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我家与夏长宁一家终于见面了。在我毕业后一个星期之内,夏长宁全力促成了这次双方高级会唔。
双方家长我妈和他母亲握手时间长达一分钟表达了双方的久仰之情。夏长宁的哥哥和弟弟列席。
他弟弟夏长生与他长得很像,脸上却总挂着乐呵呵的笑容。介于夏长宁的表现,我赐了个笑面虎的名字给夏长生。他哥哥则很严肃,话极少,时不时敛眼做观心状,我马上赐了个道士的名给他。
夏长宁夹在中间集两家之所长,笑嘻嘻的绵里藏刀,心思深沉。这厮当众人面绝不与我做儿女情长状。
于是,我觉得这顿饭最适合家长们吃,我呢,就吃会儿挪一旁看电视听结果好了。
“王局长,福生吃东西挑食得很,吃两筷子就不肯吃了。这孩子!”
我老妈真不愧是教师,连嗔怨中都带着提醒,拐弯抹角要夏长宁母亲包容我。
“刘老师,阿宁十三岁就送去当兵,从小打得粗,吃什么东西都香,福生多跟他学学就好了。”
啧啧,这个当妈的也滴水不漏,连消带打还要我妈多疼夏长宁。
不过听这些你来我往的意思,亲事就算订下了?我还念叨着夏长宁能别出心裁的求婚,看来,只能寄希望有个浪漫婚礼了。
女人总是更喜欢房子。夏长宁没有事先弄好,而是等我一起去看,几乎把市内的楼盘跑了个遍终于买下一套一百六十平米的跃层公寓。他觉得一百多平米的跃层除开公摊其实不大,还不如买幢两三百平米的别墅划得来。
从这时起,我教育夏长宁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多。我掰着指头数理由给他听:“房子太大,就要请保姆,你喜欢家里成天有个外人逛来逛去?”
“难不成少了几十平米就不用请保姆做清洁了?”
“可以请家政,再说了,房子大了,空荡荡的。”
夏长宁便笑着说:“生儿子再养条肥狗就行了。”
我踢了他一脚,就买下了。
紧接着是装修,我妈给了我十万块,千叮嘱万嘱咐地对我说:“福生,房子是长宁买的,可不能什么都让他出完了,爸妈给你十万块装修费,你别再让他掏钱了。”
知识分子的自尊心受不得半点伤,但是把夏长宁惹火了。
跃层的房子付装修公司的工钱就是六万多,材料费不算。夏长宁坚持不肯将就,这厮什么都要用好的,如果连家具家电算完,至少要三十几万。我则坚持装修费我家出,夏长宁瞪着我火大:“干嘛要分这么清楚?”
“因为我还没找到工作。照顾下我的自尊心成不?”
他努力想说服我:“这样行不?先装完,然后你还我?”
“不行!你要想想,有多少年轻人结婚可以随便一掷几十万的?要是没钱,咱俩还不是租一屋过着,什么都不弄!”
他磨了磨牙,默认了。
为了在十万以内弄完,夏长宁煞费苦心,花样百出。今天地板是朋友公司的,成本价。明天洁具是朋友店内的,打五折。我叹了口气,原封不动的把十万块交给夏长宁:“你拿去还给我爸妈,就说你娶了儿包吃包住包消费还倒贴零花钱。”
夏长宁马上眉开眼笑二话不说去哄我爸妈。
结果妈妈拉着我的头眼睛感动得湿润了:“长宁说,我只有一个女儿,以后又多出一个儿子,不能让妈出一分钱。福生,找到长宁是你的福气。他十三岁就离开家,你对他体贴一点,记住了?”
我差点被闪翻在地,这么简单一句说词就把我爸妈的自尊心安慰了。我还以为爸妈要坚持发表长篇社论呢。
不过,我也承认,自从只需要指手划脚后,装修的速度与质量得到了保证,人一点也不累。于是,我决定将来一直在家做领导,不当下人。
关于婚礼,夏长宁则不让我沾手半点。用了一句非常值得期待的话打发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千万别提前打听出来了,就没趣了。”
我只好不问。私下里却问梅子,梅子得意的说:“真的是惊喜哪。不过可以透露给你听点,别告诉夏长宁,他一心给你惊喜。”
我点点头,兴奋的很。
“他要宴开百席!”
“他要弄几十两豪车迎亲!”
“他包的红包最低两百!”
我噌的跳起来:“这个败家子!还惊喜呢,我打电话给他!宴开百席就算了,至少红包能多收。后面两项全部取消!”
梅子笑倒在沙发上,指着我直嚷:“宁福生,我算看清楚你了,你原来这么财迷!”
我瞪她:“是啊,谁结婚封红包封这么高?要不,接亲的时候我就让你一个人堵门,你不收几十个红包不准他进门,回头咱俩五五分账?”
说完我笑得双腿直蹬,史上新娘子与女伴合起来分老公红包的恐怕就只有我一个吧!
梅子哈哈大笑:“回头梅山娶我,咱俩也对半分!”
两个女人笑得不顾形象。良久我才收了笑声叹气:“没文化的猪!这就叫惊喜啊?我终于知道暴发户是什么样子了。极尽招摇之能事,唯恐钱烧得少了没面子。梅子,想个办法改一改?他朋友多亲戚多请的人多也就算了,那个车队就免了吧!”
“总得几辆车来装人!”
我想来想去也忍不住还是给夏长宁打了电话。
他笑着问我:“觉得土?”
“是很土!”
“有什么好意见?”
“夏长宁,能不能不接亲了?”
“这不行!”
“算了,当我没说。能把家里的人接到酒店就行了,你别弄那么多车!”我最低要求。
好吧,现在婚礼也别指望浪漫了。只要够热闹,让夏长宁宣告他娶了宁福生就行了。我现在是这样想的。
可是到了婚礼那天,我仍被他感动。
夏长宁抱了我下楼,楼下竟然停着一匹马,他的叫宝石的马。黑色的宝石骄傲的站着,大大的眼睛泛着宝石的琉璃光彩,马头上结了一朵大红花,被它甩得歪了,却不掩宝石的美丽。
“如果每个公主都希望她的王子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福生,我愿意满足你的心愿。”夏长宁当着所有的人面这样对我说。原来,再肉麻的话,如果诚挚的说出来,也只会觉得甜蜜。
“不是说……”我望着他瞬间眼泪涌了出来。不是因为他能做到这一步,而是他愿意为我这样做。
“真当我是没文化的暴发户?”他在我耳边恨恨的磨牙,又极满意的说,“效果还不错,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尖叫惊了马!”
身边的人便哄笑起来。
我脸一红,破涕而笑,担心的问他:“真的要骑了它去酒店?路上惊了马怎么办?”
夏长宁想了想戏谑的说:“这个问题还没想到,看来只能我给你牵马了。”
他真的牵着马昂首阔步走向酒店。
我骑在马上,万众瞩目。
夏长宁真的没有装饰花车,酒店离我家近,走路过去十分钟。所有的人就步行过去。我望着夏长宁的背影,想起与他相亲认识,想起这几年的零零种种,说不出的感慨。
婚纱被风吹起,我抬起头望向天上,如果丁越能看到,他也会为我高兴吗?
人说心有灵犀,我坐在马上远远的看到对面的街角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闪到了行道树后。全身一颤,我盯着那棵树,等到走近,却看到一个好奇的陌生人,瞬间松了口气。心思就恍惚起来,连到了酒店夏长宁伸手过来也没感觉到。
“新娘子乐傻了?!”梅子咯咯笑着冲我喊。
我一低头,看到夏长宁的手,赶紧把手递给他让他抱我下马。
又一轮哄笑与气球热烈炸响拉回了我的神智。我努力抛开看到的极似丁越的身影,挽着夏长宁进去。
人很多,与所有的婚礼也没有什么两样。主持人极尽可能的活跃气氛,我以为只有宝石才是夏长宁送我的惊喜。
开席之前听到主持说,新郎要送件礼物给新娘。
一侧的屏幕上慢慢显示出画面。这是夏长宁自己配音的画面。做了音效,画面里是他和我的照片。
“见到福生的时候,我总有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台下顿时哄笑,我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夏长宁脸绷着,不看我。
“她从来没有看上过我,是我厚着脸皮死缠烂打,一心只要她感动,烈女怕缠郎,难得有心人,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掌声热烈,我想起那段时间忍不住也乐了。
乐音一变,竟然无比凄惨,夏长宁用低沉的声音的说:“我去东北找她,在她家门口徘徊差点感冒。去讨好她的朋友差点挨打。为得老丈人欢心买枪手考试作弊以图混个好成绩。”
他真是个宝气!我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向第一排的老爸,他正在摇头。
音乐再变,变得激昂:“为了追福生,我用过苦肉计,美男计、无间计反间计,我容易么?”
台下嘘声尖叫声掌声笑声乱成了一团。
画面上显出夏长宁的脸,他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福生,我保证会对你好一辈子。如果我有做错什么,你能原谅我吗?”
大堂内静默了几秒钟,有好事者大声嚷嚷:“原谅,跪一晚上搓衣板就原谅!”
大笑声中我听到梅子的声音:“家务活全包了就原谅!私房钱全部上交就原谅!”
我不知道为什么夏长宁在最后会问出这句话来。隐约记得他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我却想不起来。
这时,夏长宁走到我身边静静的问我:“福生,我是没文化的粗人,你书读得多。如果我有做错什么,你可肯原谅我?不会说不要我了,不和我在一起了?”
主持人很是时候的插了句嘴:“夫妻自当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大家说对不对!”
台下又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我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夏长宁在结婚的今天非常固执的要我一个承诺,为什么?我拉住他的衣袖紧张的低声问他:“你别告诉我,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又有孩子了!”
夏长宁错愕地望着我,忍笑忍得脸直抽:“如果是我曾经的荒唐,你原谅我不?”
我白了他一眼,低声说:“以后别乱来了!”
声音蓦然增大,原来是主持人把话筒递到了我面前。
夏长宁忍住笑着说:“我保证不乱来!”
台下又哄得笑开了。
我红着脸跺脚,夏长宁赶紧说:“你答应过的,我要是做错了,你罚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走就走!”
我着急的看着台下的笑脸,恨恨然,婚礼上笑话闹大了,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主持人还算好,马上说了一堆祝福语,宣布开席。
当晚,因为夏长宁一句保证不乱来,被他的朋友灌翻了,理由是今晚上绝不让你乱来!
后果是他哥和他弟把他抬回了家,为让他第二天好过,在家给他输了一瓶葡萄糖。
凌晨四点过夏长宁才吊完水,我按照护士叮嘱,用棉签压着去拔针头。夏长宁便在这时候醒了:“我来!”
他伸手就把针头扯了出来,用棉签按了按完事,干净利落之极。我忍不住奇怪:“你没喝醉?”
“醉了,又醒了!”他眉梢眼底都是笑意,伸开双手说,“过来,我抱!”
我已经困了,见他吊完水无事,赶紧上床窝在他怀里说:“结婚好累!”
“睡吧。明天睡到自然醒。”
“嗯。”
过了一会儿,我已经迷糊起来,夏长宁突然问我:“福生,你是我老婆了。明早我要吃你做的早餐!”
“巴依!才说要睡到自然醒!”
“像狗名!”
“巴依!巴依!”
我醒了,埋在他胸口呵呵直乐。
夏长宁一个翻身压我身上,满身烟酒气熏得我难受,这厮清醒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臭,还乐呵呵的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福生,别睡了!”
“老爷,我困极了,早上六点不到就起床了!”
“嗯,你睡吧!”
说是这样说,手却极不安分。
我睁开眼,翻眼皮给他看:“看到没?红的!全是血丝!是你老婆了,飞不了。消停会儿?”
他遗憾的躺下,不满之极:“我好歹也等了你四五年哪,福生。”
我这才想到,我和夏长宁居然说起来认识竟然有五年了。我从二十一岁和他认识,今年我都二十六岁了。
我侧过身手抚上他脸,想起初认识时的夏长宁。我都记不得他和从前的他有多少区别。想起今天路上的恍惚,我轻声说:“知道吗?我骑在马上正在想丁越要是在天上看到,他一定会为我高兴。结果我一转头,竟然像真的看到了他。”
夏长宁一震,眼睛眯了眯。
我以为他是吃惊,便笑道:“结果是个陌生人,我都吓了一跳。”
他伸手捞我入怀,轻声说:“有时候我真怕你心里爱的是他。”
我偷笑,靠在他胸口不说话。
“福生,要是丁越活着,你会不会选择他?”
我以为夏长宁在吃醋,便故意逗他:“当然选他了,丁越比你帅比你温柔比你有文化比你……”
“说什么都不管用,你是我老婆!”夏长宁坐起身,进了卫生间。
我透过玻璃看他,水汽渐渐弥漫掩盖了他的身影。窗外夜渐深沉,很快天就会亮了。我闭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