意时为你警示,音乐更是在寻找自己灵魂的回声,在寻找自己的心灵的回应。
柏拉图说过:节奏与乐调有最强烈的力量浸入心灵的最深处。音乐无定义,即是给音乐最好的定义。
世上最美的花常常开在僻静幽深的山谷中,世上最险峻的山峰往往坐落在遥远的莽原上,世上最清澈的泉水总是流淌在深邃的密林中,世上最简洁的真理也往往掌握在最孤独的人的手中。
那些花是孤独的,那座山是孤独的,那眼泉是孤独的,探索真理的人更是孤独的。
尼采说,他孤独得只剩下时间。他的极端孤独给了他《查拉图斯特如是说》。梵高是贫困而又孤独的,他的孤独燃烧成不朽的传世之作《向日葵》。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在幽州台黯然神伤的陈子昂的孤独凝结成一串泪水,用来漂泊无法施展的抱负。楚剑兰心,“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屈子的孤独荡漾成东流不复回的滔滔江水,负载壮志难酬的悲愤。岳阳楼把酒临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的范仲淹仰天长啸:“微斯人,吾谁与归?”他的孤独在洞庭湖面闪着粼粼寒光。“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大隐隐于市,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鲁迅先生把孤独凝固成一副铮铮铁骨的匕首,直刺黑暗社会的心脏。
那些高贵的灵魂往往是最孤独的。就像一团火,他们在漫漫长夜中燃烧,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宇宙。在高贵的灵魂中,孤独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给世界以温暖和力量。
孤独无处不在。一个人高朋满座并不代表他不孤独。在这个物欲急剧膨胀的时代,有多少人耐得住孤独寂寞?孤独已成为一种道具,就像一件华丽的衣服,有人穿着它招摇过市,谋取他所想要的东西。泛滥的孤独污染了多少原本纯真的心灵?连商品也有假冒伪劣之分,何况孤独呢?
孤独有层次,更有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断天涯路。林中有许多小路,我唯独选择了人迹罕至的那条路。
孤独有时就像是一口幽幽古井,总能折射出一个人潜藏的能量。想象明月当空,清风徐来,那口古井睁着深邃的眼睛,看着天际云卷云舒,庭前花开花落。
这时候一颗流星突然划过天边,无怨无憾。
然而,吹尽黄沙始到金。真正的孤独就像被沙子和灰尘掩埋的金子,很少有人能读透它。而虚伪矫揉造作的孤独就像掩埋金子的黄沙,风一吹就朦胧一扬,什么也不见了。
蚌病成珠。我相信孤独的心灵肯定包裹着一颗珍珠。那珍珠就是他坚硬而又柔软的理想和追求。没有人知道它被海浪吞没过多少次,被沙砾磨炼过多少回。
也正是由于他在孤独中守住了他坚硬而又柔软的理想和追求,守住了真理与人格,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只有他才不会顾及别人的谩骂攻击,不管生活怎样喧嚣如大海,都心如止水,处之泰然。这是孤独的极致,人生的胜境,生命因此而美丽,社会因此而进步。
孤独如长空孤雁,雪里梅花,让人感受到环境的凄冷幽静,也让人欣赏到生命的潇洒美丽。孤独者不会因为孤独就成功,如同炼金的人不一定炼得真金,打鱼的人不一定获取锦鲤。任何有意义的事情都与风险并存。无论多么勤奋、顽强、辛苦都不一定获取相应的回报。但成功一定离不开勤奋、顽强和辛苦,而另一个如影相随的伴侣是孤独。
在孤独中享受热闹的气息,在热闹中领略孤独的意境。
如果说孤独有颜色,我情愿选择以黑色作为底色。如同不起眼的煤,暗红色的心脏内跳动的是热情奔放的音符。
我多么希望我生命的调色板是一块煤,最冷最黑的时候就越接近春天和黎明。
如果说孤独有味道,我情愿它似一壶酒,藏的时间越长就越醇。当我一个人与明月对饮成三影时,突然有人敲门,我开门让座,举杯敬客,客人饮罢问我:
“这是什么酒,怎么像自来水?”原来孤独需要一个人慢慢品味,斟酌。
孤独是灵魂的舞蹈。清风明月一壶酒,壶中乾坤大,酒尽日月长。
孤独是灵魂的舞蹈,高贵的灵魂往往是孤独的,因为它们可以倾尽所有,不懈前行。
生命的节奏
佚名
我认为,跟着预设节奏的伴奏带唱歌,无异于削足适履,无异于把狂放不羁的草书限制在刻板的方格里,无异于不同性格的人穿上同一款式的时装。我想,同一乐句,出自不同的歌喉和不同的心境,所用的时间就有差别,或如飘来一片白云,或如掠过一阵清风,各有其妙。伴奏带的旋律是很迷人,但在没有束缚的清唱里,溢满了林间的溶溶月色,或是早春的潺潺流水,更令人心醉。何不在柳色青青的溪畔,在象征着智慧的高山,在像胸怀一样无边无际的原野,用生命的节奏尽情歌唱呢?浪漫的作曲家将热血奔涌的声音变成梦幻般的格式,但唱歌的人要返璞归真,唱出难以用音乐符号刻画的内心节拍,而不是扭曲天性,跟着千人一面的伴奏带作感情填充。
有位从大西北回来的朋友,曾为一位唱蒙古长调的民间艺人伴奏。这位红遍草原的歌王从来不用固定的节奏演唱,尤其是那种草原牧歌特有的动人心弦的拖腔,每次唱来都像自由舒展的藤。生活在那像草原一样美丽宽广的歌声里,他的脉搏随着行云流水般的歌吟撞击着痛苦和欢乐,那苍凉的韵味仿佛是从他的心底涌出的。所以他的琴声和歌声珠联璧合。这是一种灵魂的交融啊!
生命的年轮正是腾挪自如变化多端的蒙古长调,就像起伏不定的心跳,在稳健的搏动中,忽然以充满激情的速度鼓荡着生命的冲动。如果总是持续着板滞的心率,呈现出缺少变奏的曲线,那就是十分危险的信号了。而健康的生命既能缠绵婉转地溢出芬芳的清韵,又能痛快淋漓地敲击惊雷般的鼓声;既有悠然的漫步,又有辉煌的飞越。在不同的生长环境下,或似春笋,或似石缝里的花草,或似傲雪的苍松,或似在恶浪的抽打中美丽起来的珊瑚。生命的有声有色,正是由于她各自以其独立不移的柔如水刚如铁的节奏生长着蔓延着。
在喧闹的世界,人不能被一片嘈杂所淹没,要随时以至真至纯的生命节奏清唱一曲,任何时候都不要生活在僵死的格式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节拍,就如有明暗之分、四季之别,每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各不相适,各不相同。
生活,就应在最适合你自己的节拍信步,这才能让自己更快乐,也更自信。
但人的节拍也有相应的变化。得意时,快走两步,失志时,停下歇歇,人不能活在固有的节奏中,不能活在一成不变的格式里。
洱海一枝春
忆阳
大理好。
洱海,这面光洁的梳妆镜,南北长百里,东西宽十余里,就放在它前面。苍山,这扇彩色锦屏,高达八里,宽百余里,就竖在它背后。苍山十九峰,自北而南,宛如十九位仙女,比肩并坐,相偎相依,好像在对镜理妆,凝视洱海;又好像在顾盼着苍山下洱海边终年盛开的繁花,默默欣赏。
山巅白雪皑皑,好像一条又细又白的纱巾,披在头顶,显得分外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