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辛仪一时也睡不着,丈夫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和儿子,不至于一天天这样难过,也不至于醉成这样,看到马国维早上放置在床头的离婚协议书,心里一阵儿发疼,思绪万千。怀着不同心事的两口子在凌晨的时候才闭上眼睛……等马国维醒来时已是上午九点多,辛仪与昨天一样留下了“饭菜在锅里,凉了自己热热”的一张纸,只不过,字写在了那张离婚协议书的背面。
连续看了几遍留言,又翻过来看看自己写的条款,马国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媳妇的心意很明了,她不同意离婚。可是不离婚行吗?不同自己离婚就意味着后半辈子没有好日子过,这是万万不可以的,再说,有了昨天那一档子事,事实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了。马国维叹口气把纸放回到原处,觉得大脑有些发热疼痛,站起来倒杯水吃了两片药,之后走进卧室躺倒在床上。
又是一场好睡。等他再次睁开眼时房间里黑成了一片,缓缓神,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窗帘已被人拉上,卧室的门也紧紧地关着,四周静悄悄的,打开床头灯,他坐了起来。
辛仪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桌子上摆了好几道菜。醒了?她很欣喜,刚要喊你,剩两菜马上完事,她转过身去。整这么多好吃的,今天啥日子啊?马国维扫眼四周又向前探探头,好日子呗,辛仪扒拉两下把锅中的木须西红柿装入盘中。媳妇,有啥帮你的不?马国维边说边捏起一块烧鸡肉放在嘴里,辛仪接点水涮下锅,回过头指着桌子下面的几瓶啤酒说,不用,马上完事了,你把酒打开,今晚咱俩喝点。
辛仪干什么?是想同自己说离婚协议的事?马国维心中虽有些狐疑但手脚并不慢,弯腰拿出两瓶啤酒,打开倒了一杯。媳妇,意思到了就行,你以水代酒吧,在给第二个杯子倒酒前他停下来。我少喝你多喝,倒上!辛仪以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马国维没办法只好给满上。
没几分钟最后一道菜也炒好了,辛仪把早做好的排骨炖豆角盛入盘子后,解下围裙坐下来。来,国维,咱俩先喝一个,喝完了我再说话,她端起杯与丈夫碰一下咕咚几口干了。马国维什么也没说,一口喝掉杯中酒,辛仪抹了一下嘴伸手去拿丈夫的酒杯,要给他倒酒。哎,媳妇,我自己来,马国维有些不适和纳闷,忙站起来。也行,自己倒自己的,你再开一瓶,这个给我,辛仪举着酒瓶让一下,然后回过手往自己杯子倒去。
媳妇你怎么了?马国维笑笑,伸手拿过另一瓶酒。国维,结婚这么多年,你觉得我怎么样?辛仪的眼光注视过来。挺好的,马国维有些发懵。挺好是啥样啊?说具体点,辛仪继续问道。人好看,心眼好,对我还有俺家和朋友啥的都好,马国维说道,媳妇,别这样,你是不是想跟我唠那个协议的事啊?辛仪今晚莫名的举动及话语叫马国维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辛仪笑了,说,谢谢你对我的评价,咱们先不说协议,我先告诉你一件事,等你听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离婚,行吗?马国维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媳妇一眼点点头,行,有事你就说吧。
去年四月……国维,先告诉你,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在我每一篇博文后留言,我在……我们到伊春踏春……我们……辛仪把自己与金戈的事一件件讲出来,马国维默默地听着,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虽有时也在察看丈夫的表情,但辛仪并没停下来,可是还没等她讲到一半时,别他妈说了!忍受半日的马国维再也听不下去了,满腔怒火猛然爆发,啤酒瓶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满脸通红、青筋凸显,沉默了良久他猛然站起啪地打了辛仪一个嘴巴。
这一巴掌好重,辛仪的半张脸顿时红肿起来。事前虽想过马国维听后可能要做出各种举动,但真正遭受到打骂时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结婚这么多年丈夫从没骂过自己半句,动过自己一手指,一时她懵了。马国维看见她的样子也怔住了,心仿佛被针刺一般,打人的手开始微微地颤抖,但没过两秒整个心房便被一股强烈的男人自尊占据,脸色瞬间恢复到刚才的颜色,他转身向外走。
我对不起你,你怎么打怎么骂都行,但你今天必须听我把话说完!没想到辛仪却一下子拦在他前面。听他妈啥听!破鞋!马国维恶狠狠地呸了一句,右手向外猛地一拽,辛仪被抡出去两米多远,噔噔噔连退几步,屁股及后腰被结结实实地摔在地砖上,她感到腹内突如刀绞一般,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大叫,随之一股鲜血顺着她的大腿根流了出来。
已走到客厅的马国维听见喊声,察觉到不对连忙返身回来。媳妇,媳妇,你怎么的了?看见老婆的样子他惊恐地大喊起来。辛仪脸色苍白,鼻尖上泌出了汗珠,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媳妇,走,咱们上医院!马国维不再说别的,弯腰背起老婆疾步向门外走去。
见是辛仪,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二话没说便把她直接推进了急诊室,经过检查诊断为早期流产。
过了好大一阵儿……辛仪什么时候怀的孕?自己怎么不知道?这个丈夫当的,也太他妈粗心大意了!早知道她怀孕,自己也不能扒拉那一下啊,这事整的,让媳妇遭这么大罪,这不造孽吗?太对不起辛仪了,真他妈的该死!望着高高的点滴架及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的老婆,坐在一旁的马国维自责不已,这孩子是自己的吗?如果不是自己的那是谁的?难道是媳妇与那个金戈的?一股奇怪的念头突然涌上马国维的心头,无明火也随之慢慢滋生出来。不对,辛仪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如果她要是真的与那个金戈有问题的话,也不会主动开口把事情告诉给自己,既然肯说出来,一来可证明她心中还有自己,否则在前天自己提出离婚的时候她不会不同意,二来也可以证明她与金戈之间确实是什么事都没有,有的话就不说了。
既使这样,但一想到在自己与辛仪之间还夹着另外一个男人,马国维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媳妇是好媳妇,有些事情以后再说,今天毕竟是自己错了,把人打了骂了不说,而且不是因为自己媳妇也不会流产,一股深深的愧疚油然而生,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看看点滴瓶,又看两眼媳妇,马国维站起来把盖在辛仪身上的毯子向上轻轻拽了拽,然后拿着暖水瓶走了出去。
其实躺在病床上的辛仪并没睡着,丈夫的反应很正常,打也好骂也罢,还是现在的这个样子,都怪不得别人,一切都是自找的活该的。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自己这是在还债吧,而现在之所以不睁开眼睛,是因为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丈夫的那张脸。
正胡思乱想之际,揣在左边裤袋中的手机振动起来。
这是谁啊?不会是金戈吧,要是他——辛仪把手机摸了出来,一看却是自己母亲打来的,老人家从来没在这个时间给自己打过电话,难道出了什么事?辛仪一惊,妈,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啊?她问道,其间连语气都变了。没啥事,就是今晚不知怎么的有点闹心,和国维你们都挺好的?辛母说道。辛仪眼眶一热,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从挨打受骂直至流血小产她始终没掉一滴眼泪,到此再也忍受不住,到底是骨肉相连,心心相通啊!妈,我们挺好的。辛仪强挤出点笑,辛母哦一声。妈,有啥事的话,我就告诉你了,都十点多了,快睡觉吧。辛仪担心自己若说得太多会招致母亲的怀疑,忙连哄带撒娇似地说道。我的心怎么一跳一跳的呢,真没事啊?辛母不放心地问道。真没事,你想,我们能有啥事啊,辛仪柔声说道。孩子挺好的,明天就回去了,辛母唠叨一句挂断了电话,辛仪放下手机眼泪又流出来。
他在干什么?睡了还是在写东西?辛仪头脑中呈现出金戈的影子,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想他呢?太不好了,这个念头刚一产生她马上就给否决了,要是他打电话来怎么办?想了想辛仪干脆关掉了手机,这个时候拎着开水瓶的马国维一步迈进房中。媳妇,你醒了?他走过来讨好似地笑笑,辛仪扫她一眼不语。媳妇,谁的电话?马国维嘿嘿一笑向她手中看去。你看吧,辛仪冷冷说道,重新摁开手机把它甩给丈夫。媳妇,我只问问,没别的意思,马国维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神情很是尴尬。辛仪把头转向一边,表情默然,或许人就这样吧,错过一次便永远地失去了对方的信任。
看见媳妇伤心欲绝的样子,马国维这个后悔啊,恨不得为刚才愚蠢的言语而扇自己的嘴巴。媳妇,饿不饿?我出去给你买点东西吧,他嘿嘿干笑两声,一整晚两人只喝了一杯啤酒而其他的却一口没吃。不饿!辛仪眼睛仍盯在原处,现在她是一点胃口都没有,马国维长叹口气,想了想还是走出了房间。辛仪听见脚步离去的声音把头转了回来,此时她不想看见人,任何人,马国维,还有——如果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会怎么样?心疼?愤怒?还是逃跑?她头脑中又跳出了金戈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