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洋大人”在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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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川岛在中国策划“满蒙独立运动”是获得了日本军界的支持的,他主要依靠在军界内的同乡福岛安正,他此时已经是一名少将,时任参谋本部次长。1885年,当川岛刚毕业的时候,还是福岛推荐他成为陆军谍报人员的,他当时还只是个大尉,此时已经是日本军界少壮派领袖之一。另外一个支持者是参谋本部第二部部长宇都宫太郎。另外,在政界川岛也有一个重要支持者,他就是川岛的妹夫、众议员议员佐佐木安五郎。此人也曾作为谍报人员前往中国内蒙古,与喀喇沁王私交甚好,因而被一些日本政客戏称为“蒙古王爷”。

也正是由于有福岛安正等人的支持,川岛也获得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和日本政府内阁的支持,并获得了大量经费,而且也与张作霖达成了协议,看起来万事俱备,只欠起事了,但当时中国局势风云变化的很快,日本又没有一个连贯的、稳定的对华政策,因而看起来万事俱备的事情却很快又发生了变故。

实际上,当时日本的对华政策模糊不清,甚至可以说自相矛盾和混乱的,因为日本政府和民间都在多方投注,既有支持南方革命党的,也有支持袁世凯的,还有支持满清权贵的,而这三者正是中国的三大势力,彼此矛盾重重,因而日本混乱不堪的支持手法也是矛盾重重,比如,当辛亥革命爆发后,清政府紧急向日本求援,庆亲王、荫昌等向日本间谍头目青木宣纯求购炮弹30万发、枪弹6400万发、步枪16000支,日本政府指示日本武器供应商“予以充分援助”;同时,日本半官方、半民间组织黑龙会等又以走私的方式向南方革命党提供金融和武器援助,日本政府也视而不见;当袁世凯重新出山后,日本又开始支持袁世凯,因此,日本根本就没有一个稳定的政策,完全是在多方下注和看一步走一步,这样的政策也就对川岛的“南北分化之策”时而打压、时而支持。

2月13日,孙中山辞去了临时大总统的职位,推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2月14日,参议院召开选举会,推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由此,袁世凯已成为中国当然领袖,日本态度也发生了大变化,转而支持袁世凯,因而内阁总理大臣西园寺公望对“满蒙独立运动”确定了新基调:尽可能维持现状,等待时机,以便在最有利、最有成功希望的情况下一举占领整个满蒙。也就是说,就在川岛速浪准备在满蒙起事的前夕,日本政府决定推迟满蒙独立运动。就连一直支持川岛的寺内正毅大将此时也转变了态度,而且他对某些日本人的做法很看不惯,比如川岛派系的浪人薄益三就纠集了2000多中国土匪为非作歹,他自己还经常身穿大红袍、佩戴一柄耀眼的红色长刀坐着马车在大连市内招摇过市,为此,寺内正毅认为川岛所召集的人有乌合之众之嫌,于是警告川岛立即停止在满蒙举事,他说:“如果不停止这项计划,我将率领朝鲜军歼灭蒙古军。”2月15日,伊集院也向日本内阁发报说:“蒙古王公俱系昏庸无能之辈,无见解,又无节操,更无实力”,认为依靠这些蒙古王公难以成事,因此建议停止向川岛提供贷款。日本驻奉天总领事馆落合谦太郎更是极不赞成川岛的活动,2月21日,他在给外相内田康哉的电报中说:“川岛一伙目前正在为宗社党而进行策动,彼等不但完全置本馆不顾,且有回避我警察探查之形迹。高山大佐虽然向本职略通消息,对于其他人,本职则无法查明其行动。此等人与本人毫无联系,倘彼等之密谋与本职历来所执行之方针相反,即将惹起意外事态,鉴于奉天事务主要属于本职之职责范围,故在必要时本职可能采取临时措施施以取缔……”

内田康哉回电说:“来电所述问题,已促请有关方面加以注意,关于我国人参与宗社党活动的问题,我国政府当然不予承认。政府已经决定对彼等之行动加以适当管束。总理大臣已于本月20日将此宗电训关东都督,我总领事可本此精神与都督进行磋商,采取相应的措施,务期以说谕或其他稳便办法对彼等适当加以取缔。”

这时,英国在华情报人员也了解到宗社党的活动,因此英国也明确向日本表示,反对满蒙独立运动。

而对川岛来说,最重大的打击来自张作霖。此时,袁世凯也担心用兵自重的张作霖会支持宗社党,于是派段芝贵携带礼物来到奉天。袁世凯让段芝贵送给张作霖一把精致军刀一柄和另外万余元的贵重礼物;张作霖回赠一棵珍贵的东北人参和一套价值8000余元的银质餐具。当段芝贵到奉天的时候,肃亲王的代表、胞弟善予也来到奉天,找张作霖商谈满蒙独立一事,老奸巨猾的张作霖于是对善予说:“你来得正好,袁总理的代表现在也在我这里,他们愿出300万元请求我的支持,肃亲王如果肯出800万,我就协助你们举事。”张作霖不但出尔反尔,而且还狮子大开口地进行敲诈勒索,这激怒了善予身边随从,他大喊了一声:“欺人太甚!”然后就要上前去打张作霖,结果被张作霖的护卫当场击毙。

日本政府和张作霖的变卦一下将川岛的计划全部化为泡影,2月下旬,日本政府又命令参谋本部次长福岛安正给川岛发电报,令其立即返回日本。作为川岛在日本军界的支持者,福岛安正也很无奈,只好致电川岛,但并未说明为何要其返回日本。川岛返回后,福岛安正才当面告诉他:“内阁会议决定,立即停止满蒙独立运动。”本来,军界的支持是川岛最重要的支持,现在福岛所言无异于当头一棒,川岛此时几乎失去了所有支持。福岛说:“川岛君,作为个人来说,与你的意见是一致的,但是,这个决定是内阁会议作出的,并且命令我将这个决定转给你。请你务必执行。对于内阁的决定,我必须遵守。你若有不同意见,请向外务大臣当面陈述。”

川岛明白,内田康哉本来就对他策动的“满蒙独立运动”不怎么感兴趣,现在要他去与他面谈,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仍抱着一线希望的川岛还是来到了内田的官邸。但内田以坚决的口气对川岛说:“听说你已返回日本,我正要派人去请你来,现在,中国处于新旧交替之际,革命党要建立一个新兴的国家,得到了西方一些强国的支持,日本也是支持国。因此,目前满蒙地区如果受到冲击,日本将在外交上受到猜疑,甚至引起其他强国的干涉。所以,请你一定中止你的计划。”

不过,日本内阁也指示川岛,尽管目前必须停止“满蒙独立运动”,但还是应为将来策动满蒙独立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因此,内阁同意两项内容:一,允许肃亲王及其家眷在旅顺避难;二,允许川岛布置在东北三省和内蒙古东部地区的大陆浪人继续蒙古王公联络。

但是,尽管川岛得到了内阁的明确指示,实际上并没有立刻中止行动,他根本就没将内阁的命令传达下去,因而多贺宗之等人的活动仍在继续,至5月初,他已经将起事所用武器运至长春西南方的公主岭。5月27日,多贺宗之调来47辆卡车,将这批武器弹药装车,之上有放置了些农业机械,然后交给松井清助、薄益三以及左宪章等人,其中100多中国劳力、300多护送人员,然后向内蒙古东部喀喇沁王府进发。

但在6月6日,松井等人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支中国军队。原来,松井等人护送武器一事早已被赵尔巽的耳目探知,于是赵就命令郑家屯统领吴俊升率部拦截,吴接到命令后立即率领1000余人出发。

松井当人当然不会拱手相让,于是打出了“大蒙古勤王军”的旗号,双方发生激战。松井大尉所率领的其实主要是都是中国土匪,因此并无多少战斗力,当吴俊升指挥骑兵从侧后发动袭击后松井的人很快就败下阵来,松井本人身负重伤,另外13名日本浪人丧命,土匪中被打死39人,其余人或逃或降。吴俊升随后下令,将这批武器就地销毁,顿时,火光冲天,爆炸声响彻方圆十余里。而松井、薄益三等人被吴俊升押到达喇罕王府,然后准备以土匪之名秘密枪决。然而吴俊升不知,王府内有一个叫包玉良的征税员,他早在日俄战争期间就已经成为日本间谍守田利远的谍报人员。当他得知松井等人被俘后当夜就骑马赶往郑家屯,向他的上级川上久辅作了汇报,川上久辅于是将松井等人被俘的消息电告多贺宗之。多贺宗之立即要求日本驻长春领事馆出面营救。领事馆人员于是赶往达喇罕王府,谎称松井等人为使馆人员,吴俊升见秘密处决已不可能,且日本态度强硬,只好将松井清助、薄益三等人交还给领事馆,随后,日本政府命令这些人必须返回日本。就这样,这次川岛策划的“满蒙独立运动”以完全的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