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文学是个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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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潘萌:想象力比阅读更重要

许多余:你创作的原动力是什么?是精神需要还是物质需要?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蒋方舟:(以下简称蒋)我不是激情型的作家。不会忽然灵感来了,山洪暴发;一阵又江郎才尽,抓耳挠腮,或者过一段时间需要到酒吧里大喝一顿,闹点事情,寻点刺激,然后才能写作。我也不需要特意跑去西藏一趟,专门净化精神。我基本上是讲求一个比较平稳的写作进程。我有能力写的东西还有很多,最好的作品还没有写出来,我会在有生之年慢慢写出来。写作现在就是我生活内容的一个部分。创作不是我拿来救急的东西。

许多余:你目前一共出版了多少作品?这些作品各自表达了什么样的主题?它们都是迸发自你的内心并且跟你真实的生活有关吗?

蒋方舟:我目前出版了八本书,保持一年一本书的进度。前面几本都是写小学、初中的生活。除了人名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同学们反映比较好看,很搞笑。后来几本是有点儿严肃的东西,《邪童正史》是我的读史笔记;《我是动物》是童话,《骑彩虹者》是小说,同学们有的反映看不懂,不过还是很搞笑。好像我就是惯于搞笑的。连我写爷爷的葬礼都是搞笑的——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搞笑。

许多余:学习和创作哪一个对你更重要?

蒋方舟:目前功课很紧张,不过我们学校自主学习的时间很多,每天有三分之一时间上自习。我是学文科,好多课程都可以自学。比如,学语文,我总是在发新书的第一天就把课文都看完了(除文言文),然后就觉得没有必要花一个小时学一篇课文。我的语文考试成绩还不错,历史和英语也算名列前茅。数学老师看到我天天做数学卷子,还说“很感动”,我差点泪眼蒙胧了。写作是周末和节假日写。我自己有个计划,高中三年,写三本书。已经出版了一本,其余两本各完成了一半,最后考个好大学。功课和写作肯定有冲突,不过我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对自己有安排。

许多余:对于你自己所提到的“抗拒韩流”,在你心里有过一个完整的抗击步骤吗?如果有,它是什么样子的呢?

蒋方舟:没有,这个话题没有办法说开,或者表达得让人不生误会,暂时不答吧。许多余:对于很多80后出生的城市孩子,他们并没有你这样独立的自我意识,换句话说,他们在面对自己和社会之间还很迷惘或者摇摆不定,你想对他们说点什么吗?

蒋方舟:我还没有接触过比我还要迷茫的。在我同学眼里,我算土的,不够“潮”。我接触过的同龄人,都挺明白的。他们对自己的将来都有打算,比如两年后会在法国,五年后会接管父母的一部分产业。有的人两年后会在武汉大学,将来会去上海外资企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看他们真的可以。

许多余:看过你在新浪和腾讯做的两次专访,你给我的感觉并非幼稚不懂事,恰恰相反,你的不少回答都显得非常有条理,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学究气”。从你的言谈和阅读的习惯上看,觉得你是个偏向沉静的人,你不觉得这和你的实际年龄相悖吗?

蒋方舟:有一个小说,说在一个岛上,那里的人一出生就100岁,后来每活一年,就年轻一岁。凯拉·奈特莉主演过《加勒比海盗》。她是我很喜欢的新生代演员。她的妈妈(是个剧作家)说奈特莉一出生就四十岁了,后来就越活越年轻。没有人规定到哪个年龄该是哪个性格。我最喜欢看《萨特读本》,不过明星八卦也知道不少。基本上没有脱离这个年龄该想的、该做的。

许多余:有一个比较八卦的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要把当年小男生递给你的纸条交给你妈呢?

蒋方舟:大概是尽一下孝心吧。刚好她想看,我又没有别的东西孝敬她,就给她看一下。

许多余:有过什么感情经历?如果必须谈婚论嫁,你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蒋方舟:没有感情经历。可能有男生喜欢过我。但是他们说喜欢我的时候,经常嬉皮笑脸,完全搞不清楚真假。一次我上台唱歌,冻得要死,唱得完全跑调,喜欢我的男生就跑了一半。还有一次我掉到泥坑里去了,爬起来之后,喜欢我的男生就全部跑光了。世态啊,炎凉吧?我没有择偶标准,原来很喜欢“理科男”,因为我有“理科崇拜症”,后来跟“理科实验班”联谊了一次,我发现我必须把这一条调整一下了。我不会在高中谈恋爱的。许多余:假设你来这个世上活一遭,只有说一句话的机会就要离去,你会说什么?蒋方舟:可能会说:“哇!”

许多余:假设世界上只剩下这样四个男人:一个富贵但浅薄得使人鄙夷,一个潇洒但丑陋得让人讨厌,一个浪漫但贫穷得一塌糊涂,一个健壮但粗俗得不成体统,而你又必须有个选择,这时候,你会倾向哪一类?

蒋方舟:第一个吧。一个富贵但浅薄得使人鄙夷的。我曾经设想我老公是个白痴,我就可以天天给他上课,逼他听我说话,我要把我知道的都教给他。

许多余:再假设有一个机会为你的某部作品做广告,你最希望读者读到的是哪一部?在你已经出版的作品当中你最喜欢哪一部?

蒋方舟:《正在发育》和《骑彩虹者》。一个代表我的过去,一个代表我的现在。《正在发育》市面上很难找到了,我希望大家读《骑彩虹者》。《骑彩虹者》是我最用心的作品。

许多余:看过你在博客里贴的一些照片,很青春很可爱的那种,有没想过代言某个品牌的商品或是直接进入娱乐圈?

蒋方舟:想啊。曾经有两个教辅书找我代言,大概是看我成绩又不突出,他们也没有下文了。我很想进入娱乐圈,我们学校摇滚乐队招聘主唱,我很想去应聘,后来发现他们招来的主唱是个厉害的女生,实在太专业了。不过我可以写歌词。经过训练的话,我的嗓门还很嘹亮。如果摄影师很棒,PS技术也很好的话,我也能“凹造型”。我妈一直希望我像杨澜那样,做个谈话节目的主持人。

许多余:通过以上交谈,现在你怎样评论我们周刊的时尚路线?

蒋方舟:很好啊,《橙》周刊应该是份很时尚的周刊,记者的采访风格也很好,答得很舒服。

许多余:给我们讲下你的《骑彩虹者》,好吗?

蒋方舟:我的小说主人公是三个少年。简单地说,就是离家出走了。他们本来都是老实和平凡的孩子,不被人重视,没有危险性,别人对他们也没有什么期望,结果他们就出走了。在另一个城市兜了一个星期左右,遇到一个少女,遇到一桩命案,没找到(也可以说找到了)想要的天才证明,然后又被“解救”,回到学校。我身边就有一些离家出走的例子,时间都不长,最多一个星期。出走,就跟公开出轨似的,回来之后,名声差不多就臭了,成了不安定分子,有无限的不安定可能。大人们都极力帮他们掩饰出走这段“不光彩”的历史。他们自己也避免提起。我一直在关注这一类事件,耗费了比较久的时间,用了三年的时间来理素材。《骑彩虹者》还是保持了我以往的幽默,但多了一些深刻的东西。书的内容是现实题材的,书名我就想浪漫些,理想些,虚幻些,形成反差。书名是早就想好了的,在我脑子里放了一年多,才终于取上了。

潘萌,女,著名先锋作家潘军之女。15岁与父合著《我家的时尚女孩——害怕长大》。18岁获得全国“新发现”作文大赛一等奖(获捷达轿车一辆)。2006年出版《时光转角处的二十六瞥》。持续在《芙蓉》、《花城》、《作家》、《读者》、《青年文摘》、《花溪》、《中华读书报》等多家知名报刊发表小说、散文多篇。

许多余:潘萌你好,前不久在书店里看到你的《时光转角处的二十六瞥》,感觉很不错,可否自己评价一下这本书?

潘萌:说实话比较羞愧。一个月里写的,太草率,不管怎么丑毕竟还是自家孩子,姑且做个纪念吧。

许多余:在很多人看来,因为你的父亲叫潘军你才写得那么好,针对这种观点,你有何不同意见?

潘萌:关于人们的看法,我没太多的反对意见。子承父业确实是种传统观点,但“一门三进士,父子两翰林”也很光荣啊。好在我对文学的兴趣还是有的。

许多余:史铁生赞叹你“不拘一格的想象力”,你认为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是想象力重要,还是生活阅历重要?

潘萌:如果逼我选,我选想象力。没有想象力的人,无论是写作者与否,都是很可怕的,就只能拘在自己的本色生活阅历里。拥有卓越的想象力,或者说还有领悟力,便可以享受不同的人生。

许多余:你的父亲潘军是一个十分值得尊敬的作家,你觉得他对你的影响大吗?

他现在好吗?

潘萌:说影响不大是不可能的,毕竟血脉相连,哪个男人能比父亲的影响大呢?至于写作的话,基本互不干扰,甚至互不评价。我父亲啊,他挺好,精神乐观,没灾没病,还在继续折腾,企图掩饰即将年过半百的事实。很让我安心。

许多余:觉不觉得目前的写作氛围没以前潘军那代人纯粹了?

潘萌:不光是写作吧,当下的很多事情都来得有些让人遗憾。因为爸爸的缘故,也认识了很多他那一辈的作家,那些叔叔阿姨,不仅是作为写作者,为人也很好,看他们在一起喝茶,争执某个细小的话题,历史,或者文化,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许多余:我看过别人给你做的一期访谈,聊天形式的,比较机智,同时看出对文学,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导致你写作的客观因素是什么?

潘萌:很难分客观和主观因素吧。只是“可巧”两个字而已。“可巧”我还挺喜欢写字的,“可巧”又参加了一个比赛,“可巧”又获得了一点点关注,“可巧”有不开眼的出版社来签我,“可巧”我当时又有空来写。我从写作中获得快感,就像有人爱钓鱼,有人迷足球那样,喜欢就好。

许多余:你喜欢安徽本土哪些作家的作品?创作上受谁的影响最大?

潘萌:很多。从建安三曹,桐城派,再到胡适,到海子等。徽文化很有魅力,只是真正去接近它的人很少。对我影响最大的当然是我爸了,毕竟没有其他哪一位揪着我耳朵问,“你那个什么到底写完了没有啊?”

许多余:你对目前所在的城市感觉如何?

潘萌:安徽合肥。一个没什么欲望的中等城市,节奏很慢,在地理书上出现过,被环城公园拥抱的合肥在彩页上看起来很舒适。我有个北京的大学同学和我说过一句话,“刚来合肥的时候以为合肥什么都没有,现在觉得合肥该有的也都有了。”

许多余:看了你写的《与父书》,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平凡的文字里贯穿着沁彻心扉的爱,我感觉你和你的父亲更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爱人”,谈谈在生活中,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潘萌:即便我再爱他,也并不能混淆。生活中不能算是一个寻常意义上的好爸爸,对我的成长很多地方没有尽责。但是他却给了我一些寻常意义上的好爸爸不一定有的东西,比如平等和信任。也算有得有失吧。印象最深的不太好说,此刻突然想到的是我中学时代,高中最后一学期他兴冲冲跑来要开家长会,结果满头大汗地打电话回来。原来连我是文科理科哪个班的都不知道。哈哈!

许多余:王朔曾经放言说要灭了80后,把80后说得一无是处,你有什么看法呢?

潘萌:王朔是我中学时代很喜欢的作家。如果单论80后中的写作群体的话,王朔说灭了肯定还是能灭了的。不甘心承认“一无是处”的话,那么至少还是毫无建树吧。作为同辈人,当然是期待能看见80后出现有说服力的作品,本来就是应该后浪推前浪的嘛。

许多余:你对韩寒、郭敬明那批商业作家有什么看法?你觉得自己与他们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潘萌:关于这一点我早就说过,首先,作为这个年纪的青年,合理合法的自食其力是件很棒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80年代的小孩,其实已经20多岁了还一天到晚的80后80后的,还在吃父母的,穿父母的,并且心安理得,就这一点上,他们没有资格指责“亦商”这件事,至于文字本身,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我觉得自己与韩寒、郭敬明最大的不同就是性别不同。

许多余:80后中有你喜欢的作家吗?

潘萌:有的,事实上真正的高手总在民间,滥竽充数的多了,高手就懒得登场了。

许多余:你的父亲是一位先锋作家,你对“先锋文学”有何理解?你认为自己“先锋”吗?你们同辈人中也有写先锋的,你认为他们与你的父辈最大的不同和差距在哪里?他们有没有可能像你的父辈那样给文学注入新的活力?

潘萌:晕,今天才考的,课本上说先锋文学是对意识形态的反叛,对传统文学真实性的颠覆。我个人还是对“先锋文学”保持一个单纯读者阅读的直觉。80后的作品我基本没怎么看过,所以不太了解。但“可能性”应该还是有的吧,不然岂不是太伤心了。

许多余:在一个周刊上看过你的照片,感觉你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好像也很喜欢打扮,你觉得自己时尚吗?时尚好吗?

潘萌:谢谢!女孩子爱打扮天经地义。我的好朋友们看到这个问题肯定要乐坏了,我绝对称不上是一个时尚中人,只能说该接收的资讯都接收到了,我的性情、癖好都比较老派,还是喜欢鸿雁传书、人约黄昏后那一套的。时尚不时尚都是表面问题,探究好坏意义不大,再说现在也没什么真正的时尚人士,还不如魏晋那会儿呢。

许多余:你获“新表现”作文大赛一等奖的奖品——那辆轿车最后到哪里去了?

自己开还是卖了?

潘萌:卖了。变成大学四年学费和旅游资金啦。

许多余:近来有没有新作要出版?

潘萌:有的,在做长篇的打算,这个故事在我脑子里已经转了许久了,关于垃圾场。

许多余: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潘萌:目前在考托福和GRE,准备申请材料,也在做一些影视方面,主要是剧本的工作,攒点学费。未来不好打算,暂且好好奋斗两年。

许多余:你中学时光过得怎样?能否谈谈你的中学生活?

潘萌:我和我的很多朋友总会一边嘲笑中学时代的自己多蠢多怯,一边感叹如果能再过一回中学的日子就好了,我知道在这里说要嚣张、要趾高气扬地过十几岁的每个瞬间你们也听不进去,不过没关系,反正再过几年你们就跟我们一样感叹了。所谓青春,不都是这么浪费过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