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谷,你们想要我相助大皇子。如今我帮的是二殿下,你们,会如何呢?
京都元宵花灯年年热闹。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各式花灯。有钱的人家挂以檀木搭骨、雕刻成龙凤图案、配以彩画绢面和玉坠丝穗的宫灯;穷点儿的人家则以竹作架、糊以印有花鸟人像图案的纸灯笼;也有中等人家用薄丝或绢糊成的丝灯。
形状不一,或古朴雅致,或富丽堂皇,直把京都变成了不夜天。
集花坊一带的花灯最为壮观。每座花楼檐下都挂有各式各样俏丽多姿的彩灯。坊中青楼云集。元宵节楼中的姑娘穿戴齐整了,住二楼以上的美人靠上歪着,顾不得寒风,笑着与自家楼里的彩灯相互比拼。
相好的公子爷们大方点儿的总爱在这时送姑娘花灯示好。老鸨便吩咐了人专门在楼厅候着,一有花灯送上,便用长竿插了,然后大声地吼上一句:“张公子送檀香姑娘走马转花灯一盏!”
楼上便会有姑娘发出清脆的笑声,“檀香多谢公子!”
一来二往竟成了青楼媲美的手段。
元宵节是端王与王妃的节日。每年元宵佳节端王都会携王妃同游,重温少时邂逅的浪漫。这时候仅有侍卫远远地跟着,不敢前去打扰。
倚红、揽翠、茵儿都闹着要去看花灯。永夜听得集花坊,心中一动,想起了牡丹院,便欣然同意与三位侍女同去看灯。
他走到集花坊时,见三人有些扭捏,便笑道:“只是去看个热闹,又不进楼,怕什么?!还有少爷我呢。”
三人才红着脸应下。等进了集花坊,永夜一眼就瞧见“牡丹院”三个大字。原来这牡丹院今年为出新意,特意花了大价钱造了座灯坊。中心一朵扎成牡丹形的彩灯华丽怒放,只这一手笔就将别家青楼比了下去。下面看灯的游人也比别处多。
永夜带着三位侍女挤到牡丹院楼下,正听到院里侍者长声喊道:“李员外送墨玉公子梅花灯一盏。”
随着声音,一盏高达数尺的彩灯挂在了房檐下。
永夜是见过灯会的,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梅花灯。此时鼻端嗅得梅香隐隐传来,仔细一瞧,才发现这灯周身以梅花串装饰,随着热气,花香蒸发,越发的浓郁,不禁啧啧赞叹。再看楼上,站出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温婉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墨玉多谢李员外。”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很气派地踱步进了楼。他就是李员外?
如果自己进了牡丹院也会和他一样?永夜定定地看着墨玉,浑身的书卷气,干净的脸,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没有丝毫龌龊的感觉。
男人和男人!一个叫李员外的大腹便便的老男人和这般干净的少年!永夜顿时像咬了一半苍蝇在嘴里,直想吐。
“少爷,王爷、王妃在那边!”茵儿眼尖,扯了扯永夜的衣襟说道。
永夜望过去,见端王妃正弯腰与一个小女孩说着话,脸上挂着极温柔的笑容。端王在一旁瞧着她,神情黯然。永夜心里一跳,见他们身边的侍卫都站在一丈开外,知道端王会武功保护王妃没问题,侍卫仅是以防万一。
他定定地瞧着他们,自己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却和路人的孩子相亲。从前自己不会说话才淡了关系。如今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却仍觉得隔了千山万水。为什么呢?一个模糊的念头跳进永夜的心里。
他见端王夫妇继续前行观灯,匆匆对倚红她们说了句:“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少爷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们买零嘴吃。”永夜说完挤进了人群,急得三位侍女直跳脚,却已在人群里看不到他了。
永夜挤出人群,来到和王妃刚才说话的小女孩身边。她的父亲正在炒糖栗子。小女孩也是十岁左右年纪,正在帮着父亲包栗子。永夜摸了摸荷包,拿出一颗银豆子,买了包糖炒栗子,笑着说:“你的女儿真懂事呢。”
炒栗子的汉子憨厚地笑了笑,“刚才有位贵人也这么说来着。穷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和娇贵小姐一样呢!”
永夜笑着问小女孩:“那位漂亮的夫人还对你说什么了?”
小女孩甜甜地笑了,“她说她的孩子不知道会不会也在做工呢。”
永夜眼里蓦然酸楚,世子果然不是端王夫妇亲生。想起端王妃那温柔却带着伤痛的眼神,永夜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拿出荷包,顺手放在女孩手中柔声说:“送你的,你炒的栗子很香!”
“公子,使不得!”
永夜已转身离开。
见他回来,三位侍女都松了口气,正要埋怨,永夜已将温热的栗子递了过去,“趁热吃,很甜的。”
四人在牡丹院楼下边吃栗子边看灯。永夜凝神注视着出现在牡丹院楼上的每一个人,暗自记着。
这时他感觉有人冲他撞过来。永夜很自然地退了一步,把茵儿护在背后。抬眼看去,笑容浮起,“见过二殿下。”
李天瑞穿了身紫金长袍并同色披风,棱角分明的唇抿出一丝讽刺,“怎么,世子独自赏灯,没与皇叔一起?”说着敲了敲自己的头,似恍然大悟,“差点儿忘记了,今天这日子,皇叔只和皇婶婶一起的。”
“携手赏灯本来就是父亲与母亲值得纪念的日子,永夜也无意去煞风景。”永夜恬然地笑了。
李天瑞见没惹恼他,心里不痛快。抬头望见牡丹院楼上美人靠上歪着的众小倌,下巴一抬,笑道:“墨玉公子算什么?永夜若是在那楼上一站,什么公子都黯然失色!”
永夜正犯恶心,听李天瑞这么一说,脸便沉了下来,“倚红、揽翠、茵儿,回府!”
三名侍女听见也极为愤怒,知道惹不起李天瑞,纷纷黑了脸往外走。
李天瑞一个健步挡在永夜身前,笑道:“瞧瞧,这生气的模样真够俊的,难怪蔷薇见了你就黏上了。才六岁的丫头都迷得这般厉害,世子长大一点儿怕是这京都城里最俏的公子爷了。”
永夜见他再三挑衅,强忍了怒气,低头便走,往左往右,李天瑞都挡在面前。
“二殿下,在大街上闹腾开大家都没面子,找个僻静地方好好聊聊如何?”永夜淡淡地说道。
李天瑞好奇地看着永夜,他才及自己的胸,怎么就敢有这等勇气?他哈哈大笑道:“好啊!到哪儿?”
永夜随手指了指集花坊背后的小巷。
倚红紧张起来,捅了捅茵儿。茵儿机灵,转身跑入人群赶着回府报讯。
走到巷口,永夜停了下来,“一对一,你敢吗?”
李天瑞干笑两声,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
“少爷!”
“二殿下只是和我聊聊天,不想被别人听到。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就出来。”永夜说完就往巷子里面走。
见瞧不见李天瑞的侍卫和倚红、揽翠了,永夜看了看位置,笑道:“二殿下就这么想揍我?”
李天瑞哼了声:“李永夜,我再警告你一声,蔷薇只能陪我一个人玩儿,你离她远点儿。”
“你这么在意蔷薇,为何还放她过来?不怕爆竹里的铁砂子炸伤了她?李天瑞,你太狠毒!不过……”永夜眼珠一转,“总比虚伪的人好,有些人表面温和无害,实则比你还狠、还坏,对吗?”
“你想说什么?”李天瑞警惕地看着永夜。
“我想说,我就算不动手,也可以教训你。你信吗?”永夜感觉到异样,轻笑道。
李天瑞怀疑地看着他。
“如果我做到了,你能相信我的力量能帮助你吗?”
“哈哈!”李天瑞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恨意,“帮我?帮我什么?你老子都不肯相帮,你算什么东西!”
永夜对准他一脚踢了过去,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李天瑞感觉到痛。他大怒,“好啊,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趁机下手,你和他都是一路货色!”
李天瑞一掌打过来,才挨着永夜的身体,永夜便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他一愣,只见旁边的小屋里掠出一道黑影将永夜接住。
“你是谁,竟然敢管本……公子的闲事?!放下你手里的人,本公子今天要好好教训他!”
风扬兮低头看永夜,见他脸色苍白,害怕得直抖,心里怜意顿起。抬头冷冷地望着李天瑞,“我最瞧不得你这种欺负弱小的人,滚!”
李天瑞几时听过一个“滚”字?见对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怒吼一声冲过来就是一拳。
风扬兮轻巧地躲开,有些诧异李天瑞功夫的精纯。
李天瑞见拳头落空,心里更为恼怒,变拳为掌,招招狠毒。
看得几招,风扬兮皱了眉,“如此歹毒的招术竟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不教训你,以后还了得!”
说着身形一动,李天瑞还没反应过来,已被踹中屁股扑了出去,直摔得头晕眼花,一身新衣再次被雪水弄得污浊不堪。
“屁股朝地平沙落雁式!”永夜轻拍巴掌,想起了《笑傲江湖》中令狐冲的一招。
风扬兮拍了拍他的头斥道:“还不快回家去?以后少惹这种小霸王!”
“谢谢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永夜摆出天真的神情。
风扬兮笑了,柔声说:“我叫风扬兮,风扬起来的意思!”
“疯子哥哥!”永夜面不改色地甜甜笑了。打不过嘴里占点儿小便宜,再利用一番也是好的。以李天瑞的个性,他以后绝对会找风扬兮的麻烦。永夜很开心地小跑着离开,又回头冲狼狈的李天瑞笑了笑。
李天瑞已消了怒气,望着永夜的背影很不服气,站起来也不说话便往外走。
“别让我再见着你欺凌弱小,这是给你的教训!”
李天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了声道:“风子?是疯子吧!”
风扬兮一愣,摇了摇头,转身又进了小屋。
永夜在巷口等着,李天瑞黑着脸瞪着他,良久笑了起来,伸手去揽永夜的肩。
永夜侧身避开,轻声说:“殿下要记住,别和我太亲近。一来我不习惯和你这么亲近,二来,殿下只要记住,我说的话绝无更改!一年之内定让殿下心想事成。你用不着怀疑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小小地配合永夜便成了,事成之后你便能明白永夜的忠心。何乐而不为呢?”
李天瑞看了看弄脏的衣袍阴冷地笑道:“我不需要做什么,也不会做什么。凡事,你自己想好。想给我下套,我不会管你是不是皇叔的儿子。”
永夜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游离谷,你们想要我相助大皇子。如今我帮的是二殿下,你们,会如何呢?
春天慢慢融化了积雪,枝头绽出嫩芽。永夜蔫蔫儿地趴在桌上打瞌睡。
夏天将春日燃烧,蓬蓬勃勃一片绿意。永夜仍蔫蔫儿地趴在桌上打瞌睡。
这一年来只要进宫陪三位皇子读书,永夜就无精打采。
啪!在黄太傅手中书卷扔出的瞬间永夜醒了,不仅醒了,还很自然地碰掉了桌上的书本。他正好弯下腰去捡书,这书卷不偏不斜地正砸到他身后的三皇子天祥的脸上。
“哎哟!”天祥捂着脸呼疼。
永夜惊讶地回头看着天祥,眨巴着眼睛露出困惑的表情。
“太傅为何打我?”天祥站起来大声说道。
黄太傅愣了愣,指了指永夜,还没说出口,永夜已笑道:“太傅必是想请三殿下背书本!”
黄太傅又不好说砸错了人,便道:“方才讲到哪里了?接着背!”
三皇子一愣,他确实没有认真听讲,支吾了几句没答出来。
黄太傅借机指了指永夜,“你背!”
永夜呆住,嘴张了张说道:“我不信大殿下、二殿下能背出来!”
一把火烧到天佑、天瑞身上。
天佑颇有兴趣地看着永夜没有说话,天瑞便冷笑起来,“太傅是让你背书!”
“难道二殿下背不出来?”
“谁说我背不出来?”天瑞不服气地背道:“盛哉京都,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东出秦山,西据散玉关之永固。秦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背完挑衅地看着永夜。
永夜微笑,一模一样地背了出来也挑衅地看着二皇子。
天佑偏过头强忍着爆笑,永夜太聪明了。他轻咳了一声,也朗朗背诵出黄太傅引以为傲的《京都赋》。
三皇子还没反应过来,还是记不住。
黄太傅只好瞪了永夜一眼,拿出戒尺拉过三皇子的手狠狠地打了三下,“长长记性!”三皇子疼得直吸气。
黄太傅打错了人,再无心上课,扔了戒尺拂袖而去。
“三弟疼吗?”天佑关切地问道。
天瑞冷笑着说:“大哥就是这般关心兄弟的吗?”说着摩拳擦掌道,“狡猾!明明太傅打的是你,却让老三背了黑锅!害老三受责罚,我非替他出这口气不可。”一掌就击向永夜。
永夜正欲躲闪,却听到一行足音往这边行来。眼珠一转,硬生生受了这掌,摔倒在地上。
“永夜你无事吧?二弟住手!”大皇子大惊,冲上前去拉永夜。
天瑞冷笑一声拦在了天佑身前,“大哥,你护着外人也不帮自家兄弟?”
“二弟!”
天瑞一掌对着天佑拍了过去。天佑正欲躲闪,眉轻挑,手势一缓,被天瑞打在胸前,踉跄几步摔倒在门口。天瑞走到永夜身边狞笑一声,一脚又踹了下去。
“住手!”
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吓得天瑞一哆嗦,眼睛瞥见一抹明黄,人已软了下去,“父皇!”
裕嘉帝满面怒容出现在门口。见天佑和永夜都躺在地上,有些尴尬地回过头,“还不传御医去?”
“皇上莫要着急,臣瞧瞧再说。”端王闪身进了屋,见永夜一身是灰,狼狈不堪,拉起他问道,“怎么回事?!”
永夜默不作声地站着。
“天佑,你是大哥,怎么回事?”裕嘉帝正与端王前来看几个小子读书,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天佑正欲说话,天瑞已抢着告了状:“永夜上课瞌睡,却让老三背了黑锅被太傅打手心,儿臣气不过才教训他,大哥瞧在眼里也不向太傅说明。”一口气把天佑与永夜都告了。
端王越听脸越黑,偏过头对裕嘉帝说:“皇上莫要因为臣松了管教。”
“皇上,我没瞌睡,我只是精神不济,在桌上趴了会儿,太傅教的我一点儿没漏。”永夜委屈地开了口。
“刚才怎么不说?!”端王喝道。
永夜低着头轻声道:“我怕二殿下打我。我……打不过他。大皇子又不敢帮我。”
天瑞听见气得吼道:“我几时打过你?!”
“……没,没打我。”永夜身子抖了抖,可怜兮兮地埋着头。
端王与裕嘉帝交换了下眼神。裕嘉帝哼了声,“瞧你把永夜吓成这样!天佑,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佑跪在地上静静地说:“我是做大哥的,没带好弟弟们,甘愿领罚。”
“十下板子,好生领了。”裕嘉帝淡淡地吩咐道。
不一会儿,内侍抬了长凳进来,天佑往凳子上一趴,内侍扒了裤子就开打。十板子打得噼啪作响,大皇子哼也没哼,打完了便谢恩。
永夜看得眼也不眨,心里直发凉,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屁股。
“天祥!”
“儿臣在。”
“太傅说你今日没背好书?”
“儿臣日后一定勤力!”
“十下板子。”
天祥苦着脸被打了十下,疼得龇牙咧嘴。
“父皇,大哥、三弟都受了罚,为何不罚永夜?”天瑞不服气。
“以后再让我瞧见这般情形,不问缘由,每人领十下板子。永夜么……自有你皇叔执家法!”裕嘉帝说完看了眼端王离开了。
端王牵了永夜的手说道:“回府!”
“皇叔!皇侄一向对皇叔景仰有加,想必皇叔必不会让侄儿失望才是。”
端王站住,看了眼天瑞,缓缓说道:“怎么,二殿下想一同回王府看本王如何执行家法?”
天瑞一怔,端王轻笑起来,“不必了,就这儿吧!”说着拖着永夜走到长凳前喝道,“脱了裤子趴下!”
永夜气急败坏地吼道:“不!”
这声“不”字吓呆了屋里的人。端王看着永夜眉一皱,“再说一遍?!”
永夜反应过来,站得笔挺,一字一句地看着端王说:“要打便打,要我脱了裤子打给他们看,不!”
“好,很好!”端王顺手夺过内侍手中的红漆木板扬手挥了出去。
永夜哪敢当端王的面暗自运功?这一板结结实实地打在屁股上,人被拍飞了出去。天佑一惊,跃起将永夜抄进了怀里,急呼道:“永夜身子一向不好,皇叔手下留情!”
“过来!”
永夜推开天佑,只觉屁股火辣辣痛得直烧。看来端王是下定决心要打残了他。永夜心思数转,考虑着该不该赌。想到事先的计划,他勉强站直了说:“你打吧!”
端王冷哼一声手不留情,板子重重挥下。这回永夜却是站得直了,硬生生挨了端王十下板子,血顺着裤管浸了出来。
裕嘉帝执家法,叫内侍打了两位皇子每人十板,那内侍手有分寸,哪像端王用足了劲,便是成人也受不了他这般打法。永夜习武身体再好,可十板下来,也苍白了脸,一口气顶着没有倒下。他看着端王铁青的脸,一种酸痛蓦然从心里涌起,自嘲地笑了笑。
“皇叔!永夜不行了!快传御医!”天佑瞧见永夜脸色不对,心里隐隐害怕。
天瑞、天祥几时见过端王这般凌厉?都闭紧了嘴不吭声。
裕嘉帝似早知这般结果,天佑话音才落,御医就背着药箱进了门。
端王冷然看着永夜,父子俩就这样对视着,一如初见那时彼此打量。永夜放弃了伪装。如果端王真的还有一个亲子,那么他就赌对了。如果没有,他会选择为端王所用,联合端王的力量消灭游离谷。不论是哪一种,自己都不吃亏。
想起端王妃温柔的眼神,永夜突然觉得很想让她再抱抱自己,心底情不自禁涌出一种温暖。如果真是自己的母亲该有多好!
“父王,回家!”永夜轻轻地说了声,那目光充满了依恋,却一步也迈不动。
不知为何,端王突然慌乱起来,大步上前一把抄抱起永夜,满手沾着了温热的血,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低头看永夜已晕了过去,额上挂满了细密的冷汗。他顾不得这是在皇宫之内,抱起永夜施展轻功往外急奔。
“王爷,快放下世子!”御医见永夜没脱裤子挨了板子,等回到王府怕裤子与伤口早粘在一起了,那样伤势会更重,就急急地去追端王。
“得意了吧?!”天佑吼了起来。
天瑞只冷冷一笑,“都说大哥温和有礼,原来只是装出来的。难道天祥就该白挨打?”
天祥怒道:“大哥、二哥莫为我争吵,谁不知道你二人争来斗去都是为了太子宝座,拿我当枪使?哼!”
天祥头也不回地离开。天佑与天瑞静静地对峙良久,天瑞就笑了,“大哥是在奇怪我为何要开罪端王?我就是看不惯李永夜那样子!谁得罪了我,都只有一个下场!”
天瑞阴狠地说完,目光在三名掌刑身上一转,满意地瞧见他们的身体微微地颤抖。复又低声说,“我知道大哥喜欢上了永夜。不过,最好莫要被父皇知道。”大笑着离开。
天佑静静地站了会儿,看了眼屋子里低头当什么也没听到的三名内侍,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出去。
当晚,裕嘉帝正在李妃处用膳,近身内侍悄悄告诉他一个消息,今天掌刑的三名内侍都死了。
裕嘉帝气得额头青筋直跳,看了眼李妃淡淡地说了声:“朕的儿子真行!”
李妃不知所措。裕嘉帝叹了口气,“立嫡子还是立长子,朝中争论不休,后宫也没闲着。皇后尚在,天佑也满十五了,明儿就领旨出宫建衙吧。”
李妃眼泪落下,跪下谢恩,心里充满了失望。裕嘉帝此言,无疑是要立二皇子天瑞为太子了。
裕嘉帝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又住了口。
血从手间滴落,永夜痛得额头冒汗、身子发颤,见出了皇宫,心里松了口气,晕了过去。
“永夜,你撑着点儿!”端王出了宫跃上侍卫的马,打马飞奔。
那种瞬间涌出的恐惧和害怕在心间一点点扩大。就算当年听到满月的永夜被掳走时也只有愤怒。而现在,却是害怕,真的害怕,怕手上小小的人儿被自己打残了、打死了。
马扬起四蹄飞奔,端王铁青着脸顾不得踏伤街上的百姓。
他不是没找过,也不是没找到过。与永夜相似的面孔、相同的年纪,然而只在王妃轻轻摇头的瞬间,那种喜悦就又变成了愤恨。
游离谷终于找到了与永夜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他们妄想用这个孩子代替世子以掌握他的权力,达到他们的目的。
端王此时盼望着,盼望他们找到的是真正的永夜。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任何人不得入寝殿!看着李言年,若有丝毫异动,杀!”端王扔下这句话抱着永夜进了内室。
他颤着手脱了永夜的鞋袜,那朵艳丽的花赫然出现在眼前。
心如被重锤狠狠击中,端王伸手摸了摸那朵花,突然反应过来,冲外面大吼:“请王妃过来,准备温水、伤药,快点儿!”
外间一片混乱。
端王妃急急入内,“出什么事了,王爷?”
端王没有回答,苍白着脸,轻轻用温水化去永夜干涸的血迹,小心剥开粘在伤口上的裤子。
“啊!天哪!”端王妃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伸着手指着永夜软软地说道,“是……是我们的……”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端王专心处理着永夜的伤口。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果然是游离谷掉了包的永夜,可这也真的是他的亲子!
十一年,整整十一年,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他的身边,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被他发现。
端王轻轻抱起王妃让她躺在永夜身边,一大一小两张如此相似的脸,连微蹙眉心的神情都一模一样。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手抚过永夜脚上的那朵花,想起王妃说过,当时一时调皮,画在了永夜的脚板心。他还在信中斥她胡闹。
谁知道这个隐秘的记号,竟成了他识破假冒者的办法。
端王眼中浮现与永夜对视时的情形,那眼神分明充满了浓浓的眷恋。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永夜,还是一年前初进府不久,他就无意中提及谷中看到另一个与他酷似的孩子。他那时就在怀疑了吗?他那时就在试探自己了吗?
永夜真是聪明!他敏感地觉得世子不对劲,自己和王妃态度的不对劲。端王想起张相曾告诉他永夜问过他姨妈孩子的事情。端王轻轻摸着那朵花说:“你已经在猜想了是吗?你今天的眼神分明是知道了,不然,就不会一定要我带你回府来了,是吗?”
嘴边绽出骄傲的笑容。他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一句话也不说的呆子?怎么可能见了他就瑟瑟发抖?怎么可能不与父母亲近?
可是要不要认他?端王又想起这个问题。
游离谷知道他是真的吗?端王马上否定了这个推测。如果游离谷知道就不会这样送他回来,而是换一种方式了。毕竟,他现在小,将来长大总是能看出来的。游离谷不会犯这么白痴的错误。
“无论如何,我已经知道了,我就不会再失去你。”端王下定了决心。