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刘听了,估计那两个人可能是我们的失散人员,决定去看看,便直奔老君庙。到离庙不远的山下,一个人站在山坡上向我们大声喊叫:“干什么的?”我们没有理他,继续朝他走去,离他几十米远时,看清他手中提着一条长枪。他继续喊着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也反问他是干什么的。他没有回答,却向庙里的人说话。不多时,又走出一个人问我们:“你们是从哪里来?”我听出他是河南口音,就说:“我们是红军,是从青海来的。”我又反问他:“你是哪部分的?”他回答:“我是三十军二六八团的,我姓马,是团部的管理员,你们上来吧!”于是,我们就向庙里走去。姓马的对我们说:“他叫李升,是从马家队伍开小差出来的,你们来了,我们的人就多了,活动更有办法了。”他正在煮着一锅羊肉,老马说:“你们有口福,正好我们昨天搞到一只羊,今天招待你们。”于是,我们四个人便饱餐了一顿羊肉。
我们在庙里呆了两天,又遇到了三十军的余排长。不几天,李升领来一个从马匪军开小差的同乡王汉,带来一支长枪。这以后,李升、王汉多次提出要去拦路抢劫客商,我们坚决不同意,并指出他们的这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我们红军战士是绝对不能做这种事的。自此,李升对我们怀恨在心,他和王汉密谋企图抢夺我的短枪,被余排长知道了,及时向老刘和我作了汇报。
几天后,我们在一个停止开采多年的煤洞里过夜,李升睡在我的左边,王汉睡在我的右边,把我夹在中间。睡到半夜里,李升几次伸手摸我的枪,由于我睡得十分警觉,所以他的企图没有得逞。第二天早上,我就利用提水做饭的机会,把李升想偷我的枪的情况告诉了老刘,认为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得想法尽快离开,在离开前必须把李升搞掉,否则会坏事的。我们商量:先把王汉支到平川去,然后把李升打死,埋在煤窑的深沟里,我们四人立即离开这个煤窑。
沿着长城向东走
我们四个人离开煤窑,沿着长城朝东走,沿途都是荒无人烟的沙漠和戈壁滩,水源极少。走了好几天,在路上又遇到政治部一个姓吕的油印员和三十军的一个管理排长,我们的队伍扩大到六个人。
长城像巨人的手臂一样,一直伸向东方,引导我们前进。在艰难的行程中,长城成了我们的向导。
长城脚下很少有人走动,是我们行走的安全路线,走累了就在墩台里休息休息,睡上一觉。
最困难的是找不到水喝,因此,每到夜晚,我们就走到离长城最近的小村庄找点饭吃,并带足第二天在路上用的干粮和水。就这样,我们沿长城脚下艰难地行走了半个月。
有一天,我们走了七八十里,没有喝上一滴水,也没有吃上一口饭,大家又渴又饿,筋疲力尽。怎么办呢?我和老刘鼓励大家继续往前走。夜里9点多钟,我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火光,就鼓励大家说: “前面有村庄,加把劲,快点走!”走近一看,三个背盐的老乡正围着火堆烤火。
我和老刘急忙上前向老乡打听村庄的情况,老乡说:“这个村庄已没有人了,因没有水吃,几年前老百姓都搬走了。”我们又问:“什么地方有水呢?”老乡说:“离这二十多里地才有水。”我们说:“你们哪位帮个忙,领我们去搞水做饭,我们给引路钱。”有个老乡答应引路,我们给了他五角银元,他很高兴地领我们一个同志走了。四个小时后,他们二人搞来了一些水,我们每个人喝了点润润嗓子,余下的做了一些小米糊糊,每人喝了一碗,也给背盐的老乡喝了点。
这时老刘对我说:“天无绝人之路,今天遇到几位老乡,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们回河东找红军的信心就更足了。”老马对老刘的这些话很反感,开口骂道:“妈的,光说漂亮话,一路上都是你和老方说了算,使我们吃了不少苦头。什么回河东找党、找红军,少来你那一套吧!老子不跟你们走了。”老刘和我立即批评他:“这种态度是十分错误的,难道你不想回到党和红军的怀抱吗?”最后我说:“走了一天多的路,大家也非常疲劳了,睡觉吧,有什么意见明天再说!”
于是我们都睡了,可老马不但不睡,反而走到门口坐着,把枪装上子弹。老刘发觉老马这种反常神态,也不睡了,他一面叫醒我,一面从余排长手中拿过枪来,对老马说:“刚才你跟我吵了嘴,又不睡觉,还想动枪吗?你自己耍态度骂了人,还不悔改,还想在同志之间互相残杀吗?”老刘这一喊,其他三个人也都惊醒了,老马的阴谋在大家面前败露了。
这时我提出:“天快亮了,这里离敌人不太远,我们都是红军,内部有什么分歧意见,可以好好商量。无论如何不能互相残杀。如果你不愿意同我们一路回陕北去,可以各自行动。”
于是,老马说:“我和老林在路上就商量过,不打算跟你们一块走了。”接着林排长也提出:“我愿意跟老马一路走!”老刘说:“既然你们二人不愿意和我们一同去陕北,各走各的也可以。但你们不要忘记自己是红军战士,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不能做坏事!”于是,我们六个人分成了两路,老马和林排长带了一条长枪,我们四人带了一条长枪和一枝盒子枪,分开走了。
终于回到党的怀抱
我们一行四人继续向东前进。走了几天,我们感到人多行动不方便,于是,四个人又分开了,我和老刘仍在一块行动。不几天,我们便在兰州东北的一个小渡口上, 坐老百姓的羊皮筏子过了黄河。
过黄河后,在行动路线上,老刘和我发生了分歧意见,我想走大路,老刘想走小路,于是我们俩又分开了。我日夜兼程往前赶路,忽然在一个村庄的墙壁上,发现了红军写的大字标语,我立刻激动起来,向老乡打听红军驻在什么地方?老乡说:“还有四十多里,往东北方向走,不到一天的路程就可以找到。”我朝着老乡告诉的方向前行,走到平凉以北几十里的一个村庄,果然看到了红军。
我激动万分,拉着一个战士的手问:“同志!你们哪位是领导?”一个战士用手指着:“那就是我们连的指导员。”指导员很快走过来,我同他握手,并自我介绍说:“我是从西路军回来的,今天找到了自己的部队,高兴极了!”他握着我的手说:“同志,你辛苦了!你在西路军哪个部队?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我姓方,是西路军总指挥部第一局作战科的参谋。”他很热情地说:“师政治部离这里不远,三十一军政治部驻在西峰镇,援西军司令部、政治部驻在镇原县。”晚上,连长、指导员陪着我吃饭,还加了一盘炒鸡蛋招待我。
第二天,指导员陪我到了师政治部,政治部的副主任说:“方参谋,你受苦了。我们非常高兴欢迎你,你在这里多休息几天,然后再派人送你到援西军政治部去。”他打电话给管理科,送来了两套单军衣、一顶军帽、一副绑带、一双布鞋,我高兴得流下了热泪。
6月13日,我乘汽车到了援西军司令部、政治部所在地镇原县。这时,从西路军回来的干部已有好几百人,组成了两个干部队,我被编在第一队。不几天,刘伯承司令员与我们见面并讲了话,安慰了我们。
录自《甘肃党史资料》第1辑,标题为编者所加。作者方震同志,江西弋阳人,生于1911年,1930年参加红军,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原任西路军总部参谋,后历任兵站站长,军区运输部长,总后运输部运输局副局长,第二军医大学副政委等职。1964年被授予少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