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遇到几个老朋友,喝完白酒喝啤酒,喝完婚宴又换地儿吃肉串,这样一折腾,金戈就有点喝多了,推掉其他人相送的好意,自己叫了辆出租车。
下了车,风一吹金戈感到头有些迷糊,辛仪,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在干什么呢?一股强烈的冲动随着酒劲涌上他的心头,想都没多想他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喂,媳妇,你干啥呢?电话通了,金戈稳了稳身子。在哪儿呢?喝多了?正与朋友逛着商场的辛仪问道。我,金戈抬头看看四周,我在咱家楼下呢,碰见几个老哥们。
听我的,赶紧上楼!然后别说话脱了衣服睡觉,听见没?辛仪大声喊道。知道,别担心,我没事,对了,你搁哪儿呢?金戈嘿嘿地笑起来。你喝多了!别说没用的,上楼!马上!立刻!现在!说到这辛仪一下挂断了电话。
怎么还生气了呢?金戈摇摇头固执地又拨通了辛仪的电话,媳妇,你啥时回来啊?他幽幽地说道。行了!现在你是不是在咱家楼下呢?在那儿别动,我马上过去,辛仪叹口气。行啊,那上楼后我们都干些啥啊?金戈下意识地向左右看看,眯着眼嬉皮笑脸地问道。别瞎说,在那老老实实地等着知道吗?知道他喝多了,辛仪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别,跟你开玩笑呢,也不犯法是吧?你别过来了,忙你的吧,我没事,我,我马上上楼。虽然喝多了一些,但金戈知道辛仪的性格,知道她向来说话算话,她说回来就一定会立即赶回来,要那样的话岂不耽误她办事?听她说过下午要同一个姐们去逛街——想到这金戈酒醒了一些,同时有些自责自己混蛋,不应该打这个电话。
媳妇,对不起啊,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回来了,谢谢啊,金戈晃晃脑袋硬挺着说道。听他说话的口吻与刚才不同,似很清醒,辛仪暗暗吁口气,你自己真行啊?那,上楼的时候慢点啊,她叮嘱道。媳妇放心吧,到楼上我就给你打电话,金戈吧唧挂断了手机。
这时酒劲愈发上来,金戈站不住,趔趄了两步,抬起头向楼上望望却看不到什么,转眼看看四周,感到非常的空白和陌生,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家在哪儿?哪儿是家?他有些懵了。不好!他知道如果再不找到家门就完了,找不到的话自己一定会醉倒在大街之上了,可家在哪儿啊?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情急之中他拿出手机又拨通了辛仪的电话,至于当时是怎么拨的号码又如何拨打的,事后这一切他都忘记了,只隐约记得电话响了几声被人接起,媳妇,我真喝多了,找不到家了,快点回来,没等对方说话他就大声说道,然后便放下了手机。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金戈感到有人架着自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台阶。等一会儿等一会儿,我要尿尿,他停下来伸手去解裤腰带。真烦人,往这边点,耳边传来辛仪无可奈何的声音,随之突感到裤子一松,这时金戈的神志又有些恢复,感到身边就是平日上楼路过的那条带有铁扶手的廊道,没顾许多他对着栅栏尿了起来,边尿还边大声喊了几声。干什么啊你?辛仪左右看看用力拍他一下。媳妇,我没喝多你知道不?那些小子都喝不过我,你信不?全……全他妈的让我给撂倒了,他含糊其辞地说着醉话。
行了,别说了,等他结束辛仪替他拽起裤子,然后扶着他又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辛仪好不容易把丈夫弄回到家中,刚栽倒在床上金戈便大喊着要吐,辛仪连忙去拿盆准备放置在床头,可没等她走到地方金戈就啊啊地吐了起来,吐得满地满床满身都是。
干什么呢你?来,往盆里吐,辛仪皱着眉把、盆放在金戈的嘴边,金戈捧着洗脸盆啊啊啊地又吐了好几阵,辛仪拿来拖把、卫生纸开始擦地、擦床和金戈的身上。媳妇,我还吐呢,金戈抓着盆不叫动。放地板上,要吐你就往里吐呗,辛仪这个恨啊,知道他醉了不能计较。不行,你一动弹我就迷糊,金戈双手扶住盆头埋在里面一动不动。
看他这个姿势辛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啊,来,你起来我把床单和你衣服换了再睡,她劝道。不,我不,我就这样,金戈摇摇头。行,你愿怎么的就怎么的吧,无奈之下辛仪拿着毛巾转身要走。媳妇,你拿走吧,没想到金戈双手把盆一松,仰面一头栽倒在床上。
辛仪看他一眼叹口气,把金戈的脸及手擦拭完后又费了很大力气脱下丈夫的外衣,等把干净的床单换上时她已累得冒出了一身的汗,喘两口粗气后她侧过头默默地注视着此时静静躺在床上的丈夫,望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一股复杂的情愫自心底悄然升起,其实她非常反感丈夫喝酒,不是怕闻酒气和伺候收拾,而是担心金戈曾患过胸膜炎的身体。唉,这就是这一生自己最爱和最爱自己的男人?自己真的能和他幸福地相守一生吗?不知不觉间她的神志竟有些恍惚……算了,自己还是趁空把弄脏的床单衣服洗了吧,想到这她准备下床,媳妇——正当她动身的时候金戈却一把抓住了她,但话没说出来,头却向外一歪,不再说话,辛仪叹口气慢慢给他盖上被子,投完毛巾放置在他的额头,然后起身走进卫生间。
金戈睁开眼的时候,明亮的月光正透过窗帘的空隙照在他的身上,偌大的床上只有盖着毯子的自己,辛仪上哪儿去了?拧开台灯看看已是晚上十二点多,头有些疼痛有些发晕,这酒喝的!他拿开额头的毛巾坐了起来,白天的一些事依稀浮现在眼前,虽十分得模糊和不完整,但一些情节还隐约记得,自己喝了许多酒,打出租车给辛仪打电话……后来嘛,好像就回到了家中,现在只记得这些,至于其他的过程就全忘了。
媳妇难道没在家吗?他翻身下床,找了找,看到辛仪睡在天天的房间,扫眼四周,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卫生间,当看到晾在杆上的床单和自己的衣物时,他除了有些自责更多的则是感动,刷牙洗脸……他把脚特意洗了洗,然后偷偷进到房间掀开毯子挨着辛仪躺了下去。
你干啥啊?辛仪往里靠了靠。媳妇——没想到她还醒着,金戈一喜手不由得便绕上前去。我有些不舒服,辛仪把他的手甩在一边。媳妇,这不遇见老哥们了嘛,行,你辛苦了,谢谢你,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金戈知道媳妇生气了,嘿嘿两声手又绕了过去。
金戈,我不是反对你喝酒,但你身体不能喝大酒,你不是不知道,辛仪叹口气。知道知道,金戈忙不迭地应道,同时伸手去脱辛仪的睡衣。冤家,大半夜的你干啥啊?你带套了吗?辛仪忸怩了一下,手向金戈下身摸去。没事的,我射在外面,金戈顾不得许多,嘴向辛仪的唇压了下去……
高高低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终于停了下来。你怎么跑这么多?辛仪摸下床单皱起眉头。多点不好吗?一来证明你老公有本事,二来也证明你老公在外面没瞎搞,金戈半笑道。好啥好?把褥子都弄湿了,辛仪往金戈这边串了串,同时掐了他一把。这样,下次铺个垫,完事再撤了,金戈想起与曲文红在一起的办法。别,下次还是用套吧,保险而且还没这么多事,要是怀上咋办?辛仪摇头。怀上就生呗,金戈笑道。金戈不喜欢带套,带套的感觉一点都不好,老早他就想建议辛仪到医院去带个环,或者吃点什么药,但考虑到辛仪的以往便始终没说。虽没说,但他心里对那种做爱方式实在有些不能接受,今晚真是淋漓尽致,痛快极了。现在养两个孩子都费劲呢,再生不得要命啊,辛仪白了他一眼。
哎,你跑的时候为啥那样啊?不那样不行啊?过了一会儿辛仪又捅了他一下。金戈知道她口中所说的那样指的是什么,在最后关头要射的时候,他总要咬着牙如野兽般地啊啊左右用力晃着脑袋,这个从他第一次同曲文红做爱就这样,一种本能的反应。咋的了?高兴呗,你不得劲啊?他关心地反问道。也不是,说不上来,辛仪暗叹口气,说心里话,对金戈最后时那种样子她还真有些不适应,原本之前的一切都如诗如梦一般美妙,可啊啊的喊声使她一下子便回到了现实中,想说不对,又不知如何说好,金戈察觉到了辛仪情绪的变化,可又不知怎么说,一时两人都沉默起来。彼此一些生活习惯都是多年养成,就是想改也不是一朝一时所能完成的,并且改的过程也会很难受,原本还想说一会儿话的金戈一时没了情趣,睡觉吧,困了,他故意打个哈欠转过身去。
生活仍旧在继续。一天晚上,金戈与几位比自己皆小的朋友吃饭,因为辛仪不喜欢自己喝酒的缘故,从一开始他喝的就是啤酒。小哥,咱俩喝一个,酒过一巡之后市刑警队史强向金戈举起杯,好好的,没事单独喝啥酒啊?金戈扫视一眼桌子拿起杯。小哥,这酒我必须跟你喝,真的!史强很诚挚很认真地说道。啥事啊?喝,金戈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都不知道吧?小哥讲究,绝对够交,借着酒劲史强颔首对满桌人说道。咋的了?神神秘秘的,众人一时都很好奇,觉得有些好笑,金戈把杯子重新放到桌上。咱们都不是外人是吧?史强左右看看,又看金戈一眼,轻咳一声,小哥现在的嫂子不是市人民医院的辛大夫嘛,她和小哥不后到一起的嘛,饭桌上的人顿时一愣,喝多了?史强说这些干吗?
话说到这,史强也有些后悔,立马觉得今天自己提的这个茬提错了,但此时已没有后退的道理,硬着头皮他把辛仪卖房交钱的事情说了出来。你们说,要是小哥不答应嫂子能这样做吗?嫂子伟大,小哥更伟大,是吧?这酒该不该喝?临到话说完史强重新举起杯,该喝!其他人纷纷响应。
但此时金戈的心情却是越听越复杂,按理说,辛仪这样办对,大情大义,用眼前几个人的话说是伟大,但事前事后为什么都不跟自己说?作为丈夫的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反倒在酒桌上听人说起,惭愧啊!这有点,有点不对劲吧,他强举起杯与众人敷衍了一下,之后推说自己有事便早早地离开了这个酒场。
其他生活小事也就罢了,迁就迁就就过去了,但这么大的事都不说,这不明显跟自己不一条心嘛,还到监狱探看前夫,辛仪到底想干什么?坐在出租车里金戈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行,这事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郁闷气恼之后金戈暗暗打定注意。
回到家中,却看到辛仪坐在床上正抹着眼泪,地板上扔了一大堆的面巾纸团,这是怎么了?难道宁宁又惹祸了?金戈一惊,咋还哭上了呢?媳妇出啥事了?顾不得说其他,见状他忙走上前去,辛仪见到他进门头扭向一边。
还不都因为你家老爷子!听到问话辛仪一下把头又掉回来呜呜地哭起来。老爷子咋的了?再过两天是母亲六十六岁生日,早就跟辛仪商量好了,到时一家人都回去给老太太祝寿,辛仪在上个礼拜天已把回去的礼品都准备好了,难道这其中又出现了什么差错?
我爸怎么了?金戈小心翼翼地问道。金戈,也不知你们一家人怎么了,欺负人有这么欺负的吗?辛仪边哭边说道。别,打住,我们家谁欺负你了?你说清楚,心里原本就藏着一肚子火的金戈有些不愿听了。什么清楚不清楚的?辛仪哭着把刚才金父打电话来的事说了一遍。原来,金戈父母同意此次辛仪回去,但只能以金戈普通朋友的身份参加活动,其间还不许住进金家。你父母到底什么意思啊?结婚结婚不来,回去还被撵出来,这次好心好意地回去又不行,还有你那宝贝闺女,你算算,从咱俩在一起她都做了些什么?金戈,你家都什么人啊?他们到底都是不是你的亲人啊?想起以往种种,实在有些无法忍受的辛仪言辞之间有些不择词句。
啥亲不亲的?你咋啥都说呢?刚开始还有些心疼媳妇的金戈觉得有些挂不住脸了。我就说了!你能怎么的?辛仪高高昂起头一副誓与人争个高低的样子,金戈的心忽地一凉,眼前这张脸第一次变得不再像往日那样美丽可人,代之而起的是几许陌生和冷淡。一个大男人,连这点家庭的事都解决不了,你还有理了,辛仪抽动两下鼻子眼泪又流出来。他们对你那样也不是我让的,再说,现在不比原先强多了嘛,他们早晚会接受的,金戈的心一时又软了下来。
早有多早?晚有多晚?金戈你告诉我?你说你没告诉他们什么,谁证明?谁知道背后你对他们都说啥了!辛仪赌气似地说道。你这不是不讲理吗?金戈的火气又一次升起来,这话要放在平时他不会生气,但今晚却不行。不讲理怎么了?你爸妈,包括你都不讲理了,我还跟你们有理讲吗?辛仪喊道,平日一见自己生气,金戈一定会赶忙来哄,今天他怎么了?辛仪也动了真火。
好好好,金戈连说了三个好字,光顾张嘴说别人,你自己呢?背着丈夫卖房给人钱,还去探监,难道这就是一个女人应该干的吗?情急之下他终于把今晚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卖房给钱怎么了?那房和钱跟你有关系吗?探监怎么了?我也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辛仪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认为自己走得直,行得端,根本没做错什么。
房子和钱是跟我没啥关系,但你不是跟我有关系吗?于情于理起码都该和我说一声吧?再说——
算了,别说了!金戈,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但没想到你的心胸却如此的狭隘,我就这样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你看着办吧,没等金戈说完,实在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的辛仪一下抢过话去。什么?金戈顿时愣住了,离婚?他万万没想到辛仪竟然会说出这两个字来,他转瞬间醒悟过来,禁不住鼻子一酸,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与此同时,辛仪也顿时后悔了,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两个字,想收回已来不及,一时房间中一片沉默。
这样绝情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好,好,金戈看辛仪一眼后赤着一双眼睛默默转过身去,此时辛仪想喊住他,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金戈感到四周的空气是那样得沉闷压抑,他有些伤心欲绝,穿上鞋从家中走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这就是自己千辛万苦所追求的爱情和渴望的生活?笑话,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早知道这样当初自己又何必苦苦于斯啊?平日总笑别人傻,其实自己才是天下最大的傻子!走出单元门的一瞬间金戈的眼泪流了出来,他沿着脚下的马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离婚,辛仪说的是真的吗?若不是真的为什么要说?既然是真的当初为什么又要在一起?到底是生活作弄了人?还是人创造了虚幻的生活?一时间金戈竟有些万念俱灰之感,脑际也开始变得有些混沌起来……不知过去了多久,等他抬头时,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来到了德福酒店楼下,望着闪耀不定的几个霓虹大字他哭笑不得,正当此时从酒店内走出一男一女,曲文红!金戈差点跳起来,靠!生活中居然出现了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一幕,怕自己看错了,金戈使劲揉了揉眼,确实是曲文红,比原来瘦了,换了发型似乎更好看了。金戈怕被看见忙躲到一旁,曲文红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紧挽着男人的胳膊,仰着脸不知说着什么,男人打了一辆车,拉开车门等曲文红上车后他才跟着上去,随着砰的一声响,车向前开去,金戈慢慢从黑暗处走出来,望着车离去的方向,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想哭的欲望……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选自《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