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显得出奇的漫长,原野上连山的营帐一眼望不到头,黑暗中只能看到一片片火光。夜已三更,高压下的士兵显得有些疲惫,起风了即便是在夏季,风中仍带有一股逼人的凉意。
火光忽地在黑暗里冲天而起,营寨前不知什么时候堆放了大量的木柴。无数火把乍现,喊杀声铺天盖地,火箭雨点般飞入营中。
“袭营!”箭楼上有人大喊,刚叫喊出声就被一箭射翻在地。
即便吕离有所准备,营中早已陷入一片混乱。深夜忽然变了风向,大火正朝着营寨席卷而来,最要命的是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弓弩手根本无从瞄准,甚至毫无所知外面的局势。
“朝着烟中的光亮射击,不必瞄准把箭全都射出去!”吕离吩咐一位将领去传令。
罗袁握刀从远处跑来,漫天的火矢把夜空都照亮了,无数营帐被点燃。
“把剩下的所有铁骑集结起来,随我杀出去!”
“大人,他们就是要逼我们出战,定会安插大批的弓弩手。”罗袁大声应道,“大人,我们护送您从后门杀出去。”
“这不是田奎的打法,对方一直不见行动,其实是在等风。”吕离咬紧牙,“如此周密的安排,后门安插的兵马恐怕更多,正门反而是最薄弱的地方。”
罗袁知道事情急迫,用力点头,大声向众人呼喝。
封自啸已经第一时间把他的战马牵来,吕离翻身上马,看着马下的学生,“冲杀出去不必管我各自突围,你若有幸活下来走的越远越好。”
“大人……”封自啸一惊,“我不怕死的,即便是死我也追随您左右。”
“这又何必呢?总想着有朝一日战死沙场了结此生,这样也算是如愿以偿吧。”吕离大笑,催马狂奔,身后已经有人吹响了号角。
原野的山坡上,乌苏端坐在马背观望着不远处的大火,嘴边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
一旁的披甲武士是陈太师的心腹,如今的身份是乌苏的贴身侍卫。
“先生,您布下的天罗地网,就算吕离是只猛虎也插翅难飞。”
“田奎好大喜功,就怕他不听我的劝告……吕离这个人生擒不得,只能杀掉。”
“先生预计吕离会从哪门突围呢?”
乌苏沉吟片刻,冷笑:“一旦他踏出营寨,哪里都是死地。风势会持续到天明以前,足能将出云大营化成一片火海。”
武士跟着大笑,神色猛地一变,奔马声如同狂雷震动大地,在南面有一支大军正在逼近。他当即转头去看,无数火光登上高坡,从原野斜刺而来。
“好快!南面能赶来的兵马只有青石城的绿柳营,杨龄赶在这个时候出现该不会……”乌苏不由得绷紧脸孔,“那个人贪色爱财,难道是我低估他了?”
“先生,是朝着我们来的,是战还是……”
“精锐都被田奎带上了战场,留守的不过是些伤兵、弓手,现在布阵也已经晚了,毫无准备被铁骑一冲就破。”
乌苏暗暗地握紧拳头,“是敌是友也只有赌一赌了。”
后方营寨的兵将随后也发现了奔袭的大军,一支百人小队成了探路石,前去接应。刚一靠近就淹没在火光中,后方营中顿时陷入一片恐慌,乌苏在护卫的护送下悄声离去,他没有走远立马在一处小山上,久久都不说话。
骑兵毫无费力地冲入后方营帐,火箭飞射把一切能烧的东西都烧光。这无疑是一场屠杀,马上的武士挥舞马刀,过马一刀再不理睬,就算侥幸逃生随后也会被跟进的骑兵砍杀。
“先生……”护卫看他一脸痛苦,紧闭着眼睛,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
“看来我高兴的还是太早了,情势急转,杀掉吕离已是不可能了。”
护卫安慰道:“先生不必沮丧。田奎有精兵两万余众,杀掉吕离轻而易举,等攻破出云大营回头迎击这支劲旅,胜算也有六七成。”
“田奎若是听我的劝告,把重兵放在正门,吕离必死。若是把兵马分散四处,只怕……”乌苏摇头,“无用的棋子就该丢掉,我们回去,此事万万不能牵扯到太师,有些事要早作准备。”
“是。”护卫跟着一侧,看着山下不远处大火吞噬的连营,忍不住问道,“先生,就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吗?”
“后方被袭,前方军马势必大乱。前后被夹击,一触即溃。”乌苏催马跑下山坡。
“替我打探这支军马的头领是谁!”乌苏忽地想到什么大声说,“酒色之徒绝没有这个本事。不是我太无能,是有些人太过出人意表吧。”
听他狠毒的口气,想必此人必在他除去的名单之列。护卫想着不自觉露出一丝冷笑,有的人锋芒太露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瀛王七十一年,夏,南晋爆发小规模的内战。吕离一举击溃了田奎的大军,守住了出云大营。田奎造谣指挥使遇害,夺权,试图谋反、私通邻国等等罪名被公布,诛杀满门,一同作乱的十几位大大小小的官员深受牵连,虽然没能抓住幕后之人,不过此役后,吕离稳稳地握住了兵权。
兵马受损,粮草的大量消耗不得不让晋灵王放弃了进兵的念头,这一年里料想是太平无事。可对于星夙而言,正是他命运转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