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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最美天使(4)

过了一个多星期,我发觉,朱臣还是个老样子,他不和同学来往,说话也很少。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呢?我在心里想。我又想,过些日子再说吧,说不定他会变的。快十岁的孩子了,还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但我还是想和他谈谈。当天下午,我找到了朱臣,从他的优点说起,说他守纪,说他爱清洁,说他有集体荣誉感,动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和他谈心,可是,他说话很少,常常是点下头,或者最多“嗯”一声,让我觉得真不是滋味。看来这孩子真是难得教了,我心里想。

接下来是一次随堂测试,朱臣的成绩排在班上最后一名。虽然我不是以成绩论学生的一个教师,但又想起朱臣进班来的表现,想起我作为老师为他的付出,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我不和朱臣多说话,因为说了也好象是白说。但我还是用了很多的时间来观察他,特意将他的座位调到了第一排。还真大有收获,我发现,朱臣虽然上课时不大用心,但下课时间他很喜欢用纸折“爱心”。纸是黄黄的那种纸,比作业本上的纸要硬一些。他不停地折,好象总是折不完似的。我细细地看过他折的“爱心”,很是精致。特别是那心形凹下去的部分,是朱臣用小刀小心地刻成的,比专业工具做得还要好。可是,居然,有一次,上数学课时朱臣正在折他的“爱心”,被老师当场抓住。数学老师将他交给了我,朱臣见了我,也不害怕,一副等着我来重重处罚他的样子。我没有发怒,只是轻轻地问他;“为什么要折这种东西啊?”

他低着头,仍然不做声。我真生气了,说:“你再不做声那我也管不好你了,也就只能让你转班了……”我话音未落,朱臣开口了:“老师,不要让我转班。”他用一双乞求的眼睛看着我。

“那为什么要折啊,朱臣?”我又问。

朱臣顿了一下,小声地说:“老师,我能不说吗?”

“不说不行!”我大声地说。因为,我还看到,教室里的窗户玻璃上也贴上了朱臣折的“爱心”。

“老师,您认为玻璃上的爱心不漂亮吗?”谁知,朱臣反问我。我又看了看玻璃上的“爱心”,这不分明是乱粘贴吗?“你乱粘贴,破坏教室的美观。”我反驳他。我倒还想着将他转出班去。在当时的学校,大家都一心想着升学率,品德不好成绩差的学生一般的班级是不要的。

“老师,我向你保证,明天之后,后天开始,我不再折爱心了。”看到我真生气了,朱臣主动和我说话。

“不行,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能折了。”我斩钉截铁。

没想到,朱臣哭了起来:“老师,一进到这个班我就数了的,我们班上的学生和老师一共有五十九人,我想送给每个人一个爱心,我只差六个爱心了,就让我还做一天吧……我爱这个班级……也许,过几天我爸爸妈妈又要离开这座小城到另外的地方打工,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我一惊,怔在了那儿。原来,他是我们最美的天使。

王脚丫

王脚丫是我儿时的伙伴。

我们童年那会儿,是没有电视看的。夏天的夜晚,雪般晶莹的月光洒在房前屋后时,青蛙们鼓着肚子开始叫个不停,我们也热闹起来。偶尔小肚皮饿了的时候,就去摘人家田地里的瓜果。更多的时候,我们玩“解放军抓坏蛋”的游戏。王脚丫最来劲,嗖嗖地爬上柳树,唰唰地摁一把柳条下来,轻轻地揉成个圈,这就成了军帽。王脚丫也就成了军长。手指一点,谁谁就成了解放军,谁谁就是坏蛋。大伙都没有责怪,是坏蛋的立马去隐藏到黑暗处,等着解放军去寻找。

“哈哈,最狡猾的铁青也被我抓到了,连同小芳,我一个人捉了六个坏蛋……”王脚丫总是得意洋洋地向大伙炫耀。末了,王脚丫又一把拉过小芳:“走吧,女俘虏都统统地放掉。”然后,他再让剩下的俘虏一个个蹲马步。

几乎每个有月亮的晚上,王脚丫总是想着要做军长。好几个晚上深夜回去,太晚了,被他爹王大头将屁股擂得鼓一样地响。他一声不吭。王大头去睡了,娘就问他:“咋了,天天回来这晚,你学会的几个字都玩得不认得你了。”

“娘,我想当兵,当军长。”王脚丫杀猪一般地哭了起来。

王脚丫十五岁那年,有部队来村子里征兵。王脚丫第一个报了名。人家一看,是个屁股后还有黄泥巴的小子,一问才十五岁,一口回绝了他。第二年又征兵,王脚丫第一个进了体检室,一双烂鞋一甩开,黑黑的一双脚漏了出来。王脚丫想跑出去洗一洗,被人叫住:“你不用洗了。”王脚丫一脸地困惑。

“你的脚丫是鸭脚板,哪个敢要你去当兵哟。”

王脚丫懵了。来征兵的有五六个人,王脚丫一个一个地立正敬军礼,一个一个地扯住人家的袖子问:“首长,我真不能当兵,真不能做军长?”人家只是一个一个地叹气摇头。

王脚丫就得了一场病,窗外的月光再明亮,他也懒得去理。王大头请来了村里的医生,量体温,开药。王脚丫不配合,也不吃药。接连几天,他卧在房前的一个破藤条椅里,不说一句话。我从大街上买了他平时最爱吃的油条,他不闻一下。猛然,他从破椅里一跃而起。我一惊。是隔壁村子的退伍军人李大个,穿着件旧军装从门前走过。那旧军装,绿绿的颜色特别惹眼。王脚丫的一双眼睛被勾了过去,直到那绿色消失成一个小点。这时,王脚丫才有了点精神。

他娘疼儿子,第二天就卖了家中的两只生蛋母鸡,给王脚丫买了一套军装——只不过是套绿颜色的衣服罢。王脚丫的病全好了。当晚,没有月亮,他一个一个邀我们出来,他指挥“解放军抓坏蛋”游戏,真成了军长一般。

有事没事的时候,王脚丫就会穿上他那套绿色的军装,很是神气。流着鼻涕的小三想要用手摸一下,被王脚丫拧了几下耳朵,说怕你的鼻涕脏了这绿色哩。

王脚丫有更神气的时候,那天去他姐家吃酒席,得坐公共汽车。座位少,穿着军装的王脚丫就主动站着。中途时,上来两个玩扑克的年青人,大家一看就知道是骗钱的,不想去理。谁知,还是有人禁不住诱惑,一下子将口袋中的钱输了个精光。两个年青人正想下车。

“站住!不能走!”王脚丫大吼一声!两青年一看,是着军装的,一下子愣住了。王脚丫就势一手抓一个,在大家的陪同下,将两青年送到了派出所。他们还没有回家时,王脚丫一人抓俩骗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几个村子。我们对他佩服得真是五体投地。

王脚丫没念完高中就下学了。在农村,王脚丫也到了找媳妇的年龄。媒婆踩坏了他家的门槛,王脚丫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娘就又问他:“这么俏的媳妇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你到底要哪样的媳妇哟?”王脚丫还是不说。其实和他同过班的我是知道原因的。上高中只上了两年的王脚丫,成绩不怎样,但他交了一个很满意的笔友。这笔友是在山区工作的一个女孩,通讯站的话务员。他曾私下里对我说:“她是话务员,也是穿着绿军装哩。”没过几天,王脚丫对娘说了声“去找个人”就走了。他是去找那话务员的。

过了三天,王脚丫的爹娘正在央我一同去找脚丫时,有穿着警服的公家人找上门了。他爹娘慌得不得了,心想总是王脚丫在外惹什么坏事了。谁知,穿着警服的公家人还没开口,脸色却罩了层乌云一样:“旮旯山区派出所来电话,说一个叫王脚丫的男青年被一名逃犯刺成了重伤,正在医院抢救……”

我们都不相信这是真的。“警察,这不可能是王脚丫吧。”我大声说。

“他是不是穿着件假军装啊?”警察轻声说。我们就不再问什么了。原来,前天王脚丫赶到旮旯山区时,正赶上一大批警察在追一名杀人逃犯,穿着绿军装的王脚丫立马加入了战斗。谁知,他和穷凶极恶的逃犯狭路相逢,逃犯以为他真是个军人,掏出匕首对他下了重手。

我和王脚丫爹娘赶到医院时,王脚丫已经很虚弱了,几乎没有了呼吸。听见他娘的声音,他尽力睁开了眼睛。娘将耳朵贴在他的嘴上,听他没有声音的说话。

我也挨了过去,他声音倒大了许多:“林子,你说我是不是个军人?你说我能不能做军长……”我还想着听他说话时,他已经笑着闭上了双眼。

王脚丫是穿着一套真正的军装到另一个世界去的。这是他娘特意安排的。他娘说:“脚丫这下可以做军长了。”

去年春节,我回到老家去。见到了王脚丫的娘,六十多岁了,脸上的皱纹比田里的沟壑还深。见了我,他娘说:“你多好啊,脚丫还在,也和你一般大了……”我安慰了他娘几句,不想再说下去。晚上,在老家的木床上,我做了一个梦:脚丫穿着一套崭新的军装,雄赳赳气昂昂,满脸的笑容……

猫眼石

“小娜小娜,不要动人家的项链。走走走,我们继续向前走。”老黑的声音在小娜的手就要碰着那串金黄金黄的项链时,照样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

这是公司组织的一次旅游。上半年,公司对所有员工进行了一番细致地考核后,决定让优秀员工外出旅游,算是对我们这些优秀者的奖赏吧。

我,小娜,还有老黑编在了一个小组。旅游大组长大刘还笑着任命老黑为小组长,管我和小娜两人,负责我们的安全,说我们两人年轻,喜欢乱跑。老黑当初不想去的,说让老伴身体不好,让她一人留在家中更不好。但大刘做老黑的工作,说让你的女儿来照看她妈妈吧,再说你就只差两年就退休了,还怎么做优秀员工,怎么外出旅游啊?老黑就上路了。一路上,老黑果然尽职。我们跑快了点,他说我们丢下了他。我们停下来看风景,他说快点啊快点啊。更让人气的是,我们想买东西时,他总是拦着我们俩。

“小娜啊,林子啊,你们两人要知道我的想法,你看你看,你们总是买那些什么金银首饰,还有什么珠宝的,我是担心你们上当啊……”老黑就拉过我们小声地说。

当然我和小娜也只是笑笑。旅游嘛,除了看风景,就是购物。风景看了,不买点东西回去,小娜的男友肯定会不高兴,我老婆说不定会骂我哩。我和小娜的每人的钱包里各有三千多元现金,还有银行卡。老黑的手中的钱也说我们听了的,一千多,他让老婆用针线缝进了夹克内层。

我和小娜又偷偷跑进了一家珠宝店,店主很热情地和我们打招呼。一听我们口音,店主更高兴了,说:“我们还是老乡哩。你们的老家和我的老家只隔了三四里路。”然后,她就不停地向我们介绍她店中的珠宝。我们像进入了个珠宝世界,都想着买上一件带回去。老黑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进来,拉一下我的衣角,又拉一下小娜的袖子,说:“我们的大部队都走了,我们快走吧。”我们两人知道这是他不让我们购买的意思。小娜像生气了似地,掏出了三千元,买下了她看中的一件小玉佛。我呢,挑了对二千多元的玉镯。老黑的脸胀得更黑了,就像我们花的是他手中的钱一样。

“不会上当的。”我说。

“我有珠宝常识,我们肯定不会上当。”小娜得意地说。

和我们的大部队汇合了,老黑又说起我们买珠宝的事。他拉过我们请的导游,让年轻的女导游说说,我们购买的珠宝是真还是假。女导游只是笑笑,说:“有可能真,也有可能假。”我们两人哈哈大笑,这说的不是废话么?

老黑照样黑着脸。

就要上车回宾馆了。老黑不见了,我们一看,他停在了路边的一个小摊,卖石头的。大大小小的石头摆在路边,像一只只张着口的蛤蟆。摊主坐着,是个老太婆。老太婆很能说,唾沫在她口边飞舞,她一一数着那些石头们的功效。

“黑哥,”老太婆很亲热地叫老黑,“石头真的有很好的疗效的,可以治疗蛇和蝎子咬伤,可以防止中毒和中邪,还可以治疗心肌梗塞。你看看,这块猫眼石,是我三十多年前上山采蘑菇时找到的,能治贫血,能治脾、胰腺、消化系统和大肠的病,还能作为关节炎的辅助治疗。”

老黑的眼睛盯着那块石头转个不停了。老太婆又说:“就是这块猫眼石,磨成粉了,泡茶喝,那效果就更好啦。”

老黑的手动了动,他的左手伸向了夹克内层,拉出了老婆替他缝进内层的钱。他用手蘸了些唾沫,一张,一张,他抽出了十张,一千元。这是刚才讲好的价格。

小娜和我跑上前去想要阻止时,老黑笑嘻嘻地甩过来一句话:“你们俩不要说了,你们买了那么多贵重东西,我买个石头都不行啊?”

临回城的那会,我和小娜将女导游拉到了一旁小声地问:“那路边的石头,真有那治病的功效吗?”女导游就大笑起来:“哎呀,你们怎么这么天真啊。那太婆,成天在山上捡石头来蒙人,有十多年了呢。”

我们就又替老黑叫屈。他才是真正地上了当了。

两个月后,我们去了老黑家。他老伴去世了。早就听说他老伴身体不好,不想这么快去世了。

老黑拉着我的手说:“林子啊,还记得那块猫眼石吗?我对老伴说了它的功效,果然作用大着哩,老伴又陪着我走了两个月。要不,她早就离我去了。她病重,省医院早就不收这种病号了……”

我和小娜就记起了那块猫眼石。那块石头,像只猫眼,阴森森地盯着我和小娜。

我是他爸爸

大生气喘吁吁地爬上脚手架,正准备开始施工的时候,腰里的手机响了。

大生从腰里摸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喂,你是不是有个孩子叫小丁啊?他现在在我这里哩。”大生一听慌了,连忙说:“是啊是啊我是他爸爸,怎么了?”对方说:“我是上海路27号开杂货铺的,叫王平,你的孩子小丁刚才在我铺子里偷钱,被我老婆抓了现场,你现在来这儿拿钱取人。”对方说着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