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洛皮科洛等4名黑手党头目的消息传来,众多反黑手党活动人士聚集在警察局总部外街道上,欢庆抓捕成功。一些年长的警官也加入欢庆人群,他们向空中挥舞拳头,互相拥抱。
意大利总理普罗迪称赞这次行动是“整个国家和全体正直公民的胜利”。巴勒莫市检察长弗朗切斯科·梅西内奥对抓捕洛皮科洛父子感到很高兴,因为他们控制当地黑手党组织的所有经济活动。他说:“随着这两人被捕,我们能够继续肢解巴勒莫的犯罪组织。”反黑手党专家认为,西西里前任黑手党头目普罗文扎诺和洛皮科洛不到两年内相继被捕,将使黑手党在西西里的组织很难实现权力重组。意内政部长朱利亚诺·阿马托说:“没有犯罪组织在其领导层连续受到削弱后还能长期存在。”
然而,另一种声音认为,对意大利而言,抓获普罗文扎诺、抓获洛皮科洛,都只能算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大家都对世纪大审判记忆犹新,对1986年抓获格雷科时的盲目高兴记忆犹新,当时大家都认为黑手党彻底完了,连法尔科内大法官也持这种看法,但事实上,1986年西西里大审判后,黑手党的活动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嚣张了。法尔科内和博尔塞利诺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大家还都对抓获里纳、抓获布鲁斯卡记忆犹新,觉得将这样的魔鬼绳之以法,就会彻底瓦解掉黑手党的势力,然而,接下来就出现了“最后的教父”,以及之后的“教父中的教父”。其实,在历史上,黑手党就曾几起几落,墨索里尼的法西斯统治时期更是黑手党最困难的时期,但战后黑手党能奇迹般地复兴,这固然与当年美国的错误政策有关,但不能不说,黑手党这个超级毒瘤,确实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之所以持有这么悲观的论调,是因为黑手党虽然遭受挫折,但产生黑手党的机制没有从根本上消除,产生黑手党的土壤依然肥沃。在这种情况下,要让黑手党绝种,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黑手党肆虐意大利几百年,特别是近半个世纪以来,黑手党更是扩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它的触角已经伸到意大利社会政治、经济生活的各个层面,几乎在各个领域,黑手党都有后台。不仅一般的工作人员接受了黑手党的贿赂,就连政界要人也不乏与黑手党有染者。
对于黑手党缘何一直存在且迟迟得不到解决这个问题,意大利的社会学家就一针见血地指出,深层次的原因在于黑手党有着不为人知的后台,在政府或者政党内有着名副其实的同谋。
1991年5月,意大利反黑手党最高专员多梅尼科·西尼奥里诺在内政部的一次会议上透露,在全国12万余名地方行政官员中,大约有两万人应受到司法制裁。里纳刚刚被捕,意大利就传出曾经五次出任总理的安德烈奥蒂接受过黑手党的贿赂,1993年3月27日,安德烈奥蒂的新闻官斯泰法诺·安德烈阿尼宣布,安德烈奥蒂已收到巴勒莫检察院的通知,要对他涉嫌参与黑手党活动问题进行审查。这一消息立刻在意大利引起轰动。
原来,此前不久巴勒莫检察院检察长专程去美国审讯了长期关押在美国的一些黑手党头目及骨干分子。据他们交代,安德烈奥蒂是黑手党的“代理人”,在20世纪70年代初至80年代初,他与黑手党头目进行过3次高级会晤。第一次会晤是在70年代初期,黑手党头目巴达拉门蒂在罗马与安德烈奥蒂会晤,感谢他“纠正”了对一名黑手党分子的判决。第二次会晤是在70年代中期,身为总理的安德烈奥蒂在西西里会见了黑手党头目邦塔特。邦塔特要求他处置一个黑手党不满意的天民党人,安德烈奥蒂在会晤时答应解决。但后来还是黑手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这一问题。第三次会晤是在80年代初,目的在于修复黑手党上次擅自“解决”问题而在双方之间产生的“裂痕”。
据揭发,安德烈奥蒂与黑手党之间的关系,主要体现在天民党与黑手党之间的默契。长期以来,执政的天民党与黑手党形成了一种建立在和平共处基础上的特殊关系。黑手党把自己控制的选票给天民党,作为交换条件,天民党给黑手党提供政治上的保护。由于有这把保护伞,黑手党根本不害怕审判,何况最高法院第一委员会负责人还是黑手党最可靠的朋友。
1993年3月27日以后,巴勒莫检察院检察官卡塞利和3名副检察官联合签署了长达286页的报告,分三次提交给意大利参议院。报告列举了安德烈奥蒂支持、包庇甚至参与黑手党活动的具体事实,其中包括1978年3月16日红色旅绑架并杀害当时的天民党主席莫罗事件以及1982年和1992年西西里总督达拉·基耶萨将军和利马被杀事件。他们要求参议院取消安德烈奥蒂议员的豁免权,以接受法律审查。
安德烈奥蒂针对对他本人的指控,于1993年4月14日在参议院审议取消其议员豁免权问题的会议上,向参议院提交了一份70多页长的申诉材料。他愤怒地声明说,他是无辜的受害者,正是在他担任上届政府总理期间,首次制定了有效打击黑手党的法律,黑手党分子的指控是对他的“报复”;并认为这些指控是具有国际背景的政治阴谋,是某些势力企图通过黑手党分子打击天民党,破坏意大利的国际形象。
安德烈奥蒂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巴勒莫检察机关对他提出的指控是“荒谬可笑的”,仅以黑手党“自首分子”的一些口供即对他提起公诉的做法是“缺乏起码常识的”,因此,也是“不能接受的”。他为自己辩护说,自己当年一切活动均有记录在案。每天24小时都有侍从和警卫,根本不可能同什么党进行秘密会晤。然而,巴勒莫检察院提出,经多方核实,证明1987年9月20日下午,安德烈奥蒂确有5个小时脱离了所有警卫及随从而不知去向,当时安德烈奥蒂正在参加天民党友谊节。
安德烈奥蒂虽然竭力否认,但却拿不出过硬的证据,最后不得不辞职了事。
同样的一幕在2009年出现,时任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被指涉黑。
2009年12月,一名黑手党污点证人加斯帕雷·斯帕图说,为获取政治支持,意总理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20世纪90年代与黑手党做过交易。斯帕图先前是黑手党职业杀手,后被捕入狱。他在都灵一个法庭出庭作证说,贝卢斯科尼与1993年系列爆炸案有牵连。
1993年正是意大利政府重拳出击打击黑手党的时候,为对抗政府肃黑行动,黑手党在佛罗伦萨、米兰、罗马等地制造一系列汽车炸弹爆炸事件,致使10人死亡、近百人受伤。最严重的一次爆炸把佛罗伦萨著名的乌菲齐画廊部分炸毁,许多名画毁于一旦。按照斯帕图的说法,他1994年在罗马一个咖啡厅会见过系列爆炸案主谋、黑手党教父级人物朱塞佩·格拉维阿诺。“格拉维阿诺告诉我,得益于一些人的帮助,我们已经万事俱备……他提到两个人,其中一人是贝卢斯科尼,也就是‘来自第五频道’的人。”斯帕图说。
贝卢斯科尼回应说,指控完全是无稽之谈,他的政府打击黑手党最卖力。“取得了过去20年以来最大的打击犯罪的成果”。在被指涉黑的第二天,贝卢斯科尼就向媒体宣布,两名黑手党头目被警方抓获,其中包括黑手党二号人物吉安尼尼奇。逃亡多年的吉安尼尼奇被警方列为30名最危险的黑手党头目之一,此前他曾在那不勒斯策划“我们的事业”计划,目的是将黑手党势力渗透至那不勒斯港,全面控制港口的集装箱码头。
意大利政府同时表示,已在过去1年半内逮捕了3600多名黑手党成员,包括30大危险通缉犯名单上的15人。
虽然总理涉黑并无确凿的事实依据,但这一指控本身却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黑手党在意大利已经是盘根错节,成为意大利社会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要消灭它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另外,随着时代的变化,黑手党本身也调整了自己的策略,使得对其打击更为困难。自黑手党“王中王”萨瓦尔托雷·里纳1993年被捕以来,黑手党的政治行动已大大净化。随着朱塞佩·蒙坦蒂、贝内代托·斯佩拉等一大批黑手党骨干分子的入狱,黑手党惯用的暗杀等恐怖暴力事件不多见了。他们不再杀害政治家或法官,其内部甚至也不再有大规模的自相残杀。2006年和2007年分别归案的贝尔纳多·普罗文扎诺和萨尔瓦托雷·洛皮科洛都是这方面的典型代表,他们的行动更为隐蔽,不直接与政府发生严重的对抗,将黑手党的定位转向于赚钱。
目前,黑手党的势力范围已渗透到了意大利各经济部门,据说控制着意大利全国约20%的零售商和15%的制造商。黑手党等犯罪组织除从事贩毒活动外,还从事高利贷、敲诈勒索、绑架、诈骗、走私等犯罪活动,使意大利商人们受害不浅。高利贷等犯罪活动每年使意大利商人遭受高达31万亿里拉(约合170亿美元)的损失。甚至在南方的一些大城市,80%以上的商人不得不向犯罪分子缴纳“保护费”。不仅如此,黑手党成员还直接或者间接地控制着当地的旅游和文化设施。
站在反黑最前沿的前法官费尔迪南多·因波西马托的一番评论道出了打击黑手党之路的任重道远,他说:“虽然近几年来有很多黑手党头目被捕,但我们现在面对的却是一个经过革新了的、更加强大的,并决心要同部分掌权人士开展对话,以便让人们相信黑手党已经消失了的黑手党组织。这是一种邪恶的同盟。当黑手党到了非常强大的时候,它也就不需要再求助于暴力了……”
§§第二章“教父”的没落
2 008年4月18日。美国,芝加哥。
当地时间傍晚19时20分,一名男子从车上下来,手持一支AK-47自动步枪,径直走入街边一家商铺。数声枪响后,此人镇静地走了出来。店铺内,一名34岁的男子躺卧在血泊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名独自在家的65岁老人,被房屋外凌乱嘈杂的声音惊动,他试图探个究竟。当他走到门外,看到的却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自己……
当日午夜时分,疾驶而来的小轿车突然停在教堂门口,两位刚好路过此地的年轻男子紧急避让,却被从车上跳下的枪手连续点射,倒地身亡。
警察随即展开追捕行动,在事发地数个街区发生短暂枪战。
……
事后,据芝加哥当地警方证实,当天夜里仅2个小时之内,城市其他各处还发生了9起恶性枪击事件,其中有两起事件仅相隔两个街区。受害者大多没有被击中要害,他们中不少人遇袭时正在驾车,而且当时没有和任何人发生纠纷。
而据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报道,连日来,芝加哥地区已经发生35起枪击事件,至少6人死亡。
第二天,即2008年4月19日,警方开始出动直升飞机,在事件频发区域上空盘旋巡逻,以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所有这些,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警方认为,这些枪击事件与当地黑社会之间的纠葛有关,绝非偶然发生之事。警察局发言人莫妮克·邦德说:“在寻找这些枪击事件发生的缘由时,你必须考虑到,这一切都发生在17个小时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