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怎么了?”夜帝疑惑的看了一眼有些魂不守舍的阿九,桌上珍馐百味似乎失去了吸引她的色泽。
阿九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夜彻刚刚的话,如水的目光复杂的凝望着夜帝担忧的面容,那冷峻五官淡淡的柔软开来,对视中是可以感知到的温暖。
有那么一瞬间的刺痛,阿九想破门而逃,逃开这纠缠在一起的感情,如若从来不曾遇见该有多好,她就算是死,也只是笑一笑,如今,却多了对他的牵挂,多了不舍,她死了,他怎么办?
是思念还是遗忘?是痛苦曾经的相遇还是欣慰彼此的相识,阿九神色愈加的苍白,凝望的目光不再如同往日般的清澈,那深幽的眼眸深处是只有自己才明白的无奈和哀伤。
“不舒服吗?”半晌得不到她的回答,夜帝轻轻的握住她桌下的手,冰冷的触感如同一道凛冽的寒流席进心头,“是不是身子又冷了?”
“皇上你宫里有三千佳丽吗?”桌下的手回握住夜帝的手,阿九幽幽的开口,余光有些哀怨的瞪了一眼桌旁的夜彻。
刹那又多了四道目光狠狠的瞪向无辜的夜彻,“阿九,别听三皇弟胡说,吃饭。”夜清一贯平和的面容难得出现严厉。
“他太闲了,正好玄浩要回来了,边关无人主事,朕派他去镇守边关,眼不见不烦,阿九吃饭。”夜帝温柔的神色转向夜彻时已经变成警告,随后又关切的替阿九布菜。
“恩,三王爷就是太闲了,才会让皇上每天都要那么多的奏章要看。”
阿九闻言咧嘴笑了开来,低着头吃了起来,余光望了一眼被众人攻击的夜彻,更是掩饰不住的笑着,只是捧着碗的手依旧是冰冷如冰。
“谁才是你们的亲弟弟啊?”夜彻哀怨的仰天长哮,瞪着阿九的目光在夜帝和夜清的眼神中化为无奈的一声叹息,随后大开叭着菜肴,发泄心头的不满。
“皇上,你吃菜,最近那么多的奏章要看。”无视夜彻的抱怨,阿九笑嘻嘻的替夜帝夹菜,见夜彻投过来暧昧的眼神,扬头一笑,“羡慕吧。”
这一餐,阿九食不知味,心头的痛不任何时都要,浮上心头,而一旁柳麽麽伺候着,低垂着头,依旧如往常一样,只是在众人不曾注意时,那浑浊的目光不时的落在阿九的笑颜上,落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入夜风静了,宫中如同往日一般的安静。
冷宫的角落里,一个蹒跚的身影隐匿在阴暗的角落里,看不见她的面容,光与影的调和下,她满是皱纹的脸上被阴影覆盖着。
一阵风吹过,拂开苍穹中的云翳,一缕淡泊的月光渗透下来,照亮了一阴暗的角落里,那张神色复杂的苍老面容瞬间清晰开来,依稀可以看的出年轻时的倾国容颜。
“您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一个男子特意压低的声音响起,虽然刻意的压低了嗓子,依旧可以听的出嗓音中异样的尖锐。
“把这个交给仇将军,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告诉他,无论是什么代价一定要将她带出宫去。”似乎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将手中的信笺递了出去,隐匿在暗夜中的面容此刻更是灰白成一片。
“是,奴才这就去,您多保重。”将信笺收拾妥当后,来人迅速的望了一眼四周,确定安全后这才悄然的离开。
一瞬间,宫中又寂静下来,只是多了一份凝重的叹息声,轻柔的在黑暗中流转。
烛火摇曳下,阿九怔怔的凝望着夜帝的面容,他端坐在书案旁,专注的审阅着奏章,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缓,偶然间望向坐在先面的阿九,神色温柔,随后又专注在奏章上。
夜帝看着从宫外送来的密折,嘴角染上冷笑,边塞的番王蠢蠢欲动,看来有楼丞相真的忍不住了,不过不知道他在宫外的势力如何?
虽然楼昭德手中握有三分之一的兵权,可玄浩最迟后日则回朝,带了五万的精兵回京称,其中四万人马秘密驻扎在离京城不远的玉龙山,五千人马已经先一步混进了城中,等待着接应,余下的五千随着玄浩一同回来。
宫里是叶知秋的人,即使混进了楼丞相的人马也成不了气候,楼泓在宫外虽然握有两万的人马,却早已经做好的应对措施,这样的情势下,他准备如何的起兵谋反?
边塞的那些番王根本不足为惧,他们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那边的势力强大,他们就会靠向哪边,所以只要自己稳稳的把握住局势,相信那些番王必定不会傻着陪着楼昭德起兵谋反。
那楼丞相按耐不住,必定也有了万全的准备,他到底是如何盘算的?
想到此,眉宇不由的蹙起,余光下意识的瞥向阿九,才发觉今日的她格外的安静,就这样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自己看了好几个时辰的奏章。
“阿九。”温柔的唤了声,夜帝修长的身影却已经走了过来,内敛的神色中有些担忧的看着失神的阿九,她有心事,今日在皇姐那里她就有些的反常。
“阿九。”心中沉了下来,担忧不由的染上眉梢,夜帝再次的出声,她果真有事情瞒着自己。
察觉到眼前一大片的阴影,阿九愣愣的抬头,却发觉夜帝已经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身前,挡住了烛火,只余下一片黑色的身影落在自己的身上。
半抬着头,如水的目光痴痴的凝望着夜帝的面容,阿九悲从心中来,再也压抑不住哀伤落满了眼眸,一眨眼,一行泪水却已经子眼角划落,划过苍白的脸颊,消融在寂静中。
“阿九的心事重来都藏不住。”怜惜的伸手扶过阿九的容颜,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夜帝温柔的揽她入怀,“怎么了,这小脑袋里又想着什么?”
吸了吸鼻子,哽咽的将痛哭的欲望深深的压抑下,阿九调皮的一嘟唇,半是责怪半是无奈的抱怨,“在想三王爷今天的话,皇上你有后宫佳丽三千,想想阿九就很闷。”
不忍去打破这仅有的平静,不忍看他眼中的痛苦,阿九选择了隐瞒下一切,再抬头,被泪水湿润的目光中不再有刚刚的伤痛,而上换上调皮的灵彩。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太平了,我答应你将有些人送出宫去,但有些怕是只能留在后宫里了。”
原来她吃醋了,夜帝忽然笑了起来,一扫今日来的疲惫,搂着阿九的手愈加的用力,“身为帝王,这是最无奈的事情,不过朕不会像父皇那样,会一直保护好阿九,不让任何人伤了你。”
嘴角漾出笑容,冲淡了阿九满身的酸气,清脆的嗓音这才有了轻快的灵动,“虽然知道吃醋不是好行为,不过皇上你想想若是阿九有那么多的男宠,皇上也一定不会高兴的吧,所以呢,这也是人之常情,皇上日后只准宠爱阿九一人,不许去其他的宫里,也不许宠幸其他的妃子。”
“都依了你。”原来她竟然是个醋坛子,夜帝无奈的摇头,凝望着阿九霸道的容颜,暖暖的感觉涌上了心扉中。
一年,就让她享受最后的一年时间,阿九不再言语,而是温顺的靠在夜帝的怀抱中,温馨片刻后这才问道:“最近皇上常长眉头紧锁,是不是出现了什么事?”
“说你迷糊,有时候却也精明的很。“夜帝不在意的笑了笑,这才接口道,”有只老狐狸已经按耐不住了,正处心积虑的将多年来隐忍的欲望表现出来了。”
“他难道真的要和你对着干?”阿九想了想,随即不相信的摇摇头,喃喃自语道:“那不是一场浩劫?”
“不用担心,已经布置妥当了,只能着狐狸尾巴露出来。”轻瞄淡写的带过,夜帝只是动容的拥抱着阿九,看着殿宇的繁华,也体会出父皇当年带着母妃出宫的决心,只羡鸳鸯不羡仙,过一段云淡风轻的日子。
“而且玄浩也已经带兵回来了,更不用担心什么粑粑。
“那皇上为什么会锁着眉头。”柔软的手轻柔的覆盖在夜帝的眉上,轻柔的抚平了他潜意识中凝起的眉宇。
“只是猜不透老狐狸准备如何做,罢了。”夜帝伸手握住阿九的手腕,贴在自己的脸上,“登基这几年来,他也知道若是再不动手,怕是日后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了,所以老狐狸必定会放手一搏,只有三分之一的兵力,他凭借什么起兵呢?”
“没有皇家的军队,他必定有着宫外的势力。”阿九想也没想的回道。
“你是说江湖中人。”夜帝忽然顿了顿,神色有些恍惚,他怎么忘记了,江湖中的势力也不是不容小觑的。
尤其是这些年在武林盟主火银月的打理下,整个江湖早已经一统归心,若是有火银月的帮助,老狐狸的胜算怕是多了几分。
“不对,刚刚我说错了,你不用往这方面想。”悔恨的要咬掉自己的舌头,阿九挫败的耷拉着头,急切的欲来回夜帝的沉思,自己这张嘴,什么不说,竟说出银月哥哥,若是日后皇上真的起了心,她不是万死也不辞。
夜帝扫了一眼阿九的慌乱,淡然一笑,道:“其实我并不担心火银月的势力,反而是担心前朝遗留下的一支神秘军队,日熠王朝的皇家禁卫军神武兵团。”
阿九愣了片刻,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快的让她根本抓不住,只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影象,“没听说过,是什么军队?”
“那是日熠王朝最威武而神秘的一支皇家军队,他们担负着保护皇族的使命,如同七夜王朝的凰人一般,都是万里挑选而出的佼佼者,经过特殊的训练之后,只担负着保卫皇族的使命,外人不会知晓。
“那日熠王朝的神武兵团失踪了吗?”心跳的很快,有什么要冲破而出,阿九神色不由的苍白了三分,忽然脑海中浮现出模糊的景象,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嗜心刻骨的痛楚,压抑的竟然连呼吸都有些苦难。
而一旁,夜帝因为想到神武兵团,神色不由的沉重几分,也不曾察觉到怀抱中阿九的不安和怪异,继续道:“十年前,七夜王朝的军队可以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短短半年时间,就已经攻打到了日熠王朝的皇宫,或许是气数已经尽,当时的皇上并没有再反抗,而是打开了宫门,平静的让七夜王朝的军队进驻,只是宫中已经失去了神武兵团的下落,这些年,虽然明察暗访,但丝毫没有一丝线索,这也是唯一担心的地方,若是老狐狸联合前朝势力,这战打的就辛苦了。”
“既然皇上都没找到,老狐狸也不一定能找到啊,再说找到了也不一定会合作。”阿九宽慰话让夜帝舒缓不少,看来还是尽快让三皇弟去宫外仔细的探察一番,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好了,这些阿就不用管了,只需要好好的在天御宫,不去捣乱,就可以了。”夜帝宠溺的抚摩着阿九的头发,不管朝政多么累,只要想到天御宫里有个人在等着自己。
“那当然了,在这里多好啊,那些个主子妃子也不敢来,吃了睡,睡了吃,逍遥啊。”阿九咧嘴大大的笑了起来,而身后夜帝也同样扬起嘴角,宠爱她,原来也是一种幸福。
“将军,宫里传来的信。”管家沙哑的嗓音此刻却有着隐忍的喜悦,那张被大火吞噬的狰狞面容上此刻竟露出巨大的喜悦,勾起的嘴角让脸上的伤疤却愈加的森冷。
“快拿过来。”一贯是冷寒如水的面容在听到了管家的话后也微微的露出喜悦,接过手中的信笺,仇将军冷漠的神色却中多了份敬畏,随后才打开信笺。
阴暗的洞穴中,不是很明亮,火把的光亮洒落在仇将军的侧脸上,却映射出一张狂喜的神采,喃喃的私语着,神色有些恍惚,有些迷离。
“将军,主子信上说了什么?”管家第一次见到将军竟会有如此的神色,疑惑的看向被仇将军攥的紧紧的信笺。
“小主子找到了,小主子找到了。”仇海失神的低喃着,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地上,对着东方皇宫的方向重重的叩口,沉声道:“主子,你在天之灵保佑,仇海无能,今日得知小主子依旧幸存与人间,大计有望。”
随着仇海的跪下,洞中的人皆神色凛然,随着跪了下来,常年隐匿在暗处的森冷面容上露出和仇海一般激动的神色。
“管家,派人通知楼昭德,安排人手,等到适当的时机将小主子接回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仇海冷声的吩咐着,只是那双终年都阴郁的眼中此刻却多了份欣慰的神色。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管家应声回到。
“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躺。”仇海略一沉思,随即向洞外走去,阳光下,他方正的脸上线条刚毅,那是饱经了风霜的沧桑。
“将军,您不能冒险。“闻言,管家立即出声制止。
“当年是我将小主子弄丢了,如今该是我去接小主子回来。”仇海淡淡的说起,回想起往事的一幕幕。
那场大火烧的那样旺,皇上的寝宫被死死的封住,幸好自己赶回来了,可惜只来得及将娘娘从火海中救出,而等他安置好娘娘后,宫中的大火早已经照亮了整个夜空,而皇上也残死在火海中。
七夜王朝那些不守信用的小人,竟然枉顾当时的协议,背信弃义,血洗皇宫,而自己竟然听信了他们的话,将神武兵团带离了皇宫,否则就算一死,也护得皇上安全撤离。
想到此,仇海的面容不由的阴冷下来,复仇的欲望让他刚硬的脸庞格外的骇人。
楼丞相府。
楼昭德看着桌上的密信,隐忍的神色早已经铁青成一片,查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反而是皇上那边已经将玄浩昭回京了,若是自己再找不到对策,怕是多年来的部署要功亏一篑了。
握着茶杯的手猛的一个用力,楼昭德愤恨的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掷在地上,阴冷的神色里划过冷酷的精光。
泓儿果真是背叛了自己,而宫里,他也去探了太后的口风,除了对阿九有些愤恨外,太后已经不再对自己支持了,更不用说帮着自己推倒七夜王朝的基业!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今日他楼昭德也沦落到被亲人抛弃的地步。
忽然门口黑影迅速的闪过,楼朝德一征,随即将手中的信笺凑上了火烛,淡淡的青烟燃起,一切的证据瞬间划为点点的灰烬。
“什么人在外面?”质问的声音低沉下包含着愤怒的冷寒。
“楼丞相一切安好。”仇海冰冷的嗓音落下的瞬间,高大的身子也稳当的闪进了屋子里。
“仇将军,你怎么会亲自过来?”楼昭得一怔,迟疑的看着突然现身仇海,除了五年前,仇海第一次找到他,并且达成了协议后,仇海便再也没有出过谷,神色瞬间阴沉下来,楼朝德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今日找楼丞相只为从宫里搭救一个人出来。”仇海的声音依旧没有一点的感情,只是此刻却多了份连楼昭德都意外的坚持和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