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流浪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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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纽约的鼠患

据近日《纽约时报》称,该市各公园内老鼠数以百万计,已经构成严重灾患了。公园署天然资源小组组长马克·迈特席尔说,老鼠逾越砖墙一似爬登楼梯,它们自五层高的楼上摔下时皮毛无损,在水中泅游半英里易如反掌,踩水而行可长达三日夜,蠕扭穿越四分之一的洞穴毫不费力,在每平方英寸承受两万四千磅巨大压力的下水道管沟中,老鼠可以凭借其利齿如凿边噬边行。总之,一对挪威鼠辈,一年之中就可以生育鼠子鼠孙成千上万。

据公园署的官员说,中央公园的“鼠口”目前已经登峰造极。主要原因是去年该市采用的保持生态完整洁净方案!按照市区特性所实施的用饲养的猫头鹰来捕杀老鼠的计划,取代了毒杀老鼠的方式。据迈特席尔说:“饲养的猫头鹰放置在纸匣中,悉数被盗,致使鼠辈猖獗,称心如意。”此君感慨系之地说:“这种老鼠是亿万后生的种。赶尽杀绝,谈何容易!”

目前,公园署已经正式成立了一个捕鼠特组,据该组行动组副组长威廉德顿称,这就跟扫荡耽于毒品的特区一样,在策略上与缉毒小组的作业是一致的:“捕鼠队将在某一特定区渗透作战,两周以后卷土重来,志在永除鼠辈顽敌。”

在中央公园的西南入口处,红白二色的告示牌已经竖起,告示游人此处业已“下毒”了。何以“下毒”,是因为在公园午餐的人太多,这些仁兄仁姊坚信留点“余粮”给松鼠及飞鸽享受乃义不容辞之事。但,殊不知拋越石墙灌木丛角下的半根热狗,在附近的“广场饭店”大旅馆前,即发生一分钟之内召来四只挪威鼠的事情。威廉德顿气恼地说:“大家伙都认为这般作为乃一善举。”去年他就装作一位施舍的人,丢下了一包五十磅的飞鸽饲料,证明此物颇能召来一大堆的老鼠,真是未可预卜。

迈特席尔说,所下的“毒”,是防止血液凝结,致使老鼠在吃下之后七至十日因内出血而送命。此药掺混于糕饼中,拋在老鼠惯常出没的途径。一般说,于春秋两季,停止撒放施用毒药,因为大批的老鹰及猛禽类飞鸟前来,生怕它们会吃了死老鼠而中毒。但是,虽如此,一批保守分子去年夏天还是阻止了警方的用药措施。这些人所持的最大理由是:这项“猫头鹰计划”将毫无疑问导致老鼠的大量减少。此君忆称:“去年夏天过了一大半,某日我接到公园署署长大人的电话,说是一只老鼠跳上了一辆婴儿推车,署长大人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此后,我们才又开始下毒。”

“其实,”此君追溯继称,“即使把猫头鹰用盒子装了放在公园里,即使没有人偷盗这些捕老鼠的猫头鹰,警方的这项行动计划也行不通了。因为,每晚一组六只猫头鹰才能各抓三只老鼠而已。”他还说:“这些老鼠敢作敢为,真是都市大患。”

纽约市警局卫生大队副队长杜普瑞说,以他在该局二十年的捕鼠经验,才发明了一种勉为其难可以克制鼠敌的方法。

“挪威鼠之所以幸存,令我们知道这些家伙有多难对付,多难肃清了。它们的本事实在高强,委实具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本能。能爬、能潜水,任何一个洞,不管有多硬,只要头一钻进去,就能一曲一伸蠕动前行,仿佛是一根可以噬凿的软骨一样。”此君感慨系之地说:“在纽约市,鼠与人的比率是一对一,也就是说,老鼠与人各占一半,乃是因为鼠辈有适者生存的本领。”

鼠与人的比率是一对一,大抵不仅纽约市如此,世界各通都大邑恐怕都这样。问题是,在一半的“人”中,“鼠辈”、“鼠子”究竟有多少?这一部分的人口比例越大,则治安肯定越糟。人鼠交患,就无了时。

东西方用实物象征人事的,古往今来,不可谓不多。英国历史上的狮心王李察,中国水浒英雄豹子头林冲,大概都可以说是以猛兽状喻其人的“山大王”色彩。然则,除此之外,中西有一大不相同处,就是中国人每以动物来比喻人类的一些“等而下之”的作为勾当或情性。这种“负面”意义,西方大抵是没有的,那就不能不说中国人阅人阅事的深入了。比方说,“鲸吞”、“饿虎扑羊”、“狼吞虎咽”、“狗仗人势”、“猫哭老鼠”、“尖嘴猴腮”、“驴唇不对马嘴”、“马不知脸长”、“狼狈为奸”、“猴急”、“雀噪”……等都是。在罗宾汉《侠隐记》中可以看见狮心王李察的威仪,但是,“河东狮吼”的图画,则只有中国绣像小说中才见。我们说“狐疑”、“狐臭”,而不仅用“臭”、用“疑”来形容人,正是对于狐狸观察入微的结果。知之弥深,对于动物的情性及行为有了深入的了解;而西方在这一方面,就大不如中国了。

“鼠子”、“鼠辈”、“贼眉鼠眼”、“鼠胆”、“抱头鼠窜”等说法,更是把老鼠的习性动作观察到了一定的精准程度后才言之凿凿的。中国的这类轻詈诋斥之辞,好坏不论,倒是颇为传神达意。试想,在老鼠世界,大家龇牙咧嘴,在暗处蠢动欲啃噬一快,及见苗头不对,身历险境,使个眼色而贼逃。这般的描写,用之于暗中捣乱、盗窃破坏的人们,真是不作他想。这样的鼠辈,可以通称之为“细人”或“小人”。对付他们,中国警方的办法便是“雷厉风行”、“千里追踪”,就因为先观察到他们是“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不仅如此,在远古的《诗经》时代,中国的老百姓便用鼠为喻来描绘贵族阶级的荒淫无耻、不守礼法的行径(如《鄘风·相鼠》篇)及佃农对于地主残酷剥削的指控(如《魏风·硕鼠》篇),恐怕就不是西方文学可以望其项背的了。可是,话说回来,我们的“民本”精神确是一直不伸,这跟西方“务实”精神一比较,就难免令人有“少说闲话半句多”的感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